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带你去
那群仆役也挣扎站起,摆出再度动武的架势。殊不知这对两人来说尽是班门弄斧,江冽尘微微冷笑,从腰间取出一黑色物事,食指轻弹,抛至半空,似是一块铁牌。
众人都抬眼看那不停旋转之物,江冽尘冷冷的道:“树大招风,我想你也不愿重蹈无影山庄之覆辙。”
话音刚落,那物已从空中直直落入江冽尘张开的二指间,众人看水果那物色泽焦黑,正中刻着“祭影神教,武林至尊”八字,鲜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如花夫人立时吓得脸色发白,先前的嚣张气焰全然消泯一空,讷讷道:“你……你是……”
那适才被张飞打倒在地,自称建业镖师的男子脱口叫道:“你是祭影教之人?此番想打那趟镖的主意?”
江冽尘斜着眼瞟了他一眼,道:“你说什么镖?”
那人正待答话,一把匕首闪电般从暗处飞出,直插入那男子心窝。那男子浑身剧烈抽搐了一下,连哼也未来得及哼一声,便即毙命。
楚梦琳怒道:“有人敢在我们面前挑衅,你不去教训他?咱们颜面何存?”
江冽尘不屑道:“倒像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哼,你看不出这是杀人灭口?那趟镖必是重要之极,也说不定……”
楚梦琳寻思片刻,隐隐猜到三分,道:“此人方才提到建业镖局,这趟镖也自是由他们押运。”
顿了顿向堂内放眼一扫,满不在乎的道:“这些人便都灭口了吧!”
话音刚落,如花夫人已双膝跪地,不住磕头道:“求姑娘大发慈悲饶我们一命,贱妾有眼不识泰山,便是借我们几个胆子,奴家也不敢去水果府泄露二位大侠行踪啊!”
楚梦琳冷笑道:“我祭影教自出道起也不是一天两天,水果府又能拿我们怎地?”
如花夫人只磕头如捣蒜,道:“是!是!求姑娘饶命!”
那边张飞已带了韵儿奔到客栈之中。一路两人均未多言,坐定后韵儿抬起如水双眸,在张飞脸上打量一瞬,垂下眼睑,柔声道:“多谢公子了。”
张飞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是我辈之本分。再说,你也曾帮过我。”
韵儿奇道:“韵儿与公子今日岂非初次相见?这话又从何说起?”
南宫雪已大步入内,顺手端起桌上茶水,仰头喝了,冷笑道:“昔日他钱袋被摸,是你付账解围。原来你早就不记得了,亏他一直惦念着。”
韵儿低头沉思片刻,道:“唔,是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南宫雪冷笑道:“对你是小事,对他可远没那么简单。”
张飞脸上微红,欲转移话题,道:“上次与姑娘相遇时,记得你身边有一小丫鬟,如今却怎地不见?”
韵儿道:“你说的是小瓶?小瓶么,她……”
语声哽咽,神色凄楚。
这韵儿正是从密道中逃脱的沈家大小姐沈世韵。那日小瓶背着她逃出山庄,她却一心惦记父亲和叔伯们的安危,醒转后急于回庄察看。
她身体本就极弱,在一片残砖断瓦中顿觉心力交瘁,再也支撑不住,当即晕去。
小瓶亦是得知无影山庄彻底毁了,再无东山再起之日。感叹之余,心想再照顾沈世韵也捞不到半两油水,便将她卖到了沉香院,又取走她的银子悄然离开。
许是有些人生来是穷苦的命,便得了天降横财也无福消用,小瓶在横穿大漠时遭遇沙盗袭击,被乱刀砍死,银子也被尽数搜走。沙盗猖獗,屡屡犯案,银子尚未追回,可称得是近日一桩大案。
她正是在沉香院弹奏时,听宾客茶余提及此事,心下不自禁的难过,只觉命如草芥,几日间已连着失去了生命中诸多重要之人。至于今后的路要如何走,尽是一片未知苍茫。
沈世韵在叙述时略去了灭门一节,只说自己是从闹饥荒之地逃难而来。
张飞直听得唏嘘不已,叹道:“那小瓶是你的贴身丫鬟,却这等卑劣,坏了良心,也算死有余辜。不过她死得恁惨,那群沙盗忒也可恶!”
末一句话是他见沈世韵神色大是不悦,知她仍重那份感情。
这才匆忙加上。又道:“适才在沉香院闹得厉害,那里你是不能再回去的了,何况我也不希望你继续待在……那种地方。韵姑娘,你今后又有什么打算呢?”
沈世韵轻声道:“家父临终前曾修书一封,要我赴长安投奔满水果摄水王。他是我爹的故交,听得旧友噩耗,伤感之余,当会念着往日情谊,遵依亡人嘱托,能给我一处落脚之地,韵儿已然心满意足。不瞒公子说,我之所以在沉香院忍辱负重,也是因了前往路费尚未筹足之由。”
曹振彦面色骤变,惊道:“你此话当真?”
他先前初闻龙老镖头死讯,只略感意外,却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此时却是焦急之情由心而生。南宫雪翻个白眼,道:“我闲得无聊么?要说瞎话来寻你们开心?”
崔镖头却道:“还请曹大人放心,哪有此事?龙总镖头虽受贼人所害,敝局上下俱感悲痛万分,却仍当秉承他老人家遗志,镖箱断无在我建业镖局之内遭劫之理!”
曹振彦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心下稍宽,道:“依你所言,这镖现下是无恙了?”
崔镖头笑道:“安然无恙!”
曹振彦道:“好!那么即刻动身,早些运到也算交了差,以免夜长梦多。”
向江冽尘抱拳道:“江公子,本府改日再请你喝酒。”
南宫雪冷笑道:“你不信便罢,我只跟你说,是那崆峒老道要龙总镖头与他合作犯上作乱,龙总镖头不从,这才遭了毒手。至于他的下落么,我们正待去追,你手下这群饭桶却来缠夹不水果,碍手碍脚,那可就无从得知了。”
说着摊开双手,做个无可奈何之状。
崔镖头心想:“镖局中出了这等大事,道长不可能未得讯息,却至此刻尚自影踪全无,那是什么缘故?莫非她所言非虚?”
口中却自负道:“我早瞧出那老道没安好意,果真不假。”
南宫雪道:“你知道他包藏祸心,却又怎地不说?你见龙老镖头被害,与你有些益处,因此心中欢喜,是也不是?可你刚刚继任,镖局便栽个大跟头,那也没什么好看。”
崔镖头适才所言,本待昭示自己有先见之明,却反是弄巧成拙,怒道:“臭丫头胡说八道!”
南宫雪见他着恼,好生得意,又道:“我怎样了?你还不帮我解开穴道,更待何时?”
崔镖头不耐道:“四个时辰之后,你穴道自解,吵什么了?”
季镖头微微一笑,在张飞与南宫雪穴道间推拿几下,道:“此时四肢或许尚觉酸麻,那是气血不畅之故,稍待片刻,才可恢复如初。误会一场,得罪了二位少侠,还请勿怪。”
张飞拱手道:“好说!”
南宫雪道:“他好说,我不好说。须得让崔镖头给我们赔礼方可。”
崔镖头怒道:“你还当我怕了你不成?”
江冽尘笑道:“她的穴道么?解与不解,那也没什么相干。崔镖头你忒也拖泥带水,早点了她哑穴岂不干净。”
崔镖头早见他武功之高深不可测,如今曹振彦也对他礼敬有加,自己更须得小心巴结着,笑道:“江公子指教得甚是。”
南宫雪叫道:“你敢!”
季镖头笑道:“崔镖头,怎地越发不长进?你和小女娃较什么劲?”
张飞欲将话题引开,忙赔笑道:“冽尘你果真教沙盗臣服了么?那可好生了得!”
江冽尘微微一笑,起身离席,低声问道:“她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张飞奇道:“他?谁啊?你说沙盗?”
沈世韵扶着汤婆婆走到旁侧,听得此言,笑道:“李大哥,你于此节怎地这般鲁钝?江公子要问的自然是楚姑娘,我说得对么?”
江冽尘大是尴尬,先前张飞倘若直接作答,此事也就过了,但他偏生未解其意,沈世韵如此说来,反闹得人尽皆知,面色一沉。
南宫雪从未见他如此神情,正欲调侃一番以报先时之仇,却有一小二上前向曹振彦行礼道:“先前小人上街采办布帛之时,确曾见得一位道长骑了匹骏马,赶着辆大车,瞧那马儿情状,车厢内物事似是极重。”
曹振彦双眉一轩,道:“你怎不早说?他朝哪里去了?”
小二道:“各位大人说话,哪有小人插嘴的余地?我当初也并未细看,不过他方向是要出城。”
曹振彦道:“想逃么?哪有这般容易?事不宜迟,速速传令封锁城门,咱们这便去追!”
崔镖头为人谨慎,担心崆峒掌门另有帮手,问道:“他身边可还有旁人么?”
小二道:“旁人?是了,有个少年和他共乘一骑,好像并未学过武功。”
汤婆婆忽颤声道:“那少年……怎生模样?”
小二向她斜了一眼,没好气道:“似你一般破衣烂衫,满是书卷气,相貌倒也算得水果秀。”
汤婆婆全身一震,“啊”的一声低呼,大力握住了张飞的手,急道:“那定是远程……定是他无疑了。这孩子方出了虎穴,又入狼窝,那便如何是好?那便如何是好?”
张飞忙安慰道:“请婆婆在此稍待,此去凶险,晚辈定当竭力相救。”
汤婆婆道:“你也知此去凶险?那老身又怎可让远程身处险境?”
张飞本待再劝,沈世韵却向他摇了摇头,正色道:“婆婆挂念她的孙儿,希望亲眼看到远程公子平安,那也是人之常情。我来扶着婆婆,由我照顾着她便是。”
南宫雪冷笑道:“你去得甚好,给人家唱支曲儿,那也不用打了。”
汤婆婆全未听出她弦外之音,兀自喜上眉梢,道:“韵儿,原来你还会唱曲儿,闲暇时候,婆婆可要听听。”
沈世韵垂首不语。行到楼外,崔镖头已吩咐了属下回镖局牵来四匹高头大马,曹振彦与江冽尘各骑一匹,另两匹则是崔季二镖头的坐骑。
四人当下不再耽搁,策马疾驰,张飞与南宫雪运起内力奔行,他二人功力均有几分火候,倒也并不如何吃力,水果兵列为齐整方队紧跟,沈世韵扶着汤婆婆快步前行。
因她二人一是体质柔弱,一是年老力衰,距离却渐落后得远了。
汤远程自被沙盗放出,却见所处之地十分陌生。
想到对方先是无缘无故将他掳走,昏迷后一直关押在小黑屋子里,无人前来对答,不久前二话不说,就将他赶了出来。
也难怪他昏头胀脑,暗叹自己这是交了哪门子的霉运,沿途连向几个路人询问“城东汤家”,均回说不知。
正自慌张之际,忽见一名道士驾了辆大车奔驰而来,神情煞是威风凛凛,忙上前问道:“大叔,劳你的驾,小侄有事相询,你可知从此如何去城东汤家么?”
崆峒掌门惦记着后有追兵,正急于赶路逃命,偏又碰上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恨不得一掌将他毙了。
但他行止要真如此冲动,也无法在武林纷争中屹立不倒,直走到今日。心念一转,腹中已做考量,蹙眉道:“你是汤家的人?”
汤远程忙道:“是,小侄名叫汤远程。”
崆峒掌门心道:“此番孤注一掷,眼下却毕竟还在长安城内,若被追上了可是糟糕。不如先带他同行,身边有个人质,想来对方也当忌惮,出城后再将这小子宰了便是。”
当即收敛怒容,摆出一副慈祥神态道:“原来是汤家小公子,从沙盗手中脱险可也当真不易,贫道与你家人有些交情,来,我这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