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
林琅在黑暗中视力依然非常好,扶起奄奄一息的宋衍河道,“那你就去客房睡吧,来来这一间,别想打主卧的主意啊,我一千岁了,我是老人家,得住好的。”
林琅把宋衍河扔到床上,摸了摸床头,“你换这身睡衣吧,洗过的。”
宋衍河低声问,“谁的衣服?”
“陈暮的啊。”
宋衍河顿了顿,又问,“有没有你的?我穿你的吧。”
“我哪有衣服啊,我穿的也是陈暮的。我又不出门,就那么几件衣服。你先穿着吧,要是不爱穿他的,我们明天出去买新的就是了……大概能买得起吧。”林琅摸了摸口袋,陈暮之前给他的现金好像就剩几张大票了。
“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出去了?”林琅虽然不怎么出门,但是不想出门和不能出门,感觉上还是不一样的。
宋衍河抬手祭出一道符咒,那道符飞出房间,封住了客厅处的大门。
“宋衍河你有病吧?我好心收留你,你连我一起封起来了?”
“就当报我助你渡天劫之恩吧。”
“谁要你助了阿,没有你我也能扛过去!”
“但你还是用了我的定魂符。”
“废话,你下都下了,我不用我不成傻逼了吗?”
“嗯。”宋衍河有气无力,声音几不可闻。
林琅看他这模样似乎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放低了声音问道,“喂,你要封几天啊,家里可没什么吃的。”
“不想吃。”
宋衍河不想吃可林琅想吃啊!这可怎么办好?林琅退出房间暗搓搓地摸到了手机,忽然听到黑暗之中宋衍河脆弱哽咽的声音,“为什么会这样……”
林琅摸着手机的手又松开了。宋衍河不想让陈暮知道他在这里,不通知陈暮是仁,可他又拿着陈暮的好处,通知陈暮是义,这叫他夹在中间怎么办啊?
林琅决定先吃点炸鸡压压惊。
等他抱着一盒子炸鸡在客厅吃得七七八八了的时候,听到宋衍河屋里还在传出低声的抽泣。他竖了竖耳朵,那哭声压抑悲切,痛彻心扉。放在以前,宋衍河动一动气,无量山都是天地同悲、风起云涌的,现在虽然功力大损,可光听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林琅这样一只通灵的妖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唉,去他妈的。林琅拿出手机一按关机键,老子不管了!
开业典礼结束了,聂青岳半边身子酸麻也渐渐消散。王大桥进来汇报,说派去的人跟丢了宋衍河的踪迹,全市的酒店都查过了,也没有宋衍河入住的记录。不一会儿,艾米丽也进来了,“聂总,宋先生身上的定位系统把我们的追踪系统屏蔽了。”
聂青岳手里捏着宋衍河的手机,盯着上面未接来电“林小狐狸”几个字,歇斯底里喊道,“叫人去盯着林琅和陈暮!”
不一会儿,丁城一溜烟儿地跑了进来,“老大,陈暮送林琅回家了,就他一个人上楼去,楼上也没亮灯,有可能是直接睡了。监听也没捕捉到他打电话的信号。”
“他能去哪!”聂青岳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上面的电脑、茶壶、水果在地上摔得一片狼藉,“调宴会厅的监控!叫人来对唇语!看他们说了什么!”
丁城马上又跑出去办。
“王大桥。”
“在,老大。”王大桥上前一步,等着听吩咐。
“他从包房出去的时候,什么表情?”聂青岳实在想不到自己哪句话能惹得宋衍河这么甩手就走了,以前两人滚床单的时候更露骨的话他也说过,也没见宋衍河这么生气。
“没什么表情,就是很……平静地走出去了,也没和我们打招呼。”
“平静?”他这都快炸了,老道士还能“平静”地走出去?难道他在老道士心目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艾米丽看了一遍监控,开口道,“宋先生离开的时候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是不是对您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我进了门,话还没说几句,他甩手就走了!”聂青岳解开袖扣,挽起衣袖看了看手腕。他要脱宋衍河的衣服时,宋衍河按住了他的手,当时没觉得疼,现在已经淤青一片,成了半个环形,被他在门口捏过的手臂此刻也是紫青紫青的。
看来他还没有对宋衍河上下其手时,宋衍河就已经反常了!再往前回想,好像他一进门来搂住宋衍河狂吻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应?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打了陈暮一拳?
聂青岳暴躁地朝着屋里二人问,“所以现在宋衍河是因为我打了陈暮一拳,而跟我翻脸?还甩手走人?什么意思?他要跟我分手吗?”
聂青岳说完,觉得这简直好笑,又重复了一遍,“他因为陈暮跟我分手?”
艾米丽又看了一遍监控,“是陈先生先看到宋先生进了宴会厅的,不过,从宴会厅到包厢,他好像全程没有和宋先生说过话,也没有接触过。一开始他倒是和林先生说过几句话,但是是在宴会厅正中间,背对着摄像头,估计查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妈的,那他能去哪?为什么查不到了?是不是被人绑架了?王大桥,你先把戚卫风给我绑了,查查是不是这小子在暗地里使坏了!”
“老大……”王大桥犹豫道,“上次放了戚卫风之后就听说他出国放长假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他没回来他还不能派人绑吗?难道还要他亲自动手!”
“老大,能绑住宋先生的人,恐怕不多啊……”
岂止是不多?王大桥根本想象不到除了宋衍河心甘情愿,还有谁是能强行留住他的?晚上在门口的时候,宋衍河瞧聂青岳的眼神冷冰冰的,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他出言提醒,说不定宋衍河轻轻一捏就把聂青岳的手腕捏断了。
聂青岳冷静地思考了一下,戚卫风确实没这个本事能把宋衍河绑了,便不再提这件事。
宋衍河早晨还满身吻痕地躺在他身下,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说爱他爱到如何如何,双腿搭在他的肩上失控地喊着他的名字,晚上怎么就能立刻翻脸走人了?就在他去敬酒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发生了什么?
聂青岳神志还算清楚,但是喝多了酒难免胸口烦闷,推门出去想透透气。
请来的各界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服务员打扫着卫生,经理们忙着送走最后几位客人。聂青岳不想被人看到他现在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站在门口朝墙角侧了侧身,避过了宾客的视线。
一个人穿着藏蓝色的衬衣,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衣摆收进白色的西裤中,露出细窄的腰臀,正背靠着光洁的墙面抽着烟。
聂青岳眸色一紧上前狠狠捏住了他的手腕,“宋衍河!”
那人一愣,把烟从唇间拿了下来,熟练地点了点烟灰,看着聂青岳,歪头问道,“聂总?”
聂青岳立刻清醒过来。这人的领口没有那一圈金线,嗓音也比宋衍河低沉沙哑,再仔细一看,除了同样皮肤白皙之外,五官也有些不同。
不是老道士吗……
“你是谁?”聂青岳立刻放开了他的手。
青年自然地将烟头掐灭,微一鞠躬,“聂总好,我叫尤飞。”
他们所站的地方离六朝金粉门口不远,更何况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若是闲杂人等,肯定早已被保安驱逐了,聂青岳问道,“你是什么人?”
“啊,我,”尤飞有点尴尬道,“我以前经常在六朝金粉的酒吧玩儿,于经理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开业,叫我来玩的,这是请帖。”
尤飞从西裤口袋中掏出一张精巧的外场卡片出示给聂青岳看。
他一说“玩儿”,聂青岳就明白了,多半是于经理请了些俊男美女来外场热热场的。虽然进不去宴会厅,但是外面的酒吧和包厢可以随便玩,而且今天内场来的都是有名有望的人物,有些小男孩女孩想借此认识一下看看有没有贵人,等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聂青岳不在意他有没有请帖,挥了挥手道,“你走吧。”
尤飞一笑,“好的,聂总。”
看到他这一笑,聂青岳又愣住了。尤飞不笑的时候和宋衍河长得还差了几分,比宋衍河更男人一些,可是一笑起来和宋衍河简直太像了,尤其是眼尾轻轻上挑的那一点。
聂青岳使劲甩了甩头,再定睛望着他,忽然伸手捏住了尤飞的下巴,“你真的不是宋衍河?”
王大桥跟了出来,看到老大身前站着一个人,不由得奇道,“宋先生?”
他们快把整座城市翻个天儿了,没道理宋先生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还没看到呀?
聂青岳回过头来看着王大桥,眼里带了一丝疯狂,“这是宋衍河吗?”
王大桥一听这话,脸变了色,上前几步,错开身子接着门口的灯光看了看那人,回头低声道,“老大,这不是宋先生啊。”
“不是吗?”
“真不是啊……”王大桥上下打量着尤飞,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穿着和宋先生一样的衣服,发型也差不多,都是高瘦白皙的类型,要不是他有些松散的站姿和宋衍河平时绷直了脊背的形象完全不同,王大桥也差点认错了。仔细看了看,这人的五官更深邃一些。
“老大,回去休息吧。一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聂青岳脱力地松开捏着尤飞下巴的手,尤飞这才敢动了动身子,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捻在一起轻轻搓了一下。
聂青岳心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大喊,这就是宋衍河平时经常做的小动作!聂青岳毫不犹豫一把揽过尤飞的肩膀吻上了他的唇。
尤飞的唇也柔软,灵巧的舌头也湿润地回应着他,却弥漫着淡淡的烟味。
这不是老道士的味道……他真的不是宋衍河……
聂青岳失望地放开了手,转身走进了六朝金粉。
王大桥看了一眼老大,又看了一眼尤飞,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摞钞票给他,“以后别来这里了。”
尤飞接过钱笑道,“好的,谢啦。”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