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月光如水洒落，即使某些在晚上同样热闹的街道，到了此时，人气也明显下降。
而在其他地方，或者某些庄园内部，则早已经安静一片。
许元从翠花楼回来，好好享受了一番小梅的服侍，便躺到了床上。
他睡得很平稳。
原本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平稳会持续到第二天早上，但小东村距离黑山城并不远，随着李效武等人返回，便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突兀的声音传入耳中，许元猛地睁开了眼睛。
“难道又有不开眼的过来了？”
他刚闪过这种想法，眉头就是一挑，看向门外。
“白兄可已经睡下？”
这是李效武的声音。
现在这个时间点，屋里又没有点灯，自然是早就已经睡下了的，他这么询问，简直就是要故意将人惊醒。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故意的。
小东村发生那么大的事，无数后天武者被吸干血液而死，甚至还有先天境高手，也在今晚遭劫。
他与薛元等人刚刚逃回来，惊魂未定，实在是想找个人倾诉分析一番。
而且他觉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恐怕无数人会被惊醒，许元必然是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而非等到白天的。
换位思考。
如果发生了此等大事，薛元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反而仅仅因为自己已经睡着，便硬生生拖到白天，自己必定会生气。
种种原因下，李效武就直接过来了。
“李家主？”
许元打开房门。
“你们回来了？难道小东村的事已经结束？”
他感到好奇。
“结束是结束了，只是……”
李效武神色有些复杂，“薛兄赵兄都在大堂，白兄不妨过来一叙，说起来，今天晚上实在是过于惊险。”
一想起当时的场面，他就感觉心有余悸。
许元注意到他的表情，心里更加好奇了，一点也没有被人打扰到休息的不愉，反而心中闪过思索。
“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看起来他十分后怕的样子？”
李效武给他的感觉，似乎完全丧失了胆气。
“是先天高手的原因，还是修仙者留下的布置太过恐怖？”
心里思索着，许元跟着对方一路来到大堂。
放眼看去，薛元，李松，赵连功三人，此时都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说话，眼神愣愣，气氛颇为沉闷。
“表面上看似乎都没有受伤，究竟怎么回事？”
他心中疑惑，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诸位可还好？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一瞬间的沉默。
然后。
“我一点也不好！”
李松声音低沉。
他微微抬起头，许元这才注意到，他双眼之中布满血丝，不由心中微惊。
“松弟！”
李效武呵斥，表情严肃到极点。
“大哥，是她，明明是她！”
“怎么？你还怪我们没有让你主动回去送死，把你救回来了是吗？”李效武语气中带着怒意。
“你给我清醒一点！”
他怒喝。
李效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但今晚发生的事，着实有些把他吓到。
血雨飘落，无数后天境武者，不管是后天初期、后期还是圆满，只要距离没有超过某个界限，都是触之即死，被生生抽光血液，变成干尸。
哪怕先天境强者……
“我看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长相平平，境界也平平，别告诉我几年前你远远看了对方一眼，对方就在你身上种下了手段。”
那般强大的存在，李效武觉得，李松根本没有让对方专门谋划的资格。
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留了手段，今晚还能让他们离开？
李松可能就是单纯被对方迷住，这些年在心中形成了执念。
“你在人家眼中，可能连蚂蚁都不如！”
李效武毫不留情，虽然也不能完全排除，李松曾受到过某种影响的可能，但说法严厉一些，才能让对方清醒。
“因为你，我和赵兄薛兄承受了更大的风险，今晚差点就回不来了！”
李松身体猛的颤动了一下，忽然叹了口气。
最开始，那女子没有动手的时候，自己往前冲还没什么，毕竟当时很多人都在靠近。
可之后大量武者死掉，大家都在逃离，偏偏自己竟还想回去。
这确实不对。
只能说对方既是修仙者，又是自己心中梦寐已久的人，吸引力远超想象。
“大哥，你不明白！”
他摇了摇头，却忽然起身，对李效武三人施了一礼。
“今晚多谢了！”
“清醒了就好！”
李效武看着他的表现，眼中闪过喜色。
说起来，那妖异女子也确实漂亮，特别是她的打扮，明明一脸圣洁，仿佛不沾红尘，可衣衫布料却极为节省。
回想起对方的身影，哪怕感到战栗，李效武也不得不承认，心中难免会有些火热。
李松被对方迷住，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让白兄见笑了。”
李效武看向许元。
“你们这是？”
许元刚才一直没说话，静静的看着，现在两人告一段落，他才表达疑惑。
“小东村仙迹出现，大量武者汇聚，我们当时本来还想打个时间差，谁知过去的当天晚上，就有先天高手赶到……”
李效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最开始说起。
“不但先天高手出现，后天后期、后天圆满也有很多，当时我们就知道，仙迹里面就算有仙缘，也多半和我们无关了，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
“后来，强者越来越多，光是明面上的先天高手，就有四位……”
许元安安静静的听着。
“明面上？”
他注意到对方的用词，心中微动。
“今天晚上，原本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破开的修仙者的布置，却有了立即破开的可能，师长空几位先天，号召所有武者献出指间血……”
许元眉头一挑。
李效武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发出叹息声。
“没错，师长空收集我们的血液，不是为了破开修仙者的布置，而是另有目的，只是四位先天高手都发声了，并且，绝大多数武者也确实渴望能早点破开，大势下，纵使有人心中犹疑，也不得不贡献血液……”
“三位隐藏在人群中的先天，同样出现，交出了指间血。”
“但收集了血液的师长空，却忽然跪下，口呼‘大人’。”
“下跪？大人？”
许元惊讶。
让一个先天高手下跪，口称大人，那是什么样的存在？
天人？还是修仙者？
“来的是一个女子……”
李效武看了李松一眼，细细描述。
“这是个修仙者，也是李松多年前见过一面，就念念不忘的人……她施展手段，利用师长空等人的血液形成血云……”
“七位先天高手有没有死绝不知道，但后天武者却是死了一大片，全部都被抽干了血液！”
李效武描述的很详细，说到被抽干血液的时候，薛元和赵连功脸上，都闪过了恐惧。
“幸好我们距离比较远，虽然沾染到了血雨，却只有一瞬间的不适，幸免于难。”
薛元插话道。
“……”
空气变得寂静。
李效武等人想着当时的场景，不寒而栗，而许元，得益于对方详细的描述，竟似乎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啧，还是修仙者厉害啊，一出手就是屠杀，似乎就连先天高手，也完全无法抗衡。”
许元心中感叹，眼中却闪过亮光。
“不知道是修仙者本身，就和武者拥有巨大的鸿沟，还是说那个女的，不是普通修仙者。”
他看过的小说太多了，有些小说里面，一开始武者出现，表现牛逼哄哄，远超射雕神雕这种低武世界，结果书里设定是，武者归于凡俗，哪怕最强大的武者，都干不过最弱小的修仙者。
就很操蛋。
“不对，听李家主描述，那女子使出的血云法术，能够笼罩方圆数百米，这怎么也不可能是炼气一二层吧？”
许元心中闪过如此想法。
毕竟，哪个成熟的修练体系，会在修行的第一步就这么厉害啊？
除非那个体系一点也不成熟！
“不管怎么说，我没去小东村是对的，实在太危险了。”
大堂之中保持了好一会儿的安静，许元回过神，忽然询问。
“天人武者，能达到那个女子的程度吗？”
李效武四人都抬了抬头。
“我们根本没见过天人境的武者！”
李效武开口，“但作为武者的最高境界，我倒是听到过各种天花乱坠的说法，开山断河都是等闲。”
他顿了顿。
“想来，应该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吧。”
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犹疑。
天人境强大归强大，先天绝对不是对手是没错，好像所有武者认知都是这样，但对李效武他们而言，终究没有亲眼见到过。
而今晚那个妖异女子的强大，他们却是亲身经历。
一句话让无数后天境武者受到影响，连先天高手也都恍惚，掐指间弄出囊括数百米范围的血云，血雨降下，宛如屠杀……
李效武作为一家之主，当然能正视自己的情绪。内心的恐惧，他自身能感受得明明白白，越想越觉得压抑，仿佛大厅之中，都有血雨弥漫，恍惚间，眼前一片红色。
他一个激灵。
“我怕到这种程度？产生心理阴影了？”
李效武有些不可思议，最终觉得，可能是遭逢如此大事，心灵受到冲击，再加上一路奔逃回来，身体也很疲累，所以产生了瞬间的幻觉。
可他没注意到，许元却在这刹那间，挑了挑眉。
“一条血线？”
许元看到，刚才李效武额头上，有条血色细线一闪而逝。
“太明显了，我绝对没看错！”
他心中思索。
“薛元说，他们也同样被那些血雨淋到过，只是最终距离太远，所以只是产生了一瞬间的不适，而没有被吸出血液。”
“血雨，血线……”
许元瞥了四人一眼。
“李家主，你们同样淋到过血雨，确定身体没事吗？”
“没事，我们已经不止一次的运转内气检查过！”
李效武挥了挥手，非常肯定的道。
“内气虽然能用作探查，但也有很多东西根本查不出来，不然武者就不会有所谓的暗伤了，身体为重，不如请个医师来看看？”
许元建议。
“有理！”
赵连功眼中光芒一闪，立即点了点头。
李效武也没有拒绝，当即就叫管家去找医师。
“遇到这种事，谨慎起见，肯定是要找医师来看看的，我怎么忘了？”
他暗自摇头，真的觉得今天受到的刺激有点大，导致自己出现了这样的疏忽。
“白兄，莫非你看出来我们有什么问题？”
赵连功看向许元。
其余几人闻言，也都看了过来。
“我是觉得，你们把那血雨说的如此厉害，怎么也该谨慎一些，多检查检查才好。”
许元这般道。
尔后，他想了想，提出自己先为几人探查一翻。
毕竟是好意，没有人拒绝。
而且虽然同样是内气运转，但自己检查和别人检查，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许元分别把住他们的手腕，小心输入内气，结果是薛元三人没有异常，但李效武那边，却有一股莫名的阴邪之意。
“嗯？”
“李家主，你……”
许元措词。
“什么？我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李效武一惊。
他立即运功检查，又让薛元三人探查，最后甚至等到医师到来。
“没问题啊！”
除了许元，所有人都是这个结论。
“没问题？”
许元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感觉到了一丝诡异，他相信自己刚才的探查。
可是除了自己，这几个人都……
他再次捏住了李效武手腕，内气输入，确实是没有什么异常，仿佛之前感受到的那股阴邪之意，只是他的错觉。
“白兄内气当真精纯！”
李效武见到许元的表情，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口赞叹，不至于让对方下不来台。
毕竟，谁都有出错的时候。
所有人，包括医师，都说自己没问题，许元二次检查也是如此，李效武已经觉得是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