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岳嗤笑一声,“做梦。没那个本事就别蹚这趟浑水,连你爹都不敢干这个,就你那两下子,你是想拖累死我。”
陈阳脸色立刻变得狰狞,一抬手,周围一圈人上来,有几个人手里还拿着枪。
“聂总,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吧?”
王大桥走上前两步,站在聂青岳和陈阳之间,一把撕开自己的蓝色迷彩外套扔在地下。
里面是一件特制的背心,胸前、背后和腰间都固定着一个个紧挨着的黑色圆形金属片,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沉寂无言摄人心魄的光线。
王大桥虎背熊腰,声音浑厚,“敢开枪就一起死,不开枪,凭你这些人能留得住我?”
陈阳隐约知道聂青岳进出关的那条线走的是军火,却万没想到他能弄到这么先进的配备,更没想到为了来领个尤飞能让王大桥把炸弹绑自己身上。他那一身迪布隆炸弹贴片不算,光是腰间那两把最新型的枪支就足以让陈阳眼馋的了。陈阳舔了舔嘴唇,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想让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聂青岳好整以暇地看着陈阳,道,“那几把破枪射程没这么远,用不用我让他再走近一点儿?枪法不怎么样啊,这么老远就端着枪,吓唬谁呢?”
陈阳咬了咬牙,一挥手,让人把枪撤了下去,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聂总都带钱来了,我怎么会不放人呢?人是肯定要放的,而且今天就放。不过我听说这贱人是出来卖的,没道理人都送到我嘴边了我不收点利息。这里几十个兄弟,一人来一炮我就放了他,聂总是在这看着,还是先出去等着?”
说着,陈阳抬脚将绑着尤飞的椅子踢翻在地,一边看着聂青岳,一边坐在尤飞的腿上,弯腰伸手开始解他的腰带。
尤飞的头随着椅子往地上重重一撞,迷糊之中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陈阳一巴掌扇了上去,狠声道,“还没到你叫的时候呢,给我留着力气,等会儿让聂总听听你的动静。”
聂青岳立刻转身往库房外面走去,王大桥和丁城等人也亦步亦趋倒退着跟在身后。
刚走了两步,聂青岳就停了下来。
“从下个月开始,货你自己找,我给你带进来!”
陈阳对尤飞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打算着只要能恶心到聂青岳他就觉得有意思,没想到聂青岳被一激真的答应了,让自己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听了这话陈阳立刻从尤飞身上跳了下来,“聂总,那我等你消息。哎,强子,给他松绑。”
听着身后陈阳等人逐渐上车,车子发动起来了,聂青岳才回过身。
尤飞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原本白皙的脸上布满了灰尘污迹,全身上下一点生命的神采也无。
聂青岳走上前扶起他,“你死了没有。”
尤飞不言不语,发出轻微的喘息,嘴唇还是和照片中一样的青紫。
这不是宋衍河,这不是宋衍河……
可尤飞抿着的嘴唇和宋衍河今天决绝的表情如出一辙,好像永远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了那般,聂青岳忍不住地想起白天宋衍河和陈暮、林琅站在一起时的神情,心里一窒,抬手擦了擦尤飞的脸,想擦去那些脚印和血污,却是徒劳。
聂青岳心中刺痛,声音都微微颤抖了起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尤飞还是不答话,脑袋无力地垂在聂青岳手臂上。
聂青岳打横将他抱起,发现尤飞连抱在怀里的重量都和宋衍河相差无几。
“走,我们回家。”
陈阳打开车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直张着嘴看着聂青岳抱着尤飞走出了库房,才跟身边人骂道,“操,真他妈的年度大戏。非亲非故的,拿进关的线换个鸭子?这人真的是聂青岳?”
陈阳赶回s城来的路上睡了五六个小时,这会儿折腾到了大半夜也不困,干脆几个夜总会酒吧迪厅转悠到了天亮,提着袋子把聂青岳带来的钱分个干净,哼着小曲儿回了陈府。
陈柏信正在园中练着太极剑。
陈老爷子也曾是道上呼风唤雨的人物,打打杀杀了十多年。当年和他平起平坐的,活到现在已经不剩几个,所幸他还算有远见,提前把重心从台面底下逐渐转到台面上,前些年退隐收山之后,把事业和势力分别交给了两个儿子打理。如今的陈柏信年过六十,威严依旧不减。
“爸。”陈阳见了老爷子,立刻过去恭恭敬敬请安。
陈柏信的太极剑请名师指点过,动作步法还算连绵不断,松沉自然。将陈阳晾在一边,一套十三式走完了之后才把剑递到佣人手里,拿过毛巾擦擦汗,问道,“这几天去哪了?”
“爸,”陈阳像个拿了成绩单回家的孩子般,神采奕奕地炫耀道,“我弄到了一条进关的线,下个月走一趟试试,要是有戏的话,我和俄罗斯那边的生意就能做了!”
“我怎么跟你说的!”陈柏信将毛巾往托盘里重重一拍,“现在大环境跟以前不一样了,哪个不是明里暗里地洗白经商,你怎么还自己往坑里跳?你弄军火进来想干嘛?想造反啊?”
“聂青岳都能干,我们为什么不能干?爸,你不知道,现在外面聂青岳太嚣张了,钱都让他一个人挣了,我就是看不过去他那个得意劲儿。”
“谁说都让他一个人挣了?我留给你那一摊你没挣着钱吗?你哥的公司没挣着钱吗?干好自己那一份,和那个聂青岳比什么比?”
陈阳咬牙不答话。在他爹的心里,道上的经营迟早都要归入正途,他英国留学回来的哥哥陈暮才是最好的接班人,而他,永远只是那个拿着他爹留下的一摊子势力瞎折腾的小痞子,干的事情就跟他派他手底下小弟干的一样,给一把刀,让砍谁就砍谁。他不但和陈暮没得比,就连聂青岳他也没得比。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陈阳知道自己明面上干不过聂青岳,就明里暗里的盯着他、给他找不痛快,那聂青岳就算是铁打的人、芯片做的脑子,也早晚得有出毛病的一天。他盯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容易让他从尤飞这件事上讨了个便宜,虽然明显是个捡漏、抱大腿的事儿,他也不介意,只要能让他爹觉得他陈阳也是能和聂青岳比划两下的,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呢。
他爹现在这态度明显就是看不上他。陈阳也不想再多说了,等办成的那一天老爷子自然会知道他有用的儿子不止陈暮一个。
陈柏信看出了陈阳的心思,心知刚才的话说得重了,便缓了语气,问道,“你哥这几天没回家,最近在忙什么?”
“爸,哥的生意我不太清楚。”陈阳闷声答道。
这话一出老爷子又不高兴了,“那你跟我说说你都清楚什么。”
陈阳更郁闷了,“爸,我知道我哥在哪,我去把他叫回来。”
怎么说也是他亲生儿子,大清早起来说得这么委屈,哪个当爹的受得了?陈柏信挥挥手,“吃早饭了没有,吃过饭再去吧。”
陈阳在外面晃悠了一晚上,根本想不起来吃饭,嘴上却说,“我在外面吃了。爸,那我先走了,我去找我哥回来。”
陈柏信知道陈阳的脾气,叹了口气道,“去吧,忙完了你们俩一起回来。”
这个儿子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他,从小就喜欢玩枪玩炮,恨不得征战四方称王称霸。可惜现在大环境不同,陈柏信又年纪大了,不想看着两个儿子过一辈子提心吊胆的日子,所以才一直刻意打压着陈阳的那股野劲儿,生怕他惹出大事来。
陈阳心里憋着气,趁早晨人少,一路飙车到了林琅楼下,翻出了备用钥匙。也不顾一大清早的会不会扰人清梦,就恶狠狠地咣当一声带上了楼门。
小楼就三层,没有电梯。陈阳跺着脚在心里一步一个聂青岳地踩着上了楼,刚一开门,一眼看到了同样刚从外面回来不久的宋衍河,正拿着一杯水在喝。
宋衍河回过头与门口的陈阳对视。他心神俱惫大半宿未睡,脸色有些苍白,额前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唯独刚喝过水的嘴唇粉红湿润。
陈阳看愣了,下一秒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大喊一声,“你又是哪来的野鸭子?连我哥也敢勾引?”
紧接着又仔细看了看,指着他喊道,“怎么是你!”
林琅听见动静,从屋子里走出来,穿着大红色身子白肚皮的卡通狐狸睡衣揉了揉眼,“你怎么又来了?”
“操!你怎么还在啊!”陈阳猛然想起来这两个人他一个也打不过,声音放低了许多,“那什么,我哥不在啊,那我走了,你们继续。”
陈阳边说边退,退到门口一回头,砰地一下和刚进门来的陈暮撞在了一起。
陈阳刚要开骂,仔细一看吓了一跳,“你……哥?你,你这怎么弄的?”
陈暮额上缠着绷带,嘴角还青紫着一块,脸上也有结痂的划痕。
陈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领,又背过身去整理腰带和衣摆,“一听就知道是你来了。”
“哥,你怎么从外面进来?”
林琅好奇地问道,“那他应该从哪进来?”
“我哥这几天不是住在这儿么?”
林琅杏目圆睁,重复道,“你哥这几天住在这儿?我怎么不知道。”
“我住在楼下。”陈暮揉了揉额头,“最近有个项目在这附近,我就在楼下又买了一套一到二楼的跃层住着,还没来得及说。”
宋衍河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住这里不行吗,何必再买一套?”
“……三个人,太挤了。”
林琅不解,“哪里挤了,不是还有好几间空房吗?”
陈暮叹了口气,愈发不知说什么好,皱眉看向陈阳,“找我有事吗?”
陈阳打量了他哥的伤口,“本来有事的,现在没事了。哥,你这样千万别回家,不然老爷子肯定以为我给你招的事儿,还不打死我。今天早晨我还看见他练剑了,你这身伤让他见着了,我就是他的下个靶子。不是,哥,哪个王八蛋把你打成这样的啊?我非剁了他不可……”忽然,陈阳警惕地回头看了看宋衍河和林琅,“那什么,也不是非要剁,但是总得讲点儿理吧……”
林琅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和宋衍河道,“不是我,也不是他。是个大傻逼打的!”
陈阳腰杆又硬起来了,“操,谁啊?”
林琅白了他一眼,“除了聂青岳还能有谁。”
“妈的!什么时候打的!”
“昨天下午吧。”
“操,早知道昨晚老子逮着他捅几刀了!”
陈暮扶额,“你昨天又和他起什么冲突了?”
“哥,我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肯定给你把这个仇报了。下个月我和他一起走一批货,看我不阴死他!”陈阳气得咬牙切齿,眼里透着嗜血的光芒。连他爹都不舍得打他哥,聂青岳算个什么东西!
陈暮皱眉,“你怎么会和他搭上关系?”
“哼,昨天他的一个小鸭子欠了钱落到我手里,他来领人,我怎么能那么容易放过他,就跟他要了一条北边进关的线,下个月一起走货。”
陈暮飞快地看了一看宋衍河,低声问,“你说,他的……什么人?”
“一个鸭子呗,叫尤飞。”陈阳掏出一根烟,点着放到嘴里吸了一口,夹着烟指了指宋衍河道,“长得和他挺像的。昨天半夜聂青岳带着一票人来拿钱赎走了。”
宋衍河喃喃道,“昨天……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