第209章 瑞士风云（一）
阿尔高，歪树村。
村中，有一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歪歪扭扭的大树。
据村里的老人们说，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这棵树就已经在村里出现了。而在他们祖辈小时候，听说，老迈的歪树还在村口呢，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村中。
上百年相对宁静的生活，让歪树村从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发展到如今已经拥有超过两百户的大村庄。
不过，歪树村真正快速扩张，还是这十多二十年的事情。
伴随着大量土地开垦和不少新居民的迁入，才让歪树村越发繁荣起来，竟成了周边几个村庄小型集市的所在地。
相信要不了多久，或许歪树村，就会更名叫歪树镇了吧。
丹斯慢步走在歪树村村外的道路上，看着村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人的面孔他都十分陌生。
看来，这几年，村里又搬来了不少新村民啊，说不定下次回家的时候，家乡就不再是村而是镇了，丹斯不免在心中想到。
丹斯的脚下是一条由黄土夯实的道路，足以容纳三辆马车并排通过，道路上，还能看见不少马车留下的车辙印。
而在丹斯小时候，他还记得村里可没有这种道路，只是一条根本没有经过修整，只能勉强通行一辆马车的土路。
一到下雨天，歪树村那条唯一的对外道路，就变得泥泞不堪，根本没办法通行。
不过，那个时候，村里人也不太喜欢跑到村外。毕竟，那时候随意离开生活的地方，被贵族们抓住了，会被当做逃跑的农奴，重者砍头，轻者被一顿鞭笞后沦为奴隶，也是常有的事情。
直到当时还不是米兰大公的奥托亲征，掌控了阿尔高的大权后，阿尔高的农民们，才第一次不受限制的能走出自己的村庄，和其他地方的人有了沟通和交流。
丹斯第一次走出村外，就是陪着父母，去到村外，去到当时只是普通庄园的拉菲庄园交纳赋税。
也就是那次，年纪五六岁的丹斯，见到了那位笑眯眯的领主大人，见到了虽然不够富丽堂皇但对于他来说宛如天堂的庄园，对于米兰大公，对于外面的世界，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正是因为对于外面世界的好奇心，才让丹斯不顾一切的想要离开歪树村，拥有了坚持不懈的信念。
带着这份信念，十多岁离开家想要自谋生路的丹斯，又遇上了阿勒曼尼亚公国当时正在全面推行的教育改革。聪慧又勤奋的丹斯，幸运的进入了为数不多的几所接受平民子弟入学的教会学校中，开始了学习。
读书，改变了丹斯的命运，终于在去年，丹斯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并通过了瑞士公国的公务员选拔，也就是书记员挑选考试，成为了在瑞士公国中数量极其有限的平民出生的书记官，地位和之前的一个普通平民子弟，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不，这次要出差，丹斯想要返回家乡休息，就有好心的同僚提出要借马车给丹斯，送丹斯回家。
要知道，在丹斯离开歪树村的时候，就连管理歪树村的那个骑士，也没有马车，只有一匹看起来瘦小的马匹。
丹斯明知道坐着马车回家，一定让同村人羡慕的看着自己，这年头马车的价格，还不是一般的农民能够承受的。
但丹斯还是拒绝了，因为丹斯知道，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以他目前的收入，是暂时买不起马匹或者马车代步的，如果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那么以后他很有可能会为了维持这样的生活，从而利用手中的丁点权力，去换取财富。
这，是丹斯不愿意去做的。
早在成为书记官之前，还在培训如何处理政务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说过，书记官们未来会作为公国的官吏，一定要保证自己廉洁秉公。大公的继承人，亚历山大侯爵，更是给他们说过这样一段话。
“在哈布斯堡家族手底下做事，只要你安分守己，那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
但如果有人试图利用手中的权力，心存侥幸，以哈布斯堡家族和瑞士公国的利益去交换自己个人的利益。
那对不起，一旦被我和父亲得知，不仅是你们，连伱们的家人和身后的家族，也会遭到严重的惩罚。
所以，以权谋私之前，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家族吧。”
是的，在贪污受贿这种千百万年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上，奥托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采用最为严厉的连坐惩罚制度和严格的监察配合。
奥托知道，这种政策也只能震慑一时，不是长远之计，明太祖的例子也还历历在目。可一时之间，奥托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官僚阶层，是奥托想要实行中央集权统治，避不开的一道坎。
他所希望的，就是能在初期，尽量保证官僚阶级的廉洁度。
最初的官僚，可都来自于贵族阶层，奥托相信，连坐到家族后，自然能威慑住不少人。
奥托的想法是对的，丹斯确实被相应的法律法规所震慑住了。
但丹斯心中更多的，还是对于自己前途的信任。
作为最早的平民书记官，丹斯相信，他的未来肯定一片光明。
按照目前的制度，以后丹斯说不定有机会成为一郡最高官吏，到时候肯定不缺钱，何必在这种时候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牺牲自己光明的前程呢。
虽说谢绝了同僚的马车，但从鹰堡城返回村里的路途，丹斯倒也没有选择步行，而是有幸体验了一下刚在瑞士公国部分地区推行的公共交通服务，来到了歪树村附近。
听车夫说，过不了多久，歪树村或许也会有一个站点，他就不需要再步行一大段路程，可以在村口下车了。
歪树村的道路状况之所以这么好，除了米兰大公当初推行的“村村通”工程的功劳外，距离瑞士公国的经济心脏拉菲庄园距离较近，也是重要的因素。
早在米兰大公主政阿勒曼尼亚公国的时候，就开始在阿勒曼尼亚地区大搞基础设施建设。
“村村通”工程，就是其中花费最多，耗时最多的项目。
根据米兰大公的规划，除了在主要的城镇之间，修建被称为“公爵大道”的主干道外，也要保证每个乡村，也能有一条还算过得去的道路，链接周边的村落和城镇。
丹斯忍不住抬起右脚，重重的朝着地面跺了一下，从脚底传来一阵痛麻的感觉。
“这路确实修得真不错，说起来，应该也是沾了拉菲庄园的光吧。”
虽说右脚传来的感觉很不舒服，但丹斯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微笑，小声的嘟囔着。
当了一段时间的书记官，他很清楚按照目前在阿勒曼尼亚地区以外推行的“村村通”工程的标准，歪树村修建的道路，应该是只能够允许一辆半马车通过的道路，而现在这么宽的道路，则是公爵大道的水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显然，是因为距离拉菲庄园很近的缘故。
正是因为距离拉菲庄园这么近，许多想去拉菲庄园干活的外来移民选择暂时定居歪树村，歪树村的人口和户籍增长才会这么快。
“看来，之前和同学们讨论的，打造一个核心经济中心带动周边发展，确实比均匀发展效果好是没错的。”
丹斯轻轻摇头，朝着村中家里的方向走去，已经多年没回家的他，也想回家看看父母和弟弟妹妹。
从村口返回家里的路上，不时有丹斯熟悉或不熟悉的村民盯着他看。
丹斯七八年没回家了，再加上他一身相对整洁精致的衣裳，和村民们的脏乱且粗糙的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这样一个明显不是普通农民的人出现在村里，自然引发了村民们的好奇和议论纷纷。
听着村民们的窃窃私语，丹斯并未在意，心中倒是觉得自己没穿代表书记官身份的衣服回家，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否则现在村民们看见他，可就不是窃窃私语那么简单了。
数年时间，丹斯印象中的歪树村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不过还好，回家的路，丹斯还记得。
轻车熟路的走到家门口，丹斯犹豫片刻，轻轻敲响了房门。
片刻后，房门打开，站在丹斯面前的，是一个有些熟悉的少女。
“请问你找谁？”
少女怯生生的站在门后，用房门掩住了半边身体，伸出一个脑袋轻声开口问道。
丹斯有些恍神，片刻后，他露出了笑容。
“汉娜，你连哥哥都认不出来了吗？”
“哥哥？”汉娜呢喃片刻，灵动的双眼在丹斯的身上不停的扫视着，试图将眼前的人与自己脑海中的身影联系起来。
很快，眼前青年的身影，与他脑海中记忆中兄长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丹斯？你是丹斯吗？”汉娜面露惊喜之色，把房门完全打开。
“怎么，这么多年，连哥哥都不叫了吗？”丹斯眯着眼睛，轻轻敲了汉娜的额头一下，从汉娜的旁边挤了进去。
“父亲，母亲还有卢卡呢？”
环视了一圈屋内后，丹斯回过头看向妹妹，轻声问道。
“他们干活去了啊，丹斯...不，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最近是什么日子了？”汉娜没好气的回答道。
“什么日子？”丹斯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笨蛋丹斯。”汉娜拱了拱鼻子，这下没叫哥哥了。“现在是春耕的日子啊，父母和二哥，自然是下地干活了。”
丹斯轻轻拍了拍脑袋，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他确实忘了现在是农忙季节了，早早就告别了种田生活的他，虽说也随同窗下地体验过，但哪里会记得现在是春耕的时间呢，尤其是最近的工作又这么忙。
“好吧，是我疏忽了。”
丹斯摇摇头，心情却有些不太好，想到了许多事情。
虽说在丹斯读书期间，不仅不需要学费，还能享受到额外的补贴，再加上丹斯成绩优秀，还获得了奖学金。但那点钱，其实也只够满足丹斯自己相当节省的日常开销，根本无力帮衬家中。
也就是这么多年，作为长子和成年劳动力的他，一点都没帮家里减轻负担，让父母独自抚育当时尚未成年的弟弟妹妹。
而他成为书记官后，虽说有了还算丰厚的薪水，但丹斯却用薪水，在鹰堡城租赁房屋，购置衣物等等，并未带钱给家里，也没给家里带来任何好处。
念及此处，丹斯不由得生出了许多愧疚之情，道：
“没事，以后父母就可以不用下地干活了，可以专门请人来帮家里种地。”
“丹斯你疯了吗？那得要多少钱啊，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汉娜瞪大了眼睛，摇着头说道。
“叫哥哥！”看着因为明显因为多年未见，关系有些疏远，连哥哥都不愿意叫的妹妹，丹斯没好气的说道。
“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告诉你，咱家有钱了！”
闻言，汉娜眼睛一亮，再度仔细打量了一下丹斯的装扮。
“丹斯...不，哥哥，我记得父母不是说你还在学校学习吗，你哪来来的钱啊？”
说着，汉娜凑到了丹斯的耳边，轻声道。
“哥，你不会偷了你同学的钱吧。”
“想什么呢？”丹斯没忍住又在汉娜的头上敲了一下，引起了后者的惊呼。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个形象吗？”
“告诉你吧，你哥我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书记官，在枢密院经济部下属的税收和户籍管理局工作，工资可高了。”
“什么税收？”汉娜显然无法理解丹斯说的话语，但她还是敏锐的把握到了重点，那就是丹斯的工资可高了。
“这么说，哥，你发财了？”
丹斯无语，叹了口气道：
“你要是这么理解，也没错...”
说着，丹斯不由得想到，似乎这次改革之后，女生也是能进入学校学习的，或许也该送弟弟妹妹去学习了。
听见丹斯这么说了，汉娜自然很高兴，便问丹斯自己的礼物呢。丹斯没准备什么礼物，倒是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最新的神罗金币权当礼物。
下午，当做完农活的父母母亲和弟弟返回家里，看见丹斯回家的时候，众人都是一喜。
待到听完丹斯这些年的经历，以及丹斯成为了一名枢密院官吏后，丹斯的父亲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发出了感叹。
“乖乖，你以后就能管那些贵族老爷了？
那...那岂不也是贵族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