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栾霄心中暗叹：“他高兴不高兴的,如今谁还顾得上？”他拍拍凤璎的肩膀：“凤儿，入了重阳宗，也没什么不好，臻际上人很看重你。八戒中文网.不过你若是真不想改投门派,我且问你，重阳宗有没有本派弟子叛变离开的？”
凤璎一怔：“若是投了，又怎能叛变离开？”
栾霄笑道：“也就你老实，为何不能叛变离开？我不就叛了檀若门？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而且我心安理得。”
凤璎看着心安理得的栾霄，良久方道：“若要离开，也有办法，听说重阳宗琅琊峰后山有个万壑百鬼山洞,有捷径直通山外。有意欲离开重阳宗的本派修士，在师祖的神堂里燃香禀明,让本派长老开启山洞口禁制，从那里过一遭，就可以走了。”
那个洞栾霄也隐约听说过，闻言倒抽一口冷气：“真有通过那个洞离开的？”
凤璎老老实实地道：“听说有进去的，没见再出来。不行了等救活师父，我就去走一遭。”
栾霄惊道：“不，你疯了！且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我们回头再议，回头再议！”
为着各种缘由，栾霄还是回转石室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连那几只金莺子都收入锁龙囊中，随时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唯有看到那棵五婴青蘅木，他犯了愁。这棵灵木如今长势倒是茁壮，但很显然还不够火候，让扈言成夺舍重生，并不是特别妥当。可是事已至此，拖下去，更加夜长梦多。
栾霄正看着灵木出神，凤璎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间石室，在他身后默念法诀，木灵从五婴青蘅木中冉冉而出，着青色短衣。瞧现下形貌，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凤璎看着，慢慢蹙起眉头，显然也是对他的长势甚为不满。
木灵如今被栾霄起了个小名儿，叫子青。他看到自己的主人凤璎，就想扑过来撒娇痴缠一番，被栾霄在一边揽住：“子青，凤儿今天心情不好，你莫要缠他。”
子青就抓着栾霄的衣带，娃娃脸上秀眉乌瞳，歪头问凤璎：“凤儿凤儿，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凤璎微笑，片刻后伸手摸摸他的头：“你好好长，长快些，我心情就会好。”他转头看着栾霄：“莫若就这几天吧。等明日我就去甘璐峰见过臻际上人，便立即行此事。我们把木灵本体保护好，他慢慢儿的长，总会长大。”
他提前一日去见了臻际上人，栾霄总觉得放心不下，一定要他将自己装入锁龙囊中，随身携带着。
白衣少年们一路路传报上去，臻际上人依旧在明瑶殿召见了他：“你可是想好了？事关重大，你不必提早来，且想得妥当再来。”
凤璎道：“上人，晚辈已经仔细思忖此事，愿意入重阳宗，为前辈座下弟子，为前辈捧盥执扇，还望前辈不嫌弃才好。至于晚辈提前上来，是想去看看师父。如此大事，总得禀报他一声。”
此结果似乎在臻际的意料之中，常年冰冻三尺的脸上，一瞬间有一丝融化的痕迹，再细看，却又是风过无痕：“你师父昏睡未醒，如何禀报？”
凤璎道：“我唤醒他。”
臻际点头：“那你去吧。我今日恰有要事，中天门宿女宗那边马上要来几个故友，我无暇抽身。他们会在这甘鹭峰盘桓几日，抽空我给你引见。”他语气虽然依旧冷冰冰的，但毫不避讳地言明自己行踪，话语之间，显然已经将凤璎作为了自己弟子来看待，透着几分亲切。
但凤璎愚钝，听不懂，对那些人也没什么兴趣，面无表情地在两个白衣少年的带领下出得明瑶殿，来再一次来到封住天源圣泉的冰晶之外，倒是白辜负了臻际上人一番好意，。
他隔着厚重的冰晶，看到扈言成之元婴，依旧沉睡在圣水之中。凤璎并未曾施展法诀将师父唤醒，他私心里，有些事，师父其实还是不知道好一些，等自己把子青带上来的时候，也就尘埃落定，真相大白，如今就让他再沉睡几天吧。
这殿中空无一人，凤璎把脸颊贴上了寒冷彻骨的冰晶，这一瞬间，疲惫之意如潮水般袭来，他只觉得万念俱灰：“师父，你醒来后，别怪罪我脱离了琼罗门。你带着琼罗门余下的师弟离开重阳宗吧，我就留在这里。你也曾告诉我，修道之人，当脱离凡俗之外，不在红尘之中，虽然存坚持之心，却也不能过分执着。实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是我……愧对了你这几十年待我的恩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没空写，没更文，感觉很羞愧，所以下面是赠送内容。
他喃喃自语，正黯然神伤之时，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一个稚嫩的、尖锐的婴孩声音，却也透着沧桑和慈和，奇异地糅合掺杂在一处：“凤儿，你怎么了？为何要脱离琼罗门？发生了什么事儿？”
凤璎一怔，猛地抬头，呆呆地看向冰晶内，竟是扈言成的元婴不知道何时已经苏醒过来，小小的婴孩脸上，满是与年龄不相符的豁达和温柔：“告诉师父，究竟怎么了？”
凤璎震惊之下，无法回答，片刻方问道：“师父，你醒了？”
扈言成眯着眼，眼光锐利地在凤璎脸上梭巡：“你在外面伤心欲绝，为师我感应得到，如何还能睡得下去？不管有什么事儿，你都要如实禀来。究竟怎么了？”
凤璎无奈，只得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末了方道：“师父，当年，真的是上人将我送到了您的身边？”
扈言成闻言，长长一声叹息，片刻后道：“他说的不错，当年，是他把你送到我身边。”他的小手比划了一下：“有些陈年旧事，我不曾跟你说过。其实，我们琼罗门的开派宗师，本就是当年重阳宗大长老霞阳上人的至交好友。但两人私下里商量住，平日里莫要来往太多，做得泛泛之交就好，等关键时刻再出手相助，也算埋伏下一道暗着，留得一条退路。等得霞阳上人陨落后，臻际上人坐上大长老之位，也依旧这般沿袭下来。”
凤璎插嘴道：“可是……可是……”
他的意思是，琼罗门遭受了灭顶之灾之时，却未见臻际出手相助。扈言成心领神会，一摆手，制止了他：“世事本就在不停变换，两派的大长老都换了，一个门派日趋兴旺，一个门派不过如此，差距越来越大，想一如既往，本就没那么容易。世俗中人曾言：‘贵易交，富易妻。’虽然我们是修道之人，有时候也未必能免俗。凤儿，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
“且说你当时，不过三尺高矮一个孩童，据说不小心流落到了他甘鹭峰的后山之中，被他发现。当时重阳宗虽然是整个太杳国道修门派的首领，不过那一阵子，附近的中天门、凝虚门和宿女宗恰恰都出了几个后起之秀，隐隐有联手跟重阳宗抗衡之意，互相之间盯得很紧。臻际上人为了把这股势头压下去，暂时顾不上你，又怕别人知晓真相起了觊觎之心，就让心腹子弟把你送到了我那里，委托我先带着。且不管他用意如何，我自然不能推辞。”
凤璎凝神看他：“是说我？什么真相？”
扈言成沉吟着，斟酌着，最终了还是模糊其辞：“这其中还另有别情，回头你会知道。凤儿……”他抬眼看凤璎：“你不愿回归重阳宗，也不愿这般被人逼迫，对吗？”
师徒两人隔着厚重的冰晶，遥遥相望，扈言成一言道破凤璎的心思，他的确不愿被人如此逼迫着，委屈求全地、卑躬屈膝地，换了门派。他望着扈言成，眼中泪光晶莹，却是沉默无语，良久方道：“师父，我不想做别人的徒弟。不过事已至此，你别生我气就行。我总是记着你的。”
扈言成只觉得心悸，转首不看他，只是举起苍白的小胳膊，看着自己被圣水长期侵泡而生成的褶皱，慨然长叹。
他想起了从前也曾鼎盛一时的琼罗门，上下弟子达到近万人之众。可不过旦夕之间，就繁华成空风流云散。而自己，落得躲在这圣泉之中，苟延残喘，苟且偷生。这世间事本如黄粱一梦，自己作为修道之人，整日价标榜的是淡泊宁静，可是真正事到临头，竟然如此看不开么？
他再次看看凤璎，既然这孩子跟他几十年，如此投缘，为何不能成全他心愿，放他自在高飞？扈言成声音变得暗哑晦涩无比：“你只需好好修炼，必定有锦绣前程在等着你，师父……就不拖累你了。就是琼罗门那些幸存的弟子，你也不必顾念他们太深，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修道这条路，本就是荆棘遍布艰难无比。若总是仰仗着别人才能走下去，又能走多远？”
天源圣泉中的水，不知何时悄悄起了涟漪，仿佛风起于青萍之末，接着动荡越来越剧烈，渐成波澜。一池子寒凉彻骨的水，竟然如滚水般沸腾起来。凤璎初始不觉，待忽然发现，心中一惊，只觉得怪异非凡，忙问道：“圣水怎么了？”
扈言成闻言惨然一笑：“凤儿，你既然不愿改投重阳宗，那么师父今日与你诀别，以后天高海阔，任你驰骋翱翔，你千万莫要再寄人篱下受制于人。至于我，虽然成了无用之人，自爆元婴，我还做得到。”随着他的话语，元婴在圣水中急速旋转起来，带得一池子圣水跟着咆哮翻滚，似乎有妖兽要破水而出一般。
凤璎顿时知悉了扈言成的用意，大惊之下，复又大恸，刹那间天问枪出手，一枪砸向了厚重的冰晶：“师父！师父！你别走！你不要自爆元婴！我愿意改投门派，我听臻际上人的话！”
可是已经来不及，他的天问枪穿不破冰晶，只留下风声呼啸，雷声横空，天问枪发出一阵阵摄人魂魄的悲鸣之声，在这长殿之中回旋荡漾。而扈言成的元婴却在一道炫目的白光中渐渐化为一条条跳跃的电弧，又化成一颗颗细碎散乱的白星，乱纷纷闪烁明灭，终止消失不见。
这一瞬间，凤璎心神俱碎，只拿手去拍击那冰晶，浑浑噩噩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心神激荡之下，牵动了锁龙囊中跟他心意相通的栾霄，栾霄跟着心神大震，忙用传音之术呼唤他：“凤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放我出来！”
随着扈言成陨落，不过俄尔之间，冰墙不用凤璎施法，轰然倒塌。甘鹭峰上跟着风云色变，雷雨交加。随着这惊天巨变，臻际瞬间闪进了这座殿堂，接着程江葶带着一大群白衣少年冲进来，环绕在臻际身后。
诸人看到巨大的冰墙从圣泉那里塌陷了一大块，圣泉水依旧在翻腾咆哮。扈言成的元婴已经不见了踪影。凤璎脸色惨白，失魂落魄地跪坐在残破的冰墙之前。而他身边，是一个黑衣男子，容颜俊美，用一条手臂小心圈扶着凤璎，正冷冷地注目自己这一干人。
那竟然是个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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