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理想的墓茔”（一）
封牧用警惕的目光盯着面前的老人。他不相信，那个老头会真的来到游戏里，眼前的人肯定是某种幻象。
他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时，直播间的弹幕已经吵开了。他们看到直播画面里，原本表情正常的封牧，突然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一团黑影，并且还在和对方进行着沟通。
【Ahnener：不懂就问，主播这是疯了吗？】
【青山医院二大夫：听说主播的现实里好像就是精神病患者，具体情况我不了解。】
【林凌叶楚周：神经病还能来直播？现在直播行业的门槛这么低？为什么我不能参加世界游戏，那一亿个人是有什么黑幕吗？】
【廷达罗斯猪崽：上面的，你要是进了这种游戏里面分分钟死掉，然后在下一轮游戏里继续死。】
【让它发光：这种大主播肯定是要经营人设的，你看他那个排行榜都能到世界第三，背后肯定有专业团队。像这种肯定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剧本，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cthylla：真的没有人觉得主播是看到了某种幻象了吗？这情况明显不正常吧？】
封牧没有关注这些弹幕。他看着面前的老人，通过对方深邃而凹陷的双眼，似乎在和老人身后，某种神秘的事物对视。
他是一个异类。
他的思维逻辑异于普通的人类，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在某些副本里反而能取得巨大优势，似乎这些副本本来就不是为思维正常的人准备的。
也正是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他意识到异类这个特性，并不是徒然带来痛苦的诅咒，而是命运赋予自己的一个机会。
利用好这个特性，他就能够在世界游戏里大放异彩。
利用不好这个特性，他就只是人们眼中的怪胎，社会里存在的赘余。
可是，他现在在直播。他是在作为世界第三的玩家直播。
“上面”的人警告过他，如果像他这样的顶尖玩家，却暴露出疯狂而扭曲的一面，必然会对社会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他们的计划是把玩家打造成国民英雄一类的存在，这样的人物必然不能存在如此极端的缺陷。
但是，他不擅长与人交流，更不擅长于作为主播和一堆观众互动。
为了让直播间的观众满意，更是为了让上面的那些人物满意，他努力展现自己积极的一面，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正常人。
但是他渐渐好像明白了。在他之前找胡言诉苦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个非常悲哀的事情。
别人根本不关心他是否正常。
……他们就是来看一个神经病的。
游戏里出现的一切，对于这些安逸于正常生活的人来说，都是新颖而诡异的。他们是出于娱乐，乃至猎奇的心态来观看这些主播的直播。
面前老人的声音，把他的意识扯离了杂乱的思绪。老人的声音和蔼而亲切，和他记忆里的形象重合在一起：
“没必要装作像一个正常人。你不需要这种表演，你只需要展现出自己的真实面貌，跟随着你自己的内心去探索。”
【“祂喜欢富有探索精神的人。”】
……
胡言从那种极度恶心难受的混沌状态恢复过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了位置，此时正躺在广场边缘的长椅上。在不远处的树丛掩映下，斑驳的路灯光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或明或暗的色块。
他低声默念出一个名字。
“尹志杰……”
那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着实搞不懂对方的行为。性格和态度说变就变，让他简直怀疑对方拥有多重人格。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很难和副本核心人物这样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难道他一开始的努力方向，就发生了错误？
尹志杰或许只是一个沉溺在幻想中，对李骞有些过度的依恋，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普通学生而已。他并不确切知道学校里的真相，所以才故作神秘，含糊其辞？
他重新来到社团活动的区域，发现这里依旧灯火通明，看起来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既然社团活动还没有结束，他也就准备继续利用一下这段时间。对于尹志杰身上发生的事情，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可疑对象，那么这个对象必然是神秘学社。
他也不相信，尹志杰的长时间失踪以及态度变化，和神秘学社没关系。
光从之前聊天群的发言就能看出来，这社团里不正常的人多的很，说不定尹志杰进了这个社团之后也变得不正常了。而且，他的这些反常，全部发生在加入神秘学社之后。
但是，在他来到神秘学社对应的区域时，却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人，连一个废弃的纸箱都没有。
他打开手机，想要尝试联系社团的成员，却发现尹志杰和吕林都处于掉线状态，根本联系不上。至于社团其他人的联系方式，他根本就没有。
茫然之际，他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广场附近的区域。
他的视线穿过阴郁黑暗的灌木丛，在漆黑色的阴影间，捕捉到了一栋建筑模糊的阴影。
“学校里还有这种地方？”
胡言靠近了那栋神秘的建筑，却被杂乱丛生的树木和草丛给拦住了。
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在草叶间，找到一条前人走出的小径。杂草与灌木侵吞了建筑周围的地面，而乔木则遮蔽了建筑周围的天空，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很显然，这地方的植物，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了。校方是在刻意阻止其他人接近这栋建筑。
但是，如果这栋建筑真的有问题的话，为什么校方不把它给拆除掉呢？
胡言当然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拨开草丛，向着那个建筑靠了过去。
鞋底与草地在摩擦中，发出稀碎的呓语，晚风在细碎的树叶间低吟，某种更加伟大更加恐怖的声音，似乎也夹杂在了这些细碎的声响里，让人不寒而栗。
这所学校就像一个神奇的潘多拉魔盒，地图中的场景在不断延伸。原先笼罩着学校的黑雾，似乎掩埋了很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在现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从黑雾中显现出来。
“是神灵的力量，在对学校的环境进行干扰吗？”
胡言不清楚这个副本有没有什么隐藏机制。但是，之前在副本第一阶段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见到过这个地方，很可能那时这里已经被黑色物质吞噬了。
这一瞬间，他倒是真觉得这个副本像一个游戏世界了。随着玩家对世界探索的加深，地图也随之扩大，隐藏的游戏区域被解锁，非常合理。
“同学，这个地方已经被封锁了，是进不去的。”
一个声音突然叫住了他。胡言扭头看去，一个人正背对着路灯站着，面容在阴影中直对着他。胡言微微眯起双眼，仔细分辨出对方的形象。
对方的衣着打扮像是学生会的成员，相貌和体型比起李骞和尹志杰更加成熟，看起来应该是一位学长。面部线条光滑而平直，没有什么突出的特色，比如黑色触手之类的东西。
“封锁？”
“是的，同学你赶紧从树丛里出来吧，不要在那种地方待着了。”学长并不愿意谈及这个话题，只是催促着胡言赶紧远离那一栋建筑。
胡言思索了片刻，还是迈步离开了树丛。学长放松似的地出了一口气，对着胡言说道：
“同学，你以后也不要往这个地方跑。这里不是学生应该来的地方。”
胡言点了点头，决定今天晚上就让分身来这里再探查一遍。
这个神秘的建筑，似乎牵扯到了些不可言及的东西，或许和那个神秘的神灵有关。
“进入校史馆是严重违反校规的行为，情形严重甚至会被开除。你可是好不容易考进这所学校的，就这么被开除了，你以后的人生怎么办？真的觉得整天到晚在学习太无聊了，学校里活动这么多，犯不着接触这种东西。”学长似乎还是有些担心，继续对胡言补充道。
胡言眉毛一凝，诧异道：“校史馆不就是展现学校历史的地方吗？为什么这栋建筑，反而不让人进入？”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虽然的确能够劝退大部分学生，但是显然不可能阻止所有的好奇宝宝。总有乐意于以身试险，以及心怀侥幸的人存在。
“因为这里已经荒废了。据说，这里当初可是老校长亲手设计并督办的，曾经也有很多人来这里参观，那个时候这里远不像现在这么偏僻。不过后来好像是发生了火灾，还是发生了什么其他意外，这里就荒废了，里面的东西差不多也都搬走了。”学长说。
又是火灾？
胡言一开始以为，这所学校只爆发过一次火灾。但是种种情况表明，好几次火灾的时间地点都对不上。
这所学校，居然有这么严重的消防隐患吗？为什么有些太过于荒唐了。
还是说，这背后存在着某种隐情？
但是学长的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对方神色严肃，脸部镜片的边缘倒映着寒冷的灯光：“同学，你刚刚是使用了我们今年学社的天文望远镜，对吧？”
胡言顿时语塞了。
他刚刚急于去追尹志杰，压根没管天文望远镜的情况，一把把它抛开就跳开了。像这种设备，肯定经受不住这样粗暴的动作，说不定现在已经损坏。
“同学，我们社长想要见一下你，你能跟我去一下吗？”学长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现变化，继续说道。
胡言深吸一口气。他在犹豫，自己到底是选择现在就逃，利用他的异能和道具，在学校里像幽灵一样四处游走，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扮演一个好学生。
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神灵的力量，会惩戒那些违背校规的人。在副本的一开始，那几个逃课的玩家就被黑色物质给直接拖走了。
但是，他现在对“神灵”和黑色物质已经产生了怀疑。
如果说黑色物质和神灵有关系，那么为什么，明明神灵委托他去保护尹志杰，那些黑色物质却对他的行为进行阻挠？
如果说黑色物质和神灵无关，甚至是和祂敌对，那么这些物质又来自于哪里？为什么他穿越时空的时候，那些黑色物质就会相伴着出现？
胡言无法代入神灵的视角，也无法判断祂的行为，背后存在着怎样的动机。
而尹志杰很显然对他产生了某种误解，所以对他的态度，发生了非常巨大的转变。
神灵缥缈未知，尹志杰又反复无常，神秘学社遮遮掩掩，其他的人又缄默无言。胡言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副本中的探索已经走到了一个死胡同。
他看着面前的学长，问道：“天文学社的社长朱炎麟，这种全校知名的人物，为什么突然想见我？”
“呃，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社长应该会跟你解释清楚的，他什么东西都知道。”学长的话语含糊其词，犹豫不定的腔调，更是削弱了这句话中的说服力。
胡言收拾起思绪，神色平静地说：“……带我去吧。”
这个社长，能够在这所大学里成为有一定知名度的人物，或许会对这个学校的真相有所了解，和对方进行接触，也同样能够推进对真相的发掘。
在跟随学长离开之前，他划分出一定的精神力，在阴暗的草丛前创造了一个化身。这个化身将会在这里待命，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去自己研究一下那个建筑。
在跟随学长离开前最后时刻，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化身的形象。
化身的相貌模糊而平凡，身上的衣物也都是他精神力的投影，外表也是他此时形象的复刻，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学生打扮。虽然和胡言相貌上完全相同，都是他们此时扮演的角色“李骞”，但是气质上却大相径庭。
即使认识他的人见过化身，也不一定能辨认出化身的身份。
……等等。
胡言猛然想起，从自己获得这能力到现在，他除了在现实中对着镜子练习过几次之外，就只使用过两次这个能力，第一次还是在一片漆黑的宿舍里使用的，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过。
……现在想来，他之前只关注到，化身和自己的相貌是一模一样的。而且在游戏副本里的时候，相貌还会随着副本身份而变化，不存在穿帮镜头。
但是，化身的气质，会受到他自己的制约，不可能和李骞一模一样。他的本体还会刻意地去表演，但是化身呢？
自己之前的一个化身，在陪同尹志杰回宿舍之后，就失踪了。而根据尹志杰发给他的短信，那个化身肯定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甚至连精神都被彻底破坏，连死前的记忆都没传回来。他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又全部被尤希耶卡吸引，结果完全没有察觉到。
那个化身，之所以会死亡，会不会就是因为发生了穿帮？也正是这一场死亡，让尹志杰对胡言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最近进烤漆了，各位懂得都懂，这两周过了会多更的。
感谢所有支持本书的读者，作者再次保证，本书绝对不会tj
目前第五副本，我也构思完全了，而目前这个副本，大概还有20多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