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宠花暖且香

第9章 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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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浸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州.

    王谢帝王乡,千古繁华梦.楼船金戈夜月女墙的瓜州,烟波浩渺脂香浓厚的秦淮.夕阳里,换来的马.

    杨小六年纪尚幼,身量还未长高,黑亮的眼睛,眼窝略深,愈发显得水灵的眼睛如小鹿一般.兼之衣衫华丽,气度不凡,便引得路人频频回首.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眼瞧着卖豆腐花的阿姨和卖糖葫芦的大婶撞在一起,小六顿时自我感觉良好: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长这幺帅

    往日风头都被言景行夺走,大姑娘小姑娘都蝴蝶扑花样围观.现在却不然,金陵这地儿,旺我这幺一想,他急忙回身,把轿帘子遮得紧一点,顺道教训言景行:“瞎瞅啥矜持”

    言景行皱眉,窗帘里伸出两根指头,阳光一打,晶莹如玉.

    小六立即架马往一边躲.

    “你信不信我当街把你踹下去”

    于是小六认命的把耳朵递过去.心中恨恨:早晚一天我要赢你

    “你再乱讲话,我就告诉华表姐你暗恋她.”言景行淡淡开口,闭目养神.被这幺个小祖宗跟着,他一路不知多操多少心.

    小六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马背上掉下去.华姑娘留给六皇子的印象非常残忍,比如把他按翻在地上,逼他带羽毛星星草编制的花环.比如趁他睡着拿胭脂在他脸上涂抹大片的红云或猫须.再比如在他最喜欢吃的牛肉羹里放上他最讨厌的胡萝卜.再比如这边刚掐得他鬼哭狼嚎,一转身又哭天抹泪给母后告状:小弟弟不陪我玩.什幺陪她玩,明显是被她玩这是小六的屈辱史和血泪史.

    后来,屈辱史和血泪史里头又多了让他屡败屡战却屡战屡败的言景行.尽管言景行喜欢他,但屈辱毕竟是屈辱,并不是喜欢就可以抵消的.

    于是他总是控制不住想,要是许华盈和言景行对上会怎幺样孙悟空大战二郎神,那一定非常精彩.许华盈是猴子,她长得可比言景行差远了.

    心里存着这个念头,再见到许华盈,杨小六惊讶的瞪掉了眼珠子:这是那个黄毛丫头天啊,猴子褪毛变成人了.

    许府坐落在三柱街,因为据说在古唐的时候这道街上曾出现过三个上柱国.乡党以此为荣,就改了街名.当然,现在走在这里,是看不出古人辉煌的痕迹了.人烟鼎盛,市声喧嚣,卖杂货的挑担的货郎,卖冰霜水红果子的小推车摊子,耍杂技的艺人,各色布匹尺头,珠花胭脂的小店挤挤抗抗人潮拥挤.间或有褴褛仓黑的行脚僧,闭目合眼匆匆而过,带着普度众生的悲悯对一些繁花烟火置若罔闻.

    言景行从轿帘子里看到,手指轻轻一弹,一颗豆大东珠,圆润饱满,亮晶晶的落入对方的钵盂.

    小六咋舌:“那是上用的吧.你真大方.”

    “嗯.那是你的.”

    “日”

    许大舅还忙着公事,接待他们的是许夫人陈氏.年过三旬神态亲和,带着女眷迎出了二门,头上一支三凤尾衔红包金钗压出了头发,显得十分正式毕竟来客是皇子.言景行一早就请人送消息过来了.许华盈就跟在许夫人身后,正红色万字不到头交颈长袄,下面露出一条葱黄色绣罗裙,头上梳新月髻,戴一支玫红嵌珍珠堆纱花,小小流苏钗垂在在鬓边.腮如新荔,唇如樱颗,最显眼一对眉毛,细细黑黑,不需墨画,眉峰一扫,添出英气.豆蔻芳华,身材窈窕初露,十分鲜艳.

    小六惊呼:“小猴子你变仙女了”

    华姑娘脸上一红,不说话.许陈氏要拉着女儿给皇子见礼,皇子却已经被言景行拽到了眼前:“口无遮拦的,给表姐道歉.”

    许华盈微微侧首,惊见一袭雪白滚银缎袍,端丽无俦一张脸,濯濯如月下海棠不可逼视.脸愈发红了,低了头不敢动.许夫人忙客套:“不敢不敢,远道辛苦,我已收拾好客房,先去歇歇.”

    金陵这里的是隔房舅舅,但镇国公府几个兄弟感情深厚,因此并无嫌碍,陈氏办事十分稳妥.终于把皇子交出去,言景行这才算松了口气.也不用膳,先去沐浴补觉,一醒来又是天色昏昏.兔起乌落,一天又结束了.

    陈氏准备的接风宴很丰盛,野鸡酸菜丝,蘑菇炖人参豆腐,春韭鹿脯,清蒸鲈鱼.有燕窝八仙热锅,笋丁馄饨,鲥鱼炖的浓浓汤挑煮鱼粉,很有地方特色的香簟丝红炒辣油面筋.末了又有点心,几个梅花金边碟子端上来,摆的整整齐齐.

    言景行睡了一天无甚胃口,略喝了点胭脂米果粥,那里头放了点柠檬汁,还有清新的葡萄味,酸酸的,正适合旅途疲惫的肠胃.唯有杨小六大嚼大咽,无比欢畅,惹得华姑娘不住的拿眼看,看完了又看言景行,倒好像在怀疑这个表哥一路都在虐待皇子殿下,从来不给他吃饱.

    小六干掉两碗饭又吃点心,金头铜丝绞福字的筷子夹着一块枣泥山药糕:“吃饭呢,要像我这样才行.我明年就比你高了.”言景行懒怠搭理他,杨小六摸着饱饱的肚子感慨:“哎,真幸福,跟着你一个多月,我就没吃饱过”

    华姑娘的眼睛又看过来.言景行放弃了解释.

    小六从来不识愁滋味,吃饱喝足,又要到花园子里头玩,这家伙精力旺盛似乎永远用不完.陈氏忙叫了两个儿子陪着,却把女儿拘束进了房里.小六新鲜劲儿还没过,只觉遗憾.姑娘长大了好没意思.

    该消失的消失.言景行话入正题,询问托付之事.早在出发之前,他就用侯府名义,修书一封,送来金陵,托舅舅到牛尾庄寻人.按理来讲,府到县县到镇镇到庄,这次应该很顺利.但实际上并不然,因为地震,道路已毁,地界模糊,行程艰难,好不容易寻到瓦渡县上,却是震后路基已毁,河流改道,乌泱泱挡住了去路.

    言景行听罢怅然.

    陈氏便又安慰道:“知县老爷知府大人都派官民抢修,疏通河道,恢复行路.不用多久便可有消息,到时候再派人去找.”

    吊角勾铜丝,宣纸绘兰草的座灯旁,少年风采湛然,眉眼精绝颇肖其母,如良质美玉,妙笔勾画,只是多了些冰冷和压抑.眼角一低看到他随身携带一杆紫玉萧,那是他亡母所留.陈氏凄然而叹.她也已养大几个孩子,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安慰,同情,惋惜,他都经受过太多,但伤痕宛在,无法弥补,天命难测.陈氏这样想着却不敢开口.

    其实,天下之大,重名重姓的人何其多.便是找到了人,此暖香也不一定是彼暖香.若有玉佩还好说,若没有,怕是要无功而返.又想到伯府富贵荣华,侯府是权势滔天,由不得人不动心,怕是到时候又有闲人生事,无端端添些麻烦来.

    言景行略一思索,道:“我去瓦渡看看.”

    陈氏诧异:“玉佩遗落也遗落了快十年,何需如此急切依我看,哥儿在金陵,我派人陪着玩段时间,就快些回去.免得老夫人和侯爷担心.尤其还有六皇子.不如下次”

    她毕竟沉稳熟虑,生怕这少年出了什幺问题,到时候亡姐面上,她怎幺交代

    听到此言,言景行面上忽然苍白,如玉落寒潭,失去了颜色,“没有下次.”

    陈氏诧异,不懂他反应为何如此激烈.言景行已转过脸去:“小六就拜托舅母了.”

    而暖香此时则心急如焚.有了自由身有了盘缠,她便要立即动身去找言景行.可惜山倒水流路移,一切变得不认识.她的计划不得不延迟再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