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钢材市场的那笔贷款，你是怎么想的？”
第二天晨会刚结束，武林宇就叫住吴平，来到行长办公室后，第一句话就先问了出来。
表情端的无比严肃，脸色当中，甚至还带了些不悦。
副行长武林宇的办公室，在富邦村镇银行二楼、季仲明办公室右手边。
两扇高大的落地窗比邻街边，尚未结束的早高峰车流，时不时地有“滴滴滴”的喇叭声传来，在房间里声音四散穿梭，游荡在两人之间。
吴平没有去找椅子坐下，在武林宇办公室里站直身体。
声音不卑不亢，淡淡说道：
“武行，金光钢材市场的联保贷款”
“先不论客户资质情况，光从贷款用途这块，我觉得就有些风险”
“哈哈，风险？”，武林宇兀自笑了出来，像听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有风险我没看到吗？”
吴平把话收住，抬起头，沉默着看向副行长武林宇。
看到吴平的小动作，武林宇左右晃了下脑袋，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似有些懊悔，又似为刚才的话语感到抱歉，低声解释起来：
“金光钢材市场”
“或者说，钢材市场受到房地产波动影响很大，眼下，又是年底”
“所以，他们会有巨大的一个资金压力”
“但等到明年，房地产市场开发、市场火热后，上游资金就能大规模回笼”
“那时候，回笼的资金就会成为我们银行的活期存款，作为日均流水进来！”
“正因为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我们扶了一把。在明年，他们就会以更多的客户，和更优质的资源，和我行进行多维度合作”
“这样说，你清楚了吗？”
武林宇目光火热，像痛心疾首，又像是恨其不争地看向吴平。
吴平垂下眼睑，似被行长武林宇一番诚挚话语打动。
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但没有打算开口说话的意思。
“金光钢材市场第一轮贷款，尤其重要”
“所以才让你去做第二调查人，协同杨帆，完成拟定的项目开发”
“今天下午两点，就咱们银行每周一次的审贷会”
“杨帆的贷款，将会第一个上！你抓紧时间，等会儿咱们谈完后就去把字签了，下午咱们上审贷会，好把贷款过了”
武林宇言辞恳切，却又无情地下了最后通牒。
吴平面色沉寂，眼睛里有种夜风般的沉默。
站在行长办公室的身子，从未弯折过半分，一抹薄唇孤傲凉薄。
“好了，去吧，下午2点记得，审贷会别迟到”
武林宇嗓音温柔，又贴心地提醒了下吴平。
吴平淡漠又有礼地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悠然坐在办公椅上、从未没有挪动过分毫的副行长武林宇，看向吴平的身影，露出了丝莫名笑容。
那笑，活像副镶嵌在脸上的面具裂开，标准的勾唇弧度。
没有丁点感情。
鱼眼般惨白的珠子兀自转动，武林宇又似生出了其他念头。
当天下午两点，富邦村镇银行每周一次的贷款审核委员会，准时在二楼大会议室开始。
本次审贷会，参会人员有两位副行长：武林宇、季仲明。
以及风险控制部，部长唐德华，传统信贷部组长韩琦，记录员王国红。
共有5笔贷款申请上会，涉及信贷员王乾、杨帆、管志龙和张海燕等人。
吴平作为传统信贷部的副组长，列席参会。
“好，现在时间两点，咱们下午的审贷会正式开始”
风险控制部部长唐德华，此刻坐在最靠近投影幕布的位置上，宣布今天审贷会流程。
“第一笔贷款，是实习信贷员杨帆的，金光钢材市场的三人一组联保贷款”
“总计贷款金额，150万”
“来，杨帆，你给大家说说贷款情况”
“谢谢唐总，谢谢各位领导！”
杨帆坐在会议桌另一侧的前排，直起身来，微微向在场众人鞠了个躬，然后拿起激光笔往大会议室前的投影幕布走去。
接下来，杨帆将有5到10分钟的时间。
述说在贷款调查中发现的情况，以及关于这笔贷款的自我理解。
争取获得审贷会相关领导，对于发放贷款的支持。
“各位领导，下午好。手里的这笔贷款，客户主体是金光钢材市场的商家”
“金光钢材市场呢，想必各位领导肯定都知道，是咱们云山市最大的钢材批发和零售市场”
“但是！”
“我的这笔贷款，贷款的资金流向不是去往钢材和房地产市场”
“大家请看！”
杨帆拿起了激光笔，红色的光点在投影幕布上游走，向审贷会展示着在贷前调查中拍摄的照片画面细节。
吴平一如既往，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
望着前方艳光四射的杨帆，面容肃然，没有任何多余表情。
杨帆在审贷会上，表达方式很有侧重点，也很聪明。
虽主动坦白了贷款方是金光钢材市场商家，但又坚决否认，贷款用途将流向房地产市场。
成功规避了贷款会上，会被拒绝的最关键节点。
想到这儿，吴平不禁悄悄摇了摇头，想到了早上从武林宇办公室出来后发生的事情。
他压根就没去找杨帆签字，出后来就继续整理起了边查村资料。
杨帆在办公室久等不到，拿到贷款材料直接找到吴平。随后，隐隐以武林宇为话柄，催促吴平赶紧签字。
“组长，你就签了吧！”
“几个领导都签了，武行也开口发话，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吴平把放在面前的贷款资料推开，将杨帆递过来的签字笔合上。
笑了笑，依然坚持没签。
“组长！”
“你！你！你！”
杨帆脸色骤变，喘着粗气，重重瞪了眼吴平，拿起资料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坐在会议桌投影仪旁的武林宇，被机器两侧散发出的热量，还有低频的“嗡嗡”声，吵得十分烦躁又心烦。
握紧了拳头，接着慢慢松开。
哼！
他又想起了中午杨帆过来告的状，整个人愈发焦躁。
终于忍不住转头，狠狠地瞪了眼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