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山对曹金宝所说的“还钱”这件事颇感兴趣,于是问道:“还钱?你打算拿什么还?”
曹金宝语塞。他来神都的时候本就身无分文,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由这个庄子赚来的,包括他的妻妾。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东西,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
“我……我挣钱还你们!”曹金宝这句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齐玉山将手上的包子塞进嘴里,顿时一股浓郁的肉馅香味儿逸散开来。曹金宝盯着齐玉山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又咽了咽口水,肚子应时应景地咕噜了一声。
齐玉山嚼的大声,颇为气人。
“你拿什么挣钱?”齐玉山问道。
曹金宝有骨气地将头扭开,不再看齐玉山手里那半个包子,“只要不将我送官,不把我关起来,我会想法子赚银子的。实在不行我出去做工……”
齐玉山又问:“你若跑了怎么办?你之前在永安县欠下了一屁股债,可是跑到神都来了。你再跑掉,我们上哪儿找你要债去?”
曹金宝觉得面前这人说话着实气人,他的债主是太后的亲戚,他还敢往哪儿跑?除非跑到别国去……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你想怎样?”曹金宝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面上还要虚与委蛇。
齐玉山蹙眉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要不你签下卖身契吧,这样我家小姐也就能放心了。”
“这……”他刚想着跑路,面前这人就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齐玉山将最后半个包子也塞进嘴里,看着曹金宝一脸气愤,心中十分愉悦:“你签了卖身契,成了我家小姐的家奴,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你乱跑了。”
不管在哪一国,逃奴都是重罪。身在奴籍,没有户贴和主家给办的路引,哪里都去不了。
齐玉山看着曹金宝脸色变了又变,继续说道:“你好好思量思量,我们也不为难你。若你想好好挣钱还债,就签个欠条和卖身契,我们就信了你。
若是不想签便算了,我们也不操这份心,让官府替我们小姐做主便是了。听说你跟府衙的大人十分相熟,想来官府也不会太为难你!”
说着,齐玉山站了起来,打算再去杜庄头家再要几个包子,将此处留给曹金宝,让他好好思量思量。
“哎哎哎!你先别走!”曹金宝忙叫住了齐玉山,“我签,我签还不行么!”
齐玉山不得不停下脚步,“你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曹金宝忙点头如捣蒜。
曹金宝心道,这沈家小姐虽将他绑来,却也没对他怎样,也没直接报官,还跟他有商有量的。
这个梅庄上下几百口人,都是她家家奴,过得也都不错。梅庄生意好的时候,每家还能分不少银子。
见曹金宝这么说,齐玉山点头笑着对石强说道:“石强兄弟,劳烦你一趟,去帮我取笔墨纸砚来。”
他还是大意了,刚刚齐玉山过来的时候,实在没想到,跟曹金宝沟通竟然这么容易,三言两语就把所有事都敲定了下来。
沈澜又在梅庄多住了一天。曹金宝痛痛快快地签下了卖身契和欠条后,沈澜便吩咐杜庄头带人将半山腰那处庄园收了回来。
沈澜打算用庄子账上的那些盈余,将那处庄园再扩充一下,对外开放。将来到了花季,供城里的赏花人游园宴饮之用,也算能给梅庄多添些进项。
打点好了那些事,沈澜便叫杜庄头重新接掌了庄上一应事宜。
念在他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沈澜又从村子里挑了两个能干的年轻人,跟杜庄头的儿子一起为他打下手,管理梅庄日常事务。
至于将一家子都签了卖身契的曹金宝,在一众妻妾儿女被赶出庄园后的第一时间,就被他媳妇儿亲手挠了满脸花。
随后便被杜庄头派人将他一家大小二十四口人打包送去了临烟村。只因石强随口说了一句,他们那边北边山坡上还有十几亩荒地没开垦。
办妥了梅庄所有的事,沈澜又马不停蹄地朝青浦的海棠坞而去。
青浦离神都最远,坐马车从梅庄出发要走上一整天。
那里是青阳河与瀛江的交汇之地。卫国从南到北、从西到东的水路运输都在那里汇合,然后沿着运河北上,直通神都南边的货场码头。
因青浦距都城走水路还要两天的路程,所以去往都城方向的船只都会在青浦那里歇脚休整。经年累月,青浦就成了一个货物中转的码头,紧邻着码头旁边就是繁华的青浦镇。
那海棠坞实则是邓氏那处田庄里一座别院的名字。因邓氏喜爱海棠花,别院周围种了不少海棠树,故因此而得名。
而邓氏的那处田庄,东边挨着青浦镇,南边是青阳河,向北直到望江坡一共有两千来亩上好的水田,还有两个规模不小的货场。
沈澜记得青浦镇上还有两三家她娘名下的铺子,经营的是客栈和酒楼生意。还有个粮店,专门贩售庄子上出产的粮食和其他农作物。
沈澜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看到远处田野边依着一片矮树林有座村庄。
再走近了一些,就见那片矮树林正是海棠树。这个时节刚好稀稀疏疏开出几朵淡粉色的花来。
此时村中的人都在田间给土地翻土施肥。村子里只剩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路边一颗大榕树下闲聊,五六个小孩绕圈跑着打打闹闹。
沈澜的马车从村前的官道上驶过,还惹得村中人侧目。
沿着村前的路走到尽头,就是隐在海棠树丛中的一座青瓦白壁马头墙小院,十分精巧雅致。难怪当年她娘将此处送给了沈鸿远。
那黑漆大门之上悬挂的匾额正写的“海棠坞”三个大字,边上落款竟然是她舅舅邓云铭的名字。
石强停下马车,率先上去扣门。几声之后,黑漆大门打开,应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
石强也不多话,冲那婆子吩咐,“快打开大门,小姐来了!”
那婆子见扣门的是个面生的壮汉,本就颇为讶异,此处甚少有外人打扰。她还未开口询问对方是谁,便先被来人一通吩咐,婆子心里正不乐意。
“什么小姐?你们这群人是干什么的?”婆子朝石强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齐玉山已经下了车,正在车边活动筋骨。麦冬刚掀了帘子从马车中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