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只有满目的峭壁巨石,荒凉至极。
苍穹之顶,明月皓皓,铺散开一地清辉。
两侧峭壁的夹道蜿蜒而至,引来一路人马。
四下的廖无人烟更是将他们这一行衬得渺小单薄,不堪一击。
转绕间,似反射出了掩在峭壁上的一点锐利寒光。
几乎是一刹那,漫天箭矢袭来。
这一行人猝不及防,纷纷倒地。
听到外边的动静,车内的人忙掀帘而出,执刀相迎。
但这攻势着实凶猛,不过须臾,那手持雁翎刀的男子便负了伤,动作间有了迟滞。
不知过了多久,剑雨停歇,而那一行人也只剩了最后两三个。
他们被执刀逼来的黑衣人团团围住,困顿难出。
刀光剑影,血色飞溅,一场恶战。
阮幼梨猛然从梦中睁开了眼眸,呼吸难平,胸膛不断地起伏。
她坐起了身,背后和额前满是冷汗涔涔。
“傅行勋……”
夜凉如水,她的这一声轻唤如坠开的一层微澜,渐渐散开,却终被淹没。
第29章幻境
傅行勋缓缓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沉寂暮色。
因为视线的模糊,他的听觉在这黑夜里愈发敏锐。
车轱辘碾过碎石,声音颠簸,马蹄踏过大道,哒哒作响。
还有……若有若无的风声。
“停。”傅行勋微微眯了眼眸,冷冽了视线,道。
他的声线扬得不高,可却在这个夜里分外明晰,瞬间就止了车辆的前行。
“侯爷有何吩咐?”停在车外的,是他的随从封晋,跟随他多年,身手敏捷,武力高强,是他的得力干将。
傅行勋抬手,缓缓掀开幨帷,往外看去。
夜色浓重,好似泼墨,借着朦胧的月光,他将目光停在两侧的峭壁之上。
那上边黑沉沉的一片,什么也瞧不清。
傅行勋轻笑一声,道:“继续前行。”
马车颠簸,又带起了沉寂夜里的一阵躁动。
夜色沉沉中,只见的那化作黑点的一线,踽踽独行。
终于,事故发生了。
剑雨铺天盖地而来,乱矢横流,钉在了马车上,将那些马匹骇得扬踢乱窜。
等到剑雨停歇时,连马匹也安静地倒在了地上。
无数的黑衣人像是潜伏在夜里的幽魂,无声而出,拖在身后的陌刀在地面带起锐利的刺耳声响,渐行渐近。
领首的黑衣人一把掀起车帘,执刀往内击去,可是猛然间,他定在了原地,心里大叫不好。
“撤!”他压着声线下令。
然而才转过身,便被无数的流矢射中了胸膛。
恶战,未至便歇。
无声地看着眼前境况,傅行勋微不可查地抬了眉尾,眼眸中闪过了一丝锐利的杀气。
还好得了李成衍提醒,他才有所准备,布下了这一场局。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封晋。”傅行勋侧眸看向身旁的人,唤。
封晋是他的人,自然明白他的用意。
他犹疑地看看了傅行勋,到底紧抿了唇线垂下眼眸,不敢动作。
“怎么,我下的令,你要违抗?”他说话时的声线无甚起伏,也未夹杂着任何情绪,可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道出,才让封晋有了几分胆寒。
封晋将手搭在腰侧的雁翎刀刀柄上,五指拢了拢,到底心一横,拔刀刺出。
“嘶——”刀刃没入体肤的声音细小且沉闷,让傅行勋眉头紧蹙,为这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气。
封晋的雁翎刀插在他的胸膛,可尺度和位置却把握得极好,恰恰避开了他的要害。
傅行勋将手搭在刀刃上,而后握着那锋利刀刃,猛然拔出。
刹那间,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
他伸手拂过伤处,一时间竟难察他手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
“侯爷!”封晋担忧他的伤势,伸了手要上前扶他,可却被他抬手制止。
“留人收拾残局,走。”傅行勋的面上虽是装得无碍,但微微轻颤的声线到底将他暴露了几分。
封晋也知他的伤势耽误不得,忙是照做。
直到坐上马车,傅行勋才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微阖了双眼。
他此番前去突厥,是奉圣人之命,可那萧立杨还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挑这种时机对他下手。
说得轻一点,是不知礼数,妨碍了公务,可要往重了想,那便是逆君谋反,难逃一死的重罪。
傅行勋的唇角勾了勾,轻嘲出声。
然而他笑的时候胸膛起伏,竟是牵扯了伤口,疼得他忙是停了动作,不敢再多想。
鲜血从伤口处丝丝溢出,将他的神思也一点一点地抽离,不觉间,傅行勋竟是在这颠簸马车上浅眠过去。
他这边睡得安稳,另一边的阮幼梨却是辗转难眠。
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欹靠在床榻上,紊乱的呼吸声将她的心跳搅得愈发焦躁。
她将手放在胸前,使劲压着那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是这样,她的心反倒是越乱。
怎么办?
傅行勋他……该不会真的出事了罢。
阮家的事情未定,如今,她又做了一个这样的不祥之梦。
阮幼梨将脸埋进了两掌之间,肩膀耸动,牙关紧咬,才没让自己崩溃地呜咽出声来。
她不能这样倒下,这一切都是梦,仅仅是梦。
一直这样说服自己,阮幼梨才缓过了些微的神思。
她徐徐抬首,紧咬下唇,眼中的流溢潋滟几番后,终又被她克制地收回。
抱住膝盖的手逐渐收紧,而她的眼神也愈发清明起来。
她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是好。
就如此,静坐沉吟了一夜。
等到翌日天明时,绮云推门而入,见着的便是她这般模样。
因为彻夜未眠,阮幼梨的眼下浮了一丝暗青,披散的青丝凌乱,显得狼狈不堪。
“小娘子这是怎么了?”绮云见状,忙放下了手中的物什,亟亟向她行去,细细打探着她,错愕问道。
她的声音拉回了阮幼梨的些微神思,让她终是回归现实。
阮幼梨愣了愣,终是抬首看她,眼神还有那么一丝的迷茫涣散。
“绮云?”她的声音嘶哑,道得嗫嚅。
绮云连连点头。
阮幼梨又出神了片刻,才对上她的眼神,吩咐道:“先伺候我梳洗罢。”
清水的微凉缓缓淌过她的面颊,激得她的神思又醒了醒。
等到换上衣衫挽好发髻时,她已是彻底地清醒过来。
清明透彻的铜镜镶嵌在雕刻精致的镜台上,将她的面容映得清晰分明。
阮幼梨端坐在绣墩上,伸手拿了一张胭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