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个头不大,骂起人来嗓门倒挺大的。”,周曼云刚走进杜氏的房里,迎面砸过来的就是虚言道士的调侃。
光顾在杜玄风等人面前“作戏”,对道士何时登堂入室全无所觉的曼云,微微一愣。
住在宝树村还有个好处,就是虚言对杜氏的看诊会更方便些。
曼云让白露几个在这个院里给虚言师徒留了房,但她们搬进来的时候,本应更早些到的一大一小两个道士都没在,说是访友去了。
访的应该是山中人,周曼云的视线在虚言微染了黄绿之色的鞋子一扫,沉默地坐回到了杜氏的身边。
“道长回来好一阵儿了。见你正跟大哥他们谈着事,就先进来给奶奶换了药。”,白露笑盈盈地端过了个茶杯子塞进了周曼云的手里。
“你吃这个试试,正好给杜氏听,居然也就混过了一天。
这就是即便有遗民孑留于世,也都迁到了极北的不毛之地,陈朝边民有自称为奚族的,十之都是西贝货。
而斛赫勒在那本旧书里被非常认真详细地记了下来,可不是当作武技。
“柔锦之术,奚人称之为斛赫勒。乃奚族贵女不传之秘。习此术之女,体柔似绵,曲折随意,肤滑若锦,腻如琼脂……余尝遇习此术之奚女,年逾六十,却宛如三十许人,多媚善淫……盖需取男子阳精以供修习……”
前世的记忆清晰地从周曼云的脑海里蹦了出来,仿若她是直接翻开了那页当初看到时被面红耳赤地丢到一边的泛黄书卷。
是娘亲她们误修了媚术而不自知?还是那位偶遇奚族美妇。神魂以授的男人,在巫山后发现美人实则足以做他的祖母,才写下了不尽不实的谤言?
前世再闻“柔锦”之名,是在洛京。
那时正值景朝将立。革旧纳新,从陈朝旧宫、勋贵大臣的后院清理出了许多各色各样的美人。溺毙、棒杀……一时间,无论贵贱。被扣上修习柔锦邪术罪名的红颜,前仆后继地奔赴了枉死城。
说到底。不过是男人们趁着革鼎之时,淘换新鲜。娶新妻纳新妾以示立场,而后院当权或当宠的女人们借机清理异已罢了。
当时,也曾被三尺白绫硬勒在颈的周曼云险死还生后,自认想得明白。因为以此为借口要杀她的那个女人的尸体,在曼云颈上红痕未消之时,反被冠上同样的罪名扔出了萧家后院……
“云姐儿!”,一直仔细观察着曼云的白露惊呼着,把面色赤红的云姐儿抱了起来,反手抚背,温言让她重新调整气息。
听着白露愧疚地自责操之过急的教不得法,曼云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眸子轻闪着打量着白露的模样。
昏黄灯光下的白露,面色健康红润,眉秀鼻挺。平日的白露也只有在杜玄霜在时会微露些新妇的娇柔,其余时候,鹅蛋脸儿端正容方,全无半点媚态。
还有娘……
倒是自己魔怔了!写书描述的是男人,编排罪名的也是男人,他们眼中的女人,情浓爱切时的娇媚婉转,待恩驰爱衰,也就成了狐媚淫邪。
柔锦之术是正是邪,又岂能辨得分明?现在,只要信着娘亲就好!
周曼云再次躺下,五岁小身体的腹部老实地按着白露的导引,一呼一吸,缓缓渐稳,自成韵律。
“云姐儿……”,白露轻唤了声,却发现曼云已入梦乡。她自调了下呼吸,轻触着曼云的腹部计了下数,然后放下纱幔,惊喜地跑回到了杜氏的床前……
该找谁,又如何套问清楚外祖家的情形呢?
睡了一晚,神清气爽地爬起来的周曼云坐在妆镜前,大眼睛转着偷偷打量着屋里正各自忙碌的几个女人。
前世里从不知娘亲杜氏出身来历的周曼云,对外祖家的情形也几乎是一无所知。重生之后,她有心事压着,听杜氏讲故事提到一星半星,也拼凑不起外祖家的情况。
杜氏对她讲娘家事,直接就是我家阿爹你外祖如何,我家阿娘又如何,而身边的人都尊称着将军、夫人,曼云到现在也就只搞清外祖家应是燕州一带的将门。但陈朝末年,燕州一带姓杜的将官有好几个,只在后来听过他们名字的曼云实在是找不出哪家才是自家的,又不好暴了重生之后记忆全无的情况,直接冲去问‘我家外公究竟姓甚名谁?’。
这几日杜家人的表现,更让曼云觉得前世的不对劲,按理对杜氏如此关照有加的杜家,不应当会狠下心肠扔下幼小的自己在江南不闻不问。前世身若飘萍,全因无有根本,无所依凭。今世想活,想和娘亲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不但要学得更多些,也要长齐根须枝蔓,起码要先弄清根源将身边现有的人笼住。
“姐儿!不许乱动!”,身后的小满不满地哼哼着,重新扳正了曼云的小脑袋,手中的细齿木梳顺势从柔柔的黑发中快速篦下。
周曼云暗啐了下自个儿压不住的功利之心,脸上挂上了甜腻的笑,爱娇地问道:“小满姐姐!等咱们到了霍城,是不是就不回洛京了?”
镜中映出小满的苹果圆脸,犹豫了下,还是重重地点了点。
“那白露姐姐她们呢?她们跟我们一道,还是回洛京?”
“她们……应该是回燕州?”
“外祖家?外祖家在燕州松崖,对?娘说过的!”
“不是了!那是从前。我七岁进的咱们杜家,那时杜府就已在了燕州府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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