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总想清理门户[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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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大夫!”沈故看见来者大喜过望,“这人……”他话没说完,疯子就大吼着又扑了上来,沈故踉踉跄跄地往旁边一闪,疯子一头撞在了墙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宋霁撸起袖子冲上去,拨开疯子凌乱的头发一看,愣了愣,几乎是喊出了声,“秦承平?”

    第51章 沙场死生

    秦承平嘴里满是血,牙都碎了, 嘴边溢满了血沫, 头上被人打破了,血痂混着脓液在头皮上结成了一块一块的, 更不用提一身破烂的衣裳, 狼狈至此的秦承平他还是第一次见。

    屋檐上打闹的两人落下, 薛子安摸着下巴看着秦承平满是血迹灰土的脸, “哟, 这就是那个二皇子啊?”

    “什么时候疯成这样了?”苏瞻洛也是一愣,看了好半天才找出些与记忆中相似的蛛丝马迹。

    “所以救不救啊?”沈故扔下破铁盆过来,“我从军营过来的半路中看见的, 一开始也吓了一跳,趁着他昏过去的时候背过来,没想到刚到就又开始发疯。”

    “你可真弄了个烫手山芋回来。”薛子安啧啧两声, “疯成这样,怕是脑子被人打坏了,就算救回来不是痴的也是傻的。”

    宋霁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皱起了眉,“急火攻心,脑中积淤……”

    “双目赤红,口沫不止,”薛子安拨了拨他的眼皮, “可能还有癔症。”

    “他死在医药署就麻烦了,”宋霁揉了揉眉心, “麻烦薛庄主了。”

    薛子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救这人可是要费许多人力药材的,若不然……”

    话没说完,苏瞻洛掐了他一把,瞪他道,“你先救活再说。”

    薛子安瘪瘪嘴,嘀咕着“胳膊肘往外拐”便伸手点了秦承平浑身上下的大穴,招来弟子将人抬进屋里去了。

    沈故挠挠头,“对不住啊,我是不是不该把人弄回来的?”

    “弄都弄了,”宋霁笑笑拍着他的肩,“你快些去准备吧,过两日便要上战场了。”

    “诶!”

    武陵带着四成的军队离开,留下两成的军队看守沙城,明面上是留给坐帐军中的秦承平管理,但实际上秦承平已经躺在了医药署,他的权利已经完全被武陵架空了。

    军中人人都明白,现在西北军又回到了武家人手上,只是事无定论,没人敢出声言明罢了。

    三月,乍暖还寒,春风破冰,但在偏远的西北,依旧看不出任何春意盎然的迹象,日复一日的风沙与寒风,与冬日没什么区别。

    硬要说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大概是药材更多了,杨寄柳和姜楼终于不用再为各式各样的药材伤透脑筋,能睡个安稳觉了。

    医药署的事宜终于走上了正轨,宋霁每日得空的时候便会去瞧瞧杜乐章,这些日子他已经有醒来的迹象,偶尔会动动手指和眼皮,但却没一次能彻底睁开眼。

    宋霁叹了口气,从杜乐章屋里离开,转身迎面撞上了揉着睡眼踏进院子的杨寄柳。

    “他怎么样?”杨寄柳问。

    “还那样。”宋霁道,“你再去睡会儿吧,脸色忒差了。”

    杨寄柳摇头,“睡不着了。”

    宋霁揽过他的肩,“小杜需要静养,明天再来看他吧。”

    杨寄柳看着他,“那你去哪儿?”

    “我……”宋霁看着还大好的天色,“我去看看那疯子有没有好些,你来吗?”

    杨寄柳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一路上杨寄柳都在沉默着,宋霁没话找话也说尽了,这时候便更想念起秦既明来了,若是他在的话,应当能找些话题缓缓。

    说来,他去前线也有些时日了,时不时会着暗卫递些信笺来,被他大骂了一通,这节骨眼上竟还分散兵力做这种事,分明小命都快不保了,可秦既明的信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送来,跟他人一样厚脸皮。

    秦承平养病的屋子离得不远,因为他发疯起来尤其可怖,屋外配了两个弟子守着,这时候春光大好,正背抵着背靠在树荫下打瞌睡。

    他们悄声进了屋,秦承平合着眼在床上躺着,脸上被大致清理过了,苍白得仿佛一张吹弹可破的纸,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将其捏碎。

    “阿霁,”杨寄柳突然开口了,“你为什么要救他?”

    “死在医药署解释不清。”宋霁道。

    “扔出去不就好了?医药署里都是江湖人,谁知道这是二皇子?”杨寄柳道。

    “寄柳……”宋霁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杨寄柳缓缓走到床边,一双死水般的眼盯着他,仿佛像看着什么狰狞的恶魔,浑身颤抖了起来。

    “寄柳?寄柳!杨寄柳!”宋霁上前扶他,却被他挡开了。

    “他也好,秦承远也好,你忘了原来京城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把我们逼入死地的吗?”杨寄柳厉声道,“为什么还要救人?为什么!不仅如此,你竟然还放心地让秦承远跟着上前线打仗?这不就是养虎为患!”

    宋霁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杨寄柳粗重地喘息着,仿佛刚刚一通吼耗尽了全力,他的眼圈渐渐红了,惊慌无措地转过身捂着眼,“阿霁,我怎么……”

    “随便你怎么认为也好,”宋霁笑了笑,“我曾经在地狱的最深处挣扎着活下去,犯下了这辈子也洗不尽的过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我还是希望得到救赎,希望能活下去,好不容易才成功了,我想应该很多人都是如此希望的吧?”

    细碎的呜咽从杨寄柳的指缝中流出,“可是他们……”

    “我不傻,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宋霁轻轻揉着他的头,“他醒了以后我会加以判断,是不是能留下他。”

    杨寄柳的抽泣声缓缓平息了,他抬起红透的眼圈,颤抖着嘴唇,“祁信要和长公主成亲了,成了驸马爷。”

    宋霁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三殿下离宫之后吧,所以他不知道。”杨寄柳慢慢道,“是丽贵妃的手笔,她给祁信下了药,带到了公主寝宫……”

    宋霁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这件事不是秦承平的手笔我都不信,”杨寄柳道,“祁信是大皇子手下得力重臣,抬他成了驸马爷,给他高官厚禄甚至带兵的权利,是为了让他们主臣二人产生嫌隙。”

    “祁信带兵来西北了,成亲的事儿会往后延一延……”

    “可那有什么用!”杨寄柳哭喊道,“圣旨能收回吗?我能杀了秦承娴吗?还是杀了皇……”

    宋霁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你想给祁信招来杀身之祸吗?”

    杨寄柳无声地落下泪,一点点濡湿了他的袖管,隔着厚重的衣袍,他依旧能感到泪水的灼热。

    “阿霁,我想杀了他。”杨寄柳道,“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东西,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多,但我知道我跟他有仇,我必须要杀了他。”

    宋霁轻轻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我没有资格阻止你,”宋霁道,“在这世上没有哪个人生来就该死的,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才会延伸出如此曲折复杂的关系。”

    杨寄柳从怀中抽出匕首,匕首还是崭新的,他并不常用,甚至握着刀柄的手都在抖,刀尖晃悠着,慢慢靠近秦承平的脑门。

    杨寄柳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扶着持刀的手,逼着它一点点将匕首往下送。

    就在尖端即将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昏睡的秦承平突然睁开了眼,仿佛没看到匕首一般直直地坐起了身,扑哧一声,锋利的匕首毫无准备地刺入了他的脑中!

    杨寄柳惊叫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可秦承平却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后知后觉地转过头看着他,木然地摸了摸自己头。

    “哈哈哈!”秦承平突然咧开嘴笑了,下了床走向杨寄柳,“娘亲,你看,你看!阿平长角了!”

    他神情天真般地痴笑着,眼神空洞得仿佛是从地狱爬来的恶鬼,血迹从伤口出流下,蜿蜒遍布他整张苍白的脸,令人毛骨悚然。

    杨寄柳惊慌地连退几步,看向宋霁,“他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疯了。”宋霁摇摇头,“他命不久矣。”

    秦承平突然站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转变成哀怨,撒娇一般地抱怨着,“娘亲,你怎么都不理阿平啊?”

    “我不是你娘亲!”杨寄柳拿起一边的水盆砸过去。

    秦承平不躲不藏,水盆咣当地砸在他身上,面上哀怨渐渐消失了。

    “娘亲也不要阿平了?”他轻轻地问着,好像是怕惊动什么一般。

    杨寄柳拿起地上的木桶,警惕地退到宋霁身旁。

    “好啊,”他轻轻念着,“娘亲也不要阿平了,所有人都不要阿平了,阿平什么也没有,阿平什么也不是……”

    说着,秦承平缓缓迈动脚步,杨寄柳浑身一紧,却见他一把拔出头顶的匕首,鲜红的血从窟窿里汩汩地涌出,将他的脸染成斑驳的红。

    “阿平失败了,阿平想做人上人,却被所有人都抛弃了,”秦承平用着稚嫩的语气自言自语,手指摩挲着锋利的匕首刃,“那就再来一次吧,再来一次阿平一定会成功的。”

    说着他举起匕首,一把捅向自己的胸膛,脸上却还在微笑着。

    “阿平一定会成功的,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然后成为娘亲的骄傲!”

    他们二人看着秦承平轰然倒在血泊之中,不断地反复地念着那句话,睁着空洞的眼看着天花板,仿佛看见了美好的东西一般,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渐渐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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