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远将主动找上门求和的刘氏主仆轰了出去，心烦意乱地躺回了客房的床上。
这个家除了他的一双儿女简直让他厌烦透了。
被他母亲强塞给他的这个妻子刘氏，目光短浅，贪财又愚蠢，他是半点也看不上她。
成亲的当晚，若不是被他母亲事先从外面反锁了门，又在喜房里偷偷点了迷情香，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碰刘氏一下。
对刘氏深深的厌恶再次翻腾上来，沈鸿远烦躁地起身，想去院中透透气。刚一开门，便见沈鸿德正站在门外抬手要敲他房门。
沈鸿远有些诧异问道：“兄长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么？”沈鸿远侧身让沈鸿德进了房间。
“怎么？如今你竟连一声‘大哥’都不肯叫了吗？”沈鸿德笑着责怪道。
沈鸿德比沈鸿远年长两岁，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却因为二人性格不大相合，显得有些疏离。
沈鸿德进了房，在月牙桌一侧坐了下来，“大哥过来是有些话想与你聊聊。”
沈鸿远为沈鸿德斟了杯茶，“大哥有话直说便是。”
“嗯……今日散衙后回家，听母亲说你要给澜姐儿另外相看人家？”沈鸿德开门见山。
“不错！”沈鸿远猜到了他是为了此事而来。
沈鸿德不悦问道：“若是明日的莳花宴上，宫里的贵人相中了澜姐儿，要选她入皇子府，你又该当如何？”
沈鸿远笑了笑，“皇家在儿女亲事上也要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能以强势压人吧。我澜儿是断不会去做那皇家妇的。”
沈鸿德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细细打量他面前这个弟弟。
从年轻的时候他就是个爱感情用事，想法有些不切实际的人。这么多年来，他被皇帝困在道观里，竟然依旧没有学会向现实低头，还这么一派天真。
“皇权大过天！若不是以强势压人，你又何苦终日被困在遇仙观里？想来你此次回家带澈哥儿去吕家拜师，也是提前跟上面那位请示过后才被允许从遇仙观中出来的吧？”沈鸿德双手抱拳朝北面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笑着打趣沈鸿远。
沈鸿远无奈笑了下，“云若早已不在这世上了，我身在何处都一样。余生不过是用来追忆与她过去相处的那些快乐时光罢了。与其说是我被困在了遇仙观，不如说是我心甘情愿与皇上做了个交易。用我下半生的自由换了云若一命，还有我一双儿女平安长大。”
“可她没活过几年，最终还是因你而死，直到她死前也没有原谅你！”沈鸿德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想起妻子邓云若，沈鸿远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她不能释怀的不过是我的那些遭遇罢了。不管结果如何，她都知道我心里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怪只怪我们生在这样的侯门公府，无端被牵扯进两国皇家权势的争斗中不得自由。咱们家如今早已远离了朝堂的权利中心，大哥又深知上层权利斗争中的黑暗，何苦挖空心思再往里钻呢？权势地位就那么重要么？比儿女的幸福更重要？”
“哼！若没有权势地位，侯府在神都中怎么立足？只能越来越被边缘化，越来越被人瞧不起。没有人在朝中说得上话，咱们侯府的这个爵位都未必能守得长久！……”
“没有爵位又如何？神都中难以立足，回到瀛阳老家也一样能过安稳日子。我当年早已命人在瀛阳老家买了几百亩祭田，祖宅也一直有人看守打扫……”
“不要再说了！”沈鸿德忽然开口打断了沈鸿远的这番话，“我费尽了心力打通了丽妃娘娘身边的几层人脉关系，成败在此一举，岂能说放弃就放弃？更何况浚哥儿刚入了太学读书，前途一片大好，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你身为沈家子孙，怎能一味地逃避责任，拖家族后腿？我家浓姐儿若不是忽然病重，我又岂会轻易将这么好的机会给了澜姐儿？”
沈鸿远正色道：“我这怎得是逃避责任？我是在想办法给沈家找最合适的出路啊！大哥把进皇子府当做好机会，我却并不这么想。就算是为了沈家，也不能牺牲我澜儿一辈子的幸福。我是不会同意她进皇子府的！大哥就不要再说了。”
沈鸿德面色不渝。这么多年，他们兄弟二人仍旧是话不投机。
沈鸿德一口饮尽了盏中早已半凉的茶，缓缓站起身来，“这件事结果如何都由不得我们，若是澜姐儿她自己心甘情愿，你又能拦得住她么？”说着，沈鸿德便朝房门走去。
沈鸿远知道沈澜的心性，她断然不会同意这件事。只是沈鸿德这话，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兄长此话何意啊？我澜儿岂会自己愿意往火坑里跳？”沈鸿远猛然脑子转过弯儿来，忽的一惊，“莫非你要用什么手段逼她就范？”
沈鸿德推开门，并未回头，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冷。
“她身为侯府嫡女，自当有责任为侯府的前途尽一份力。我又能逼迫她什么？你既已然是方外之人，就不要为这些俗事操心了！你就回遇仙观守着你和邓云若的回忆去过日子吧！”
沈鸿远不放心，上前一把拉住沈鸿德，“你把话说清楚，你刚刚的话究竟是何意？你要把我澜儿怎样？”
沈鸿德蹙眉，将沈鸿远的手从他胳膊上掰开，有些嘲讽地笑了笑：“自从邓云若死后，他们姐弟过得是好是歹你何时管过？还不都是府中照应着他们两个的一应开销用度？你既不想澜姐儿为侯府的将来出力，那邓云若名下产业，如今也该主动拿出一部分来贴补贴补府上的用度了吧？总不能你们二房什么都不做，只在侯府中吃白食吧？”
“你！”沈鸿远被沈鸿德这幅市侩的嘴脸惊得哑口无言，“同是沈家子孙，又没分府，怎么我二房的人在家中过日子还要单独跟你算钱了？这是何道理？难道我离开家中之前，没有将私产并入公中？”
“二弟又何苦较这个真？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我不过是跟你说这么个理儿。”
沈鸿德笑道：“全家人劲儿往一处使，日子才能越过越好不是？！要是都像你们二房一样只想着回祖籍去种那几亩祭田过日子，当初咱们祖上又为何辛辛苦苦提着脑袋陪太祖打江山挣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