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每次,他眼前都是视频里那个遍体鳞伤的东方泽,那个目光死一样平静的东方泽,那个像小鹿一样用诀别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东方泽,那个在苦难中一直坚持着不曾哀求过的东方泽,那个最终无力、无奈、孤傲而又倔强的东方泽,流下的那滴泪……
他不敢去阻止这样的东方泽,怕那颗心再多一次伤感、那个生命再多一次波折,他曾经那么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只求能让那人遂了心意、快乐而幸福地活在眼前,这难道不是他全心全意企盼的吗?
可是,当这样的时刻来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那人的事情……
那晚,东方泽请helen吃烛光晚宴,看歌剧表演,去鸡尾酒吧,最后在午夜之前带她来到咸阳阁。在星光下三楼的平台上,他把那个女孩的镜框摆到helen的面前,轻声说:“有几件事,我希望向你坦白。”
helen的心充盈着即将到来的幸福,她的微笑都带上醉人的芬芳。
东方泽凝视着她,郑重说道:“虽然我在孔雀集团工作十二年,但我没有积蓄、没有财产,一个月后当我从这里离开,除了能力和头脑,我身无分文,只能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你会介意吗?”
helen有些吃惊和意外,却没有丝毫迟疑地微笑道:“不会。”
东方泽松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没有办法许诺你未来的生活有多好,但我会努力建立自己的事业,建立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会用尽全部的心许你幸福,你相信我吗?”
helen的眼神沉醉而迷人:“相信。”
东方泽又道:“如果你愿意这样跟我一起离开,因为你的离职期要一个月,明天你就要向公司提出辞职。为此放弃你努力这么久、做得这样好的一份工作,你愿意吗?”
helen毫不迟疑地说:“愿意。”
东方泽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准备很久的戒指:“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helen的眼角湿润了:“是的。”
当东方泽将那枚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她的泪终于掉落。
东方泽吃惊地问:“你伤心了?”
helen笑着摇头:“不,是我的心醉了,我感觉今天我的心苏醒了,我的生活才真正开始。”
东方泽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起,他快速扫了一眼,脸色不由一变——是杜寒打来的。他示意helen,立时接通:“怎样?”
杜寒的声音很急地传来:“抱歉泽总,这么晚打电话给您。实在是跟正总联系不上,我打了一晚上他的手机都无人接听,所以只好打给您……”
东方泽沉声道:“无妨。到底什么事?是秦董吗?”
杜寒道:“是的,秦董从昨天情况就不太好,当时判断只是病情波动,应无大碍,就没有通报您和正总。昨天晚上基本都控制住了。不想今天下午,血压突然冲上了200,心率和其它性能指标全部失常。抢救到现在,还是没办法控制住。所以,请您和正总,能否马上到医院来?”
东方泽沉声道:“我马上到。”
helen忙道:“是秦董病危吗?我跟你一起去。”
东方泽大踏步向外走:“不必。你在二楼的客房休息,我尽快赶去医院,有事我再叫你。”
他怕如果helen在车上,他肯定不能全速赶往医院,反而误事。
helen只好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她跑回到三层平台上,看着东方泽冲出楼门,坐进迈巴赫,飞快地打着火,还记着向helen闪了两下前灯,就飞一般地冲出院子,冲进外面深沉的夜色。
helen站在平台上,注视着那辆车在弯弯的山道上渐行渐远,感觉心里前所未有的充实。这个晚上,一切都那么接近她梦想中的幸福,以至于她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甚至怀疑自己在梦中。
她只有用力攥紧手指上那枚戒指,用铂金坚硬而细致的触感,来提醒自己:这一切不是梦!刚刚驾车离开、正在山路上飞驰的那辆车上,那个帅气、优雅、聪明、坚定的青年人,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他们就将在未来、不久的未来、一个月后的未来,开始他们共同的生活。
她笑了,感觉眼中湿湿的泪随着她的笑容润开。
于是在微微润开的泪光中,那辆迈巴赫晕黄的车灯以超音速飞驰在弯弯的山路上,以超音速的弧线划出山道,冲断厚重的路障栏杆,在helen不受控制的尖叫声中,冲向下面恐怖的黑色山谷。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书友:
至此第四卷《般之方向》便落下帷幕。下面将开始本书的终卷《王之权杖》,敬请品尝。
谢谢!
云静
☆、1 死亡降临
第五卷王之权杖
有道千古谜题:
智慧还是品格,何以为王?
引得万世憧憬:
权利还是欲望,剑指四方。
斗罢利益暗战,莫尚朝堂;
看罢生死江湖,唯余草莽。
匆匆云霞不再,寂寂征袍已改,
只能许你以心,我的王。
1死亡降临
2014年6月1日。星期日。
秦正被清晨的阳光吵醒,才发觉自己竟在天台一角蜷坐着睡了一夜。睡时不觉得,醒来从头到脚,身上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连嗓子都跟要冒烟一样干裂着痛。可是散落一地的酒瓶里,竟找不到半滴液体。天台的门被他反锁,钥匙也扔了,在这周日早晨七点的孔雀大厦顶层,他只好伸手到口袋里找手机来求救。谁知,手机竟然没电了。
他跌坐回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出不去也好,就不用知道东方泽昨晚表白到底成功没有。怎么可能不成功?他那么帅、那么骄傲、那么拽,只要他开口,helen怎么可能不答应?
这时,门上传来敲击声。秦正不情愿地抬头,陈立在门里向他打手势,让他开门。秦正回了一个“没有钥匙,无计可施”的手势,本以为陈立会去找人找钥匙,不想他当着秦正的面,从怀里掏出手/枪,正正地对准了玻璃门,在秦正惊诧的注视下,扣动了扳机。
于是,墙一样的一大面玻璃门立即碎成无数玻璃块儿在两人之间砸了下来,闪着钻石一样晶莹光芒的玻璃渣颗颗边角圆润,踩在上面应该不会划伤脚——这玻璃门的材质果然不错。
不等秦正抬起头,陈立已经一个箭步从门框中穿了过来,用力摇着秦正:“正总,你醉了吗?”
本来秦正不觉得什么,被陈立这一摇,立时从头到脚、从胃到心都难受得要命,一把推开陈立:“你疯了!”尽管他的枪上装了□□,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孔雀大厦用枪还是太不谨慎了。
陈立紧张地盯着他的眼睛:“泽总死了。”
秦正赶到时,警察已基本清理完现场。那辆迈巴赫烧得只剩下几根骨架,孤独地立在一片枯黑的空地上,四下散落的汽车零件,无论是摔下来时脱离的,还是爆炸时崩出去的,都已面目全非。
旁边一辆救护车上躺着一位伤员,秦正冲过去,却是helen。杜寒守在边上,低声道:“她受了刺激,一直在尖叫,只好注射了安定。”
秦正的目光垂落:她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线条简洁却工艺精美的戒指。那是他买的戒指,他还知道那枚戒指的里面刻着一个“x”,他骗东方泽那是慧心的拼音缩写,东方泽太好骗了,他说什么东方泽都会相信,其实那就是一个叉,是他暗暗祝愿东方泽的表白不要成功……
秦正转开目光,轻声问:“他呢?在哪里?”
陈立低声道:“烧剩不多,已经被警察收起来。”他的目光望向一边的地上,那里有一个尸袋,静静地放在那里。
秦正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那一刻空了,好像每个细胞都停止了生命的迹象。但是,他要去看看,他一定要自己亲自去看。
秦正走向那个平放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袋子。
边上的警察上前要拦阻,吴世杰一把拉住,压低声音道:“这是孔雀老大。”警察会意地闪过一边。
秦正跪在那个袋子前,他的手镇定地拉开拉链。袋子里只有烧成乌黑、瘦瘦长长的躯干,那样简单的几根骨头,怎么会是东方泽?那个笑起来像太阳一样会发光的少年。
秦正一下子拉上了拉链。
但是,他站不起来。他可以不流泪、不发抖、不发怒,可以不流露一丝人的情感,因为这里没有人能理解袋子里这个人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不要任何一个人看出他们俩已经被分离!
但是,他无法站起来,他的腿拒绝站起来,像是一站起来,他就同这个被称之为尸体的人从此分隔两界,再没有一丝瓜葛。
吴世杰蹲到他的旁边:“正总,您还好吧?”
秦正的手仍然按在拉链的头上,一动没动。
吴世杰又道:“公安和交警大队的人都在,您要见他们吗?或者有什么要问的吗?”
秦正平静地点头,泰然而立,迎视走过来的警局领导。孔雀集团是当地名流,这次事件定会引起广泛关注,公安系统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公安局徐局长、刑侦大队李队长和交警大队刘队长,都在现场亲自盯着。
面对秦正,徐局长代表全局表达悲痛的心情,坚定地表态:“为此,我们抽调全市最强、最有经验的办案人员,从交通事故入手、辅以全面刑侦排查,务必不放过一丝可疑之处,尽快破案,给您及公众一个交待。”
秦正平静地问:“初步判断怎样?”
交警大队的刘队长老练地说:“基于现场勘察及收集到的证据,初步判断是交通事故。事发原因,根据许慧心女士和杜寒先生的证词,东方先生晚上11点左右接到杜寒先生的电话,秦董事长病情危急,东方先生急于赶去医院,所以驾车离开。根据车冲出山道的轨迹,当时车速在250到280迈之间,甚至曾瞬间达到300迈。夜行山路,山路弯曲不说,又没有路灯,加之驾驶车速过高,所以车子冲下山道、坠入谷中。坠落后引发爆炸,因而人车俱毁。”
秦正没有说话,徐局长补充道:“当然,我们还在进一步现场勘察,绝对不漏掉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这是为什么请刑侦大队全程配合调查。”李队长眼神机警锐利,补充道:“我们会排查人为原因死亡的可能性。”
秦正轻声问:“现场有什么发现?他留下的。”
刘队长道:“除了大块的金属,其它基本都烧光了,只有这个。”他递过一个透明的证据袋,里面是一枚烧成黑色的手表外圈。
秦正接过来,轻轻放在掌心上,低声问:“只有这个?”这个冰冷、残缺的圆环,居然就是曾在他优雅灵秀的手腕上展示他超凡品味的陀飞轮腕表,这怎么可能?
刘队长道:“目前,只发现这个,现场已筛过两遍,应该不会有遗漏。但我们会将现场完全管控起来,在结案前绝不放弃继续搜索可能的线索。”
秦正点点头,问:“我,可以去看看吗?”几人一愣,徐局长已点头:“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