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澜以这一身装扮站到澄瑞堂正厅的众人面前时,几人都定定的看着她沉默不语。
太夫人心道,不得不说这孩子真的是越长越好了。稍加打扮就光彩夺目,这周身的华彩朱玉难及分毫。若是沈浓站在她面前,恐怕也会瞬间失了颜色。
太夫人伸手招来贴身丫鬟红枫,与她耳语几句。红枫领命而去,不多时又回来,手上多了一个紫檀木方盒。
太夫人朝沈澜招招手,当着众人的面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色泽鲜艳,缤纷夺目的碧玺手串。
太夫人亲手将那手串给沈澜戴上,笑着同她说道:“这还是我当年与你祖父成亲时,娘家的陪嫁呢。这么多年,我也没戴过它。如今给了你吧,正与你头上那枚金嵌碧玺簪子相配。”
这东西虽然不是特别名贵,但难得的是这一串碧玺珠子颗颗圆润亮泽,纯净度极高,衬得她皓腕胜雪。沈澜也没客气,大大方方福身谢过了太夫人。
太夫人抬眼望向一旁的沈鸿德,“侯爷以为如何?”
沈鸿德一双丹凤眼微眯,审视了沈澜良久,方开口道:“丽妃娘娘出身寒微,常被朝中诟病以色事君、攀附皇恩。以她的经历,她必然不想未来的三皇子妃走她的老路。她应该会更偏爱出身显贵,端庄沉稳的姑娘,姿容反倒在其次。”
太夫人不同意,“难道你还要澜姐儿去刻意扮丑不成?!”
“儿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澜姐儿的颜色过于好了,恐怕会让丽妃娘娘的主意生变……”
沈澜朝众人福了福身,开口说道:“家里本来就是属意于大姐姐与皇家联姻。听闻公中的贵人们也都中意于大姐姐这个人选。此次我不过是暂代大姐姐出席莳花宴罢了,待她好了,进王府的人仍旧会是她。”
“你……你竟然肯?”杜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多少世家贵族的小姐巴不得嫁入王府作王妃,尤其是这三皇子,独得当今圣上的厚爱。未来的三皇子妃,极有可能正位中宫。
太夫人蹙眉问道:“你下午不是已经去看过你大姐姐了么?!”
太夫人这话问得隐晦。沈澜既然去看过沈浓了,便已明白家里为何将沈浓关了起来,不叫人见她。
一个未婚的小姐与外人朱胎暗结,就算丑事有幸压下没有被传扬出去,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又如何能再入王府啊?
沈澜明白太夫人的意思,只道:“大姐姐的病只要慢慢调养,将来会好起来的,无非是时间的问题。凡事事在人为,她若心中想明白了,仍然有心入王府,我们何不成全她?”
听了沈澜这话,杜氏竟一时伤怀,难过得垂下泪来。刘氏却忽然清了清嗓子,暗示沈澜慎言。
见沈澜无动于衷,刘氏忍不住上前拽了她一把,说道:“你胡说些什么?宫中贵人的想法也是我们能左右的吗?你以为王府是想进就能进的?你此次在莳花宴上好好为侯府表现就是了。”
杜氏心中深知刘氏挖空了心思想让沈澜顶替沈浓,把沈澜推上皇妃的位置。如今叫她提前得了意,杜氏心中暗恨。可偏偏沈澜不想争那个位置,杜氏很是感激,于是握着沈澜的手,眼含热泪道:“好孩子,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大姐姐之前对不住你,你竟从来没因此记恨过她,还处处为她着想!伯母谢谢你!”
正此时,太夫人重重在官帽椅的扶手上拍了下,“好了!浓姐儿如今病成这个样子,已然是不中用了!还道王府是咱们自己家不成,你想送谁进去,就送谁?”
太夫人对杜氏明言:“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想了!我们凡事不但要为侯府的将来考虑,更要为侯府的安危考虑!若是打错了主意,惹皇家怪罪,侯府谁也逃脱不了罪责!不能为了满足你的私心而将侯府带入绝路上!”
太夫人这话说得极重,杜氏当下就白了脸色。沈澜也明白此时强与太夫人分辩毫无意义,只得缄默不再作声。
杜氏当即目光转向沈鸿德,希望沈鸿德能站在她这边,替她还有沈浓说句话。可沈鸿德踌躇了片刻,开口道:“母亲说得不错!当务之急还是让浓姐儿先养好身体,旁的日后再说吧……”
杜氏心中恨极了沈鸿德这幅和稀泥的态度,当即便说要去倚芳斋照看沈浓,先告辞离了澄瑞堂。
太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向沈鸿德抱怨道:“看看!看看!你这位侯爵夫人,侯府的当家主母可真真了不得,如今这脾气大得很呢!连我这个老太婆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还坐在这里,她竟然敢如此不敬!!!”
说着她胸口重重起伏,一副被气到喘不上气的模样,转眼间太夫人的脸被憋得通红。
刘氏和周围的丫鬟仆妇赶忙上前替她顺气、端茶、喂水。沈鸿远也心焦得不得了,可他插不上手,只能躬身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沈澜见状,赶忙先去将正厅的门帘和窗户敞开,让外面清爽的空气流通进来,又分开太夫人身边七手八脚的人,将她颈间领口处紧系的盘扣解开。
眼看着太夫人有所好转,沈澜一把从沈鸿德手中夺过他那把棕竹折扇,唰的一声展开,在太夫人旁边轻扇。没过多久,太夫人便长长缓过了一口气。
太夫人双眼噙着泪一把握住沈澜的手,喘吁吁地哭诉:“我的澜姐儿啊!祖母刚刚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就跟了你祖父去了!呜呜……这个家真真是不让我省心,又都嫌我碍眼,我……我还不如就这一口上不来算了!……”
沈鸿德听了这话吓得慌忙跪下请罪:“母亲,这如何使得?府里上上下下还都要靠母亲来主持大局!母亲万不可有此等念头!”
太夫人冷笑道:“府里现在有你那位好夫人主持大局,你还要我这个母亲做什么?!你不要惹了你夫人不高兴,又到我面前讨巧卖乖!她既嫌我碍眼,我早日离了你们早干净!红枫!去给我收拾东西,明天我就搬到家庙里去住!”
沈鸿德出手拦住了红枫,转身又劝慰太夫人,“母亲,您消消气!儿子这就回去让她给您认错道歉。”
“哼!你若能有这般骨气,倒叫我能高看你一眼!若不是你当初眼皮子浅,新婚期间就把她庶妹纳进了府中,何至于让她拿捏你一辈子?!如今还连累你年老的母亲跟着你一起受她这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