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复他们这次带人来神都,并未完全遮掩行踪。替恭亲王宋显到冯子厚府上送信时,恰又被冯熙瑶撞见。在冯熙瑶穷追不舍的追问下,崔复才随便说了这个落脚的地方。他想着“怀真园”离都城有一段距离,能避开她的纠缠。
没成想这位竟当了真,第二日便收拾了行装,带着丫鬟仆妇借住到了恭亲王在城外的这座别院里,对外号称养病散心。
为此,长安抱怨过他许多次,让他们这群人少了个下榻的好去处。
这次夜间遇险,崔复身负重伤,一路躲避追杀,竟跑到了这怀真园的附近。
许是这冯家小姐对他的心意苍天可鉴,日月可明,这次偏让她得了手,近了他的身。
想他崔复一个黄花大小伙子,被冯家小姐从上摸到下,从前摸到后,他就心内郁结,难过得不要不要的。
“爷,您伤口又疼了吗?要不要给你喊郎中来?”长安见他主子脸色黑得快要拧出墨汁来,忙开口询问。
崔复却心情糟透了,半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门外小厮轻轻推门进来回禀,“长安,冯小姐又来给爷送人参鸡汤了,爷要不要尝尝啊?”
崔复听见,心里更加烦闷,紧闭上双眼装睡。还人参鸡汤,给他下奶么?
长安向床上望了一眼,见他主子眉头拧得更紧了,忙朝那小厮挥挥手。那小厮极有眼色,忙出去回话了。
“在此处休整三天,三天后启程回峦州!”崔复生着闷气,心下愈发不耐地吩咐。
长安极为不赞同:“我的主子爷,您身上伤这么重,哪经得住一路奔波啊?小的已经吩咐一队人马先赶回去向王爷复命了,您可以在此处多养些天,不急于这一时。”
“少啰嗦!除非你把外面那女人弄走!否则老子今天就带队开拔!!!”崔复这一声吼,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落的几只鸟雀。
院门外正与守门小厮纠缠的冯熙瑶仿佛听见里面一声咆哮,不确定地开口问道:“崔将军这是醒了吗?”
小厮苦着一张脸哂笑,“还没醒,估计是昏迷中伤口太疼了,忍不住叫出声了。”
冯熙瑶绣眉紧蹙,失望至极,在小厮关上院门之前,仍是不死心地朝院内瞄了一眼。
沈澜这场风寒高热直到三天后才慢慢退了下去。此时她正头脑发懵地裹着棉被坐在暖炕上,瞪着面前那把寒光凛冽、削铁如泥的匕首发呆。
这把宝石镶嵌、华丽无比的匕首看着光鲜,也不知曾结果了多少条人命。那锋利的刀刃,就这么看着都让沈澜觉得胆寒。
那天晚上她还亲手用它剜下了崔复伤口上的两块沁了毒的烂肉。
哕!想想都恶心,她恐怕这阵子都不想吃照烧鸡腿饭了……
“二小姐,您都瞪了它快半个时辰了。喝口雪梨银耳汤,润润喉咙吧。”麦冬端着托盘进来。
沈澜这才回过神来,鼻子依旧发塞,瓮声瓮气地责怪道:“你怎么不提醒我将这个东西给他塞回去?”
麦冬笑眯了眼,“当时只顾着救人了,谁想得到您顺手把它别在自己的腰上了。奴婢回来后收拾您换下的衣裳,突然掉出这个东西来,可把奴婢吓了一跳呢。”
麦冬将汤轻轻放在沈澜面前的小炕几上,“不过是一把匕首罢了。下次再见到那位崔公子,咱们还给他就是了。”
沈澜嫌弃地撇撇嘴,“我可不愿意再遇到那个亡命之徒。咱们命大,那天晚上没遇到他的仇家,否则咱们小的小命跟他一起玩儿完!”
麦冬却笑着打趣沈澜,“那您见了他还不绕着走,非要冲在最前面救人家?!”
沈澜嘴角抽了抽,她没有那么手欠好不好,“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就当积德行善了吧。好在有惊无险。那陈平生可曾上路了?”
麦冬答道:“他媳妇前天来别院帮忙浆洗衣物时,奴婢悄悄问过一句,她说陈平生当天便出发了。对外声称一个远房叔伯病重,要去探一探。”
沈澜笑着嗔道:“这话也就骗骗沈家跟来的那些眼线罢了。我娘的这些陪房哪个不知道他们陈家世代是我外祖的家奴,哪来的远房亲戚?”
麦冬也笑:“只要能骗过太夫人她们放在您身边这几个眼线就足够了。对了,陈妈妈得知您病了,日日让她儿媳来别院打听您的病,心焦的不得了。”
沈澜将雪梨银耳汤拢在手心里慢慢喝着,“我这一病竟忘了陈妈妈。再过上两日吧,待我再好些,让外面备上马车,你亲自跑一趟,将陈妈妈接到别院来陪我说说话。”
沈澜想了想,又吩咐道:“你找个妥帖的人去前面的怀真园外面看看!”
麦冬疑惑:“小姐,不上门打听打听吗?看什么?”
“哎呀,看他们大门外面挂没挂白纸幡……也不知我那天有没有把人给治死!唉……”沈澜心中隐隐不安。
麦冬这才恍然,忙笑着应下。
广阳侯府澄瑞堂刚撤下午膳,吕妈妈就从外面进来,附在太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怎么又不好了?可曾请了郎中去瞧她?”
吕妈妈回道:“请了的,郎中前几日几乎每天都去那别院。听说这次病势十分沉重,好几天后才见好。”
太夫人听了这话才算放下了心,“见好就好,见好就好。我可再也禁不起吓了。自打浓姐儿那晚闹出事来,这丫头的身子就一直病病歪歪的。幸好她自己搬去了庄子上,否则被忠毅侯府知道了去,咱们不好交待……”
吕妈妈也是担心这个。
“她近来可有何举动?”太夫人又问道。
吕妈妈忙回禀:“二小姐这些天病得不省人事,连房门都没出过,哪有精力做别的?”
太夫人叹了口气,继续吩咐道:“让人盯紧了,别大意了。”
吕妈妈福了福身,答应了,“奴婢派去的人一直看着呢。这两日没有新的消息传回来,想来是在安静的养着吧。”
太夫人依然不放心,“你说……她会不会是装病?那个郎中是哪家医馆的?不会假借生病掩人耳目,私下里有什么其他举动吧?”
吕妈妈回道:“报信儿的人说了,请的郎中是城东济仁医馆的刘郎中。奴婢这就派人去查查。”
太夫人点头,挥手让她退下了。希望是她疑心重了,可不要再闹出什么事来。
家里真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前几天大房里说沈浓病恹恹地吃不下饭,随后庄子上的沈澜也跟着病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离上巳节可是越来越近了,真让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