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多少楼台烟雨中
“是一个很邪性的少年，家住溪北卫安高城xxxxxx”
“所以，你在被一个少年追杀”，老者将二胡置于石桌，淡淡道。
“是...是...”
“废物。”
“七翁，您听我讲，那小子邪性，我们拼尽全力，折损了所有兄弟，还是......”
老者不理会，问道：“你们十二人，自两个月前便赶往北方，那时便发现了葫芦，所以，为何不一开始便报上来。”
胖中年人瞬间大汗淋漓。
“七翁，那时葫芦还未成熟，我们打算等葫芦彻底成熟，给您一个惊喜。”
老者摇头。
“那少年来了么？”
胖中年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往来路的方向看，却被树枝挡了视线，使劲跳，也看不见，顿时急得又下了汗。
“七翁，七翁，他来了，他肯定来了，我这一路特意吊着他们，就在，就在...”
老者手一抬。
瞬间，胖中年人脚下凭空升起一座土台，将他托到半空。
“感谢七翁，感谢七翁，”胖中年人连忙拜谢，向来路看去。
远处，石板的上山小径，一个少年和一个女人正冒着雨拾级而上。
他目光投去之时，那两人同时抬头。
“在那里，就在那里，他们注意到我了，他们追杀我，肯定会过来的，潘翁您...”
老者点头，拿起二胡，试了试弦，“刘贵，打电话，抹掉他们十二家人。”
胖中年人瞬间骇然道：“七翁，您...”
话未说完，老者挥手，土台瞬间裂开，一口将胖中年人吞入其中。
“遇宝私吞者，死。”
呜呜哑哑的二胡声，随风雨飘着。
-
沙啦啦，沙啦啦……
细雨横斜，逐渐大了起来。
两人此刻就像出来旅游的姐弟俩，慢慢悠悠，已到了半山腰。
回头望去，眼前的世界被封锁在了密如珠网的雨丝中，远处的阶梯行人都只剩下了一个个有些模糊的轮廊。
温舒婉透过绵柔的雨丝织就的如烟秋纱，望着那些打着伞、匆匆避雨的行人，雨山含黛般的秀眉仿佛结起了愁怨，不由得问道：
“小青，我们刚才为什么不买把伞？”
...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堪称灵魂拷问。
她是想买伞来着，但是刘青没让。
现在，路上有伞的游客个个都在被「共享」，两人连蹭伞都蹭不到。
刘青很尴尬。
他喜欢淋雨，而且刚才雨小，下意识地就很排斥买伞，结果坑了人家温大美女。
“为啥呢？”，大女孩又发问了。
这......
刘青哪肯承认是自己脑袋秀逗，便又开始了胡扯。
“为什么要躲雨？你看，这些细小的雨丝如织如梦，飘落在身上一点儿也不冷，只有一种亲切、清新的感觉，温姨，您不是喜欢亲近自然么？让我们的身心一起来感受这大自然的馈赠吧！”
温舒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甩甩手，然后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登山。
啧啧啧，大女孩不接受忽悠了啊，刘青感慨万千。
人家对自己的这张破嘴大概是有了抗性。
尴尬。
咋办？
刘青寻思，总不能承认错误吧...
那就继续忽悠呗。
所以他又开了口。
“温姨，您不会是个假文青吧？”
“怎么说？”
“雨是揉碎的诗，诗是绵延的雨，我辈文艺中人，最爱听风观雨，笑看烟雨红尘，我感觉你根本不喜欢下雨。”
温舒婉抬起臻首品味了一下，说道：“小青，我是喜欢雨的，应该比你更喜欢。”
“真的么？我不信。”
“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淋雨。”
温舒婉又瞟了他一眼，“小青，喜欢雨和不喜欢淋雨是两回事吧。”
“不不不，温姨，您错了，爱到极致是一定喜欢淋雨的。”
“请讲。”
说着这里，其实刘青也有点儿入了戏，便念起了关于雨水的故事。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温姨，您说，美不美。”
温舒婉不愧是文青，一秒就沉浸在了气氛里。
她伸出手，任由细雨淅淅沥沥的搭在她的手心，良久才说道：“后一句是《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里的句子吧，这两句都很美，真好。”
刘青不禁惊奇了。
“温姨，您居然...呃。”
突然想起人家好不容易有文化了一回，这样会让人没面子，又赶紧闭了嘴。
温舒婉心里立刻就来气，不过不是因为面子，而是因为某个臭小子煞了她的风景。
所以大美女这次都不是瞟了，而是白了他一眼，道：
“我看过思...呃，我上过初中的，《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是初中的内容。”
刘青夸了她一句，继续背诗：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温姨，你看刚才我们拦下的那个老大爷，穿着蓑衣行走在雨中，是不是很美。”
文青女又瞬间沉浸。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脖颈在空中弯出线条，用脸庞感受了一会儿微凉的秋雨，说道：“还有么？”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
“还有么？”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温大姑娘不愧是文青，刘青诗一念完，她眼神都已醉，轻语道：“我们现在是秋潮带雨，来的也很急呢，小青，谢谢你，我也看过一些诗文，可想不起这么多。”
刘青哈哈一笑，“不必谢我，我也喜欢嘛。”
温舒婉轻轻“嗯”了一下，点点头，余光忽然瞥见了远处几座小亭子，不禁欣喜的喊道：“小青你看，那里有个小亭子，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句诗我们对上了。”
刘青放眼望去，也是惊喜不已。
几座亭子故意盎然，红砖绿瓦，矗立在细雨中，不知为谁遮挡了凉意的侵袭。
“走，我们去哪里”，温舒婉开开心心，“多少楼台烟雨中，真美，你看亭子下的人影，也真美，我们一直看风景，不如去亭子里当一次别人眼里的风景。”
刘青自然赞同，和她一起向着亭子的方向快去登去。
“对了！”
登了片刻，温舒婉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巧笑倩兮。
“怎么了？”
“还有呢？”
刘青不明所以，“还有啥？”
温舒婉撩了撩被浸湿的发丝，指着亭子道：
“当然是继续说啦，我要你一直说到我们走到那里。”
...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水溅青丝珠断续，酥融香透肉。
花边雾鬓风鬟满，酒畔云衣月扇香。
眉扫初春嫩柳；香肌扑簌瑶台月，翠鬓笼松楚岫云。
像雨中娇莲一样清丽动人
...
“喂，回神儿啦。”
眼前出现了一只白净的纤手在空中挥舞。
笑靥灿烂，在阴沉的天空的衬托下分外明艳。
一时间，竟仿佛成为了天地之间唯一的色彩。
“想什么呢，说呀，不会是被我挤干了文思。”
...
刘青回神，谴责完自己，继续挖空心思满足陷入文青状态的温舒婉。
诗是没了，但想起几句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一寸柔肠情几许？薄衾孤枕，梦回人静，彻晓潇潇雨。”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
温舒婉没完全听懂，不过能感受到美。
就像刘青听歌从来不看歌词，只随缘听懂只言片语，再混着曲子自己脑补，有时比看歌词听歌更美好。
“忘了青春，误了青春”，温舒婉轻轻，“雨打梨花深闭门，真美。”
然后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过身，眼含期待。
可惜刘青这次是真的想不起来更多，只好苦笑着摆手：“没了没了，快爬山吧，去成为烟雨楼台的的一部分。”
“可是还有挺长的一段路。”
大女孩回头望着还远的亭子们轻蹙秀眉，很失落，“如果能一直吟到那里多好，多浪漫。”
刘青也表示很遗憾。
是啊，是浪漫，可惜咱不是中文系的高材生，记不下那么多。
两人只好继续爬山。
雨越下越大，脱离了小雨的范畴，两人浑身皆已湿透，幸好温舒婉还沉浸在文艺的气氛里，没顾得上想起责怪他。
刘青避开人群，用水系异能偷偷给两人脱了次水，虽比不上梁雨熙来的精细，但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
温舒婉无不遗憾的说道：“小青，如果有一把油纸伞该多好，不只为了遮雨，更多的是很美啊。”
刘青点头称是。
温舒婉的面相很有古代大才女之风，最适合穿着汉服。
如能得见温大美女能撑着一把油纸伞行走在江南水乡的样子，那真是眼睛前世修来的服气。
可惜了。
要不，找个时间带温姨去一趟凉北古镇？
刘青暗暗地想着。
前世初恋的家乡就是标准的江南水乡，且古城区面积相当大，能给游人最大限度的沉浸式感受。
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
关于雨的诗，还有一个。
戴望舒的现代诗《雨巷》也不错，虽然他感觉比不上千古流传的名篇，但是顶用。
最重要的是，足够长！
所以他叫住了温舒婉。
“温姨，我还有一个，想不想听。”
大女孩拼命点头。
...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消散了，甚至她的
太息般的眼光
丁香般的惆怅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
温舒婉形容词匮乏，只会连连感叹好美。
她回身望着天空中的雨帘，双眼甚至逐渐模糊了焦距，细细回味了一番，学着诗中的丁香姑娘轻轻蹙眉。
良久，无不遗憾的轻语：
“好可惜，这里没有悠长又寂寥的雨巷，也没有结着愁怨的姑娘。”
摇着头，转回身子继续登山，向着已经很近的小亭子迈步。
正恍惚着，却不想猛然撞见了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
真巧。
姑娘身着浅蓝色的百褶长裙，上身是一件薄薄的白衣，因为雨水的缘故还透出了里面短衫的一抹明黄。
她柳眉轻蹙，仿佛心里藏着什么心事让她抱憾。
好美。
温舒婉不禁看呆了。
然而对面的姑娘也盯着她，同样露出被惊艳到呆滞的花容。
温舒婉很惊讶，伸出手刚要说什么，对面的姑娘也伸出了纤纤素手，也是一脸的惊讶。
她回了神，这才看清。
原来那是一面光滑如镜的青石碑，大到足以照见她整个人。
...
“这是...我？！”
她不可思议的伸手去触摸，石碑传来的清凉触感告诉她，这是真的。
她又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
石碑里的姑娘，满眼都是迷茫。
“这是我？这个温婉娴静的小姑娘是我？”
“这怎么可能！”
...
“温姨这是干啥呢？”，刘青看她诡异，感觉很奇怪。
听诗就听诗，赶路就赶路，乐就乐，突然盯着一块儿大石头看干什么？
还看那么久，嘴里还念念有词，重复着刚才的“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文青魔怔了？
这就有点儿过了吧...
刘青走过去碰了她一下。
温舒婉啊的惊叫一声，猛然回头。
“温姨您咋啦？这个大石头有什么问题么？”
然后，对方的表现就更让刘青觉得奇怪了。
大女孩竟有些慌，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的仪态。
“没，没什么”，温舒婉冷静心神，过了一会儿才重新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温柔道：“就是沉迷了一下，我们继续走吧。”
刘青挠了挠鬓角，想不通，心想再追问人家也不回答，只好说道：“温姨，我又想起几个来，还要听么？”
温舒婉赶紧摆手，“别了别了。”
“为啥？你不是很喜欢吗？”
温舒婉顿时语塞，不过很快就找到了理由，抬手指着不远处的小亭子道：“这不是快到了吗，就不必啦。”
然后又露出一脸慈爱的微笑，目含欣慰：“小青真厉害，阿姨没白疼你。”
刘青撇了撇嘴。
大女孩突然就恢复了正常，真没意思。
-
亭子群在半山腰，刘青带着温舒婉七转八转，寻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亭子。
亭子里聚了五个人，一个名唤「七翁」的老翁正在卖茶，十分便宜，两块钱一壶。
另外四个像是同样来避雨的游客，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一人一壶茶，老翁估计着淡了就给你重新泡，无人需要时，便去拉他的二胡。
刘青两人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喝茶赏雨，听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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