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拨云见日

分卷阅读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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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看去,年轻男子眼中哪还有方才的贪念,满满的都是灵慧与缜密,还有对他的一丝嘲笑。

    话语间,梁方绪已然走到二人跟前,“在哪?”

    那男子对梁方绪行了个礼,指着崔原的雕像道:“大人请看。雕塑已经很久没有打理,上面布满藤蔓与青苔,可唯独这只右睛,光滑锃亮,与布满灰尘的左眼完全不同。”

    崔原已经说不出话,整个人像是被大雨浇得透彻颓然,面如死灰。

    “很好。”梁方绪上前一步,轻轻摸上雕塑那只右眼。眼珠果然可以转动,梁方绪将它转了一半,雕塑后面的那块地赫然开了一个孩童般大小的口子,伴随着青石板沉重的挪动声一同传入众人耳蜗中的,还有仿佛是回声的、几个人闷闷的□□声。

    梁方绪继续转动着这颗石眼珠,侧头道:“去把方直和楚向南叫来。”

    当眼珠转过完整一圈的时候,雕塑后面的密道入口也就全部打开,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众人面前。里面的人明显是被死死捆住的,嘴也被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听见密道被打开的声音只能拼命地“唔唔”,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梁方绪率先踏了进去,密道里均匀搁置有微亮的油灯,足够他看清脚下的路。密道曲折而深长,在密道的最尽头,五个只剩中衣的男子被挨个捆在石柱上,衣衫褴褛,破败污秽,蓬头垢面。

    梁方绪刚将几人解绑、重新带回苍穹之下,方直与楚向南便急匆匆赶了过来,他拍拍方直的肩,“人找着了。”

    方直点点头,看见这五个尚算完好的乞丐,心里一口巨石好歹也算落了地。

    梁方绪吩咐道:“把剩下那四个人渣找来,这件案子也该了解了。”

    官兵颔首:“是!”

    在等待那四人的过程中,崔原一直在官兵重重地包围看守之下魂不守舍地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完了,这下全完了,一切都败露了……”

    直到杀害白熹泽的五人全部到场,梁方绪才示意方直开始揭露这些罪行。

    李彦惴惴不安,听闻梁方绪的话便下意识开口辩解:“梁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崔原家里搜出了这些乞丐,与我们有何关系?哪来的罪行?”

    可谁知方直还没开口,那边的五个乞丐却齐齐嚷嚷大叫。

    “谁说你们能脱得了干系?”

    “就是!我们原本只是以为你们这些教书先生善心大发请我们用膳,谁知道你们竟然跑去杀人!”

    “这还不止,刚刚竟然还想将我们灭口!”

    “太恶毒了,博雅书院出的都是些什么教书先生!”

    最后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硌进了方直的心里。他微微垂眸,开口道:“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也可以正式开始了。有人想要主动坦白吗?”

    鸦雀无声,楚向南漂亮的凤眸中划过一丝嘲弄。

    “好吧,我就料到你们不会说的。”方直耸耸肩,“那依旧是我代劳,麻烦你们听到错误的地方及时提出来。”

    “杀人事件的起因,是白熹泽误打误撞得知了你们受贿的消息,便悄悄地每天打探消息,散学后急忙回家记录下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酒馆老板娘说这七八日他总是买好酒匆匆就回,从不耽搁。”方直继续道,“可这件事还是被你们发现了,于是理所当然地,你们起了杀心。事发当晚,你们先找了五个乞丐来为你们制造不在场证明。”

    听到这,一旁的乞丐们义愤填膺,方直莞尔,把主场交给了他们。

    一名为首的乞丐清清嗓子,大声道:“那天下午——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这五个人在福满楼门口找到我们五个,说只要跟他们回去换身衣裳,就能在福满楼吃一顿饭,菜品随便点,不限上限。我们自然欣喜若狂,直接应下。只是要求很奇怪,他们让我们必须给店小二留下深刻印象,最好留下玄色衣袍的那道金边。”

    另一名乞丐接上话茬,“我们想着,白给的晚饭谁不要,就一点没犹豫,直接答应了。按照约定时间,我们换好衣裳到了福满楼。店小二迎我们进去,我便挑了个上菜的时候故意撞翻了他的盆儿,把那道金边在他眼前晃了好几次。”

    方直挑眉,“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我们在约定的时间吃完饭,按照规定好的来到这人的家中,”第三名乞丐指指崔原的家道,“就是这儿。他们家的仆人给我们倒了茶,可是茶都没喝够呢他们就匆忙忙赶回来了”

    “我们本以为可以走了,谁知他们脸色一变,突然改口说我们必须留在这里。我们哥几个哪肯?福满楼的杂碎生意还等着我们干呢,可这几个人突然把我们拽到院中,打开了刚刚那个密道,把我们推了进去,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乞丐们面面相觑,似乎还在回味密道里绝望又悔恨的情绪,“后来我们就听见,这几个人说等风头过去了,连我们也一起杀了算了,我们才知道大事不妙。密道里不见一点儿太阳,我们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直到你们赶来,我们才被放出来。”

    看着乞丐们将事情一五一十交代地清清楚楚,方直才重新把话语权交回自己手中,他看着自发站在一起的那五个教书先生,忍不住讥讽地笑,“这就是你们制造的不在场证明。接下来,就是你们的作案过程。”

    第26章 熹泽之死8

    “安置好这五人后,你们便一同去了白熹泽的家。也许敲了很久的门,白熹泽才匆匆赶来开门,于是这更加坚定了你们要杀死白熹泽的决心——因为他极有可能是在罗列你们受贿的证据。”

    “你们一同进了厅堂。也许是白家的青石板路太过狭窄,也许是你们在悄悄商讨战术——如果不能把白熹泽拉入你们的阵营,便当机立断杀掉他,总之青石板旁的土壤清晰而准确地留下了你们的鞋印,而杨学武,因为体型原因,你的脚印明显要比其他人深。”

    方直扫一眼身材高大肥胖的杨学武,继续道,“进了厅堂,白熹泽沏了六杯茶水,整张桌子刚刚好坐满。你们没有谈妥,在争执的过程中失手或泄愤打碎一只茶杯。见协商无果,你们便硬要往书房闯,将白熹泽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他罗列的那些证据。”

    “在手忙脚乱地翻找证据时,没有人注意到白熹泽已经用刻刀在药斗子上刻下深深的‘五’字——那是多么明显的指向性线索,你们断然不可能留这样的线索在现场,于是分成两拨,一拨来捂死白熹泽,另一拨去尽可能快地销毁证明你们存在的痕迹。”方直冷冷地说,“然而,你们与乞丐约定好了时间,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然紧张不足。在匆忙倒掉杯中的茶水、大致清理了碎掉的茶杯碎片后,一无所获的你们急急忙忙赶往崔原的家将这些乞丐囚禁起来,防止被更多人察觉到。可惜过于慌张的你们,连茶杯的茶渍与漏掉的碎瓷片都没有注意到,东窗事发。”

    “你们已经想好制造出白熹泽醉酒后跌入湖中自溺身亡的假象,所以要想没有外伤地置人于死地,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柔软的器物令他窒息而死。第二天一早,沈清与杨学武迟迟而来,想必是趁着狩猎大会入场完毕后的时间将白熹泽的尸体搬运至河边。”

    楚向南顺着方直地话接下去,“可是被丢入水中的尸体肚腹无膨胀迹象,指甲、鼻孔与口中内并无细泥沙屑,由此可见,白熹泽并不是溺水而亡。”

    这五人被人直击要害,哑口无言。平日里的道貌岸然与穿在身上极为儒雅得体的素色衣袍此刻也显得极为讥诮。

    “可惜了,可惜了啊……”梁方绪想到白熹泽,禁不住深深叹了口气,转眼话语间又是极为冷酷,“那麻烦你们了,几位教书育人、以德为本的‘好好先生’,杀害他人、书院受贿,跟我走吧,这辈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至于你们,”梁方绪看向那五个乞丐,“可以走了。”

    几个乞丐骂骂咧咧往门口走去。

    “真他妈倒霉,老子差点就没命了。”

    “博雅书院,啊,什么鬼地方,这教书先生一个比一个操蛋,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这样的人能教出来什么人?我看,也都是一帮小兔崽子!”

    “等一下。”

    方直叫住了这一群粗言鄙语的人,目光冷然坚定,像根翠然铮骨的竹子,“我想纠正你们一点,博雅书院的先生并不都是这样的。”

    他想起了虽然严厉却又慈祥的纪先生,他手中的书卷一拿就是三十年,从青春年少到华发初露,兢兢业业一直未放下过。

    还有白熹泽。

    那个可以于星空皓月下同他开怀畅饮的心灵挚友,那个教他正视心中的畏惧、为爱冲破一切勇往直前的兄长,那个文墨气息足以晕染天地的教书先生。

    “有一些先生,抛头颅洒热血,不为名不为利,将满腔激情与期待尽数挥洒在学子身上,将腹中经纶一字一句慷慨传授给世人,将清廉与正直化为刺破贪婪和罪念最锋利的一把宝剑,在书院历史长空中幻化出最浓墨重彩的一片柔软云朵,只是名字不为流传罢了,但其精神永远为世人歌颂。”

    方直与楚向南看着那五人被依次押送带走,在尘埃落定之余又有一丝五味杂陈的难辨情绪。梁方绪走到方直面前,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兄弟,一定要看开些,你已经替他报仇了。”

    方直垂眸,“嗯,谢了。”

    “成,那我先走了,那五个人,我一定会尽力的。”

    楚向南向他颔首,“那就拜托你了。”

    梁方绪冲他安慰一笑,抬脚离去。

    方直揉揉眉心,刚要张嘴,就听见楚向南道:“送你回家,走吧。”

    他忍不住笑,“为什么你要抢我想说的话?”

    “因为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你更需要被好好呵护。”

    方直见状,嘴巴一瘪,“那阿直需要一个拥抱。”

    楚向南小小地一笑,一双眼睛弯成深邃的月牙,上前轻轻抱住这个略显脆弱的少年,“得寸进尺哦。”

    方直长臂一揽将楚向南圈在怀中,将头贴在他的额间,声音低低的,“终于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楚向南将他抱的更紧,“方直,这一切已经彻彻底底结束了,你需要试着把它放下了。”

    即使家仆已经好奇地打量了好几眼,二人站在方府门前,也久久未曾挪动脚步。

    方直指指里面,似乎有些紧张,“昨天你送我的那只兔子,你……要不要进来看一眼?”

    楚向南想了想,“好啊。”

    二人便齐肩往里走去,方直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娘,娘!向南来了!”

    林淑英听见儿子大老远的喊话,忙不迭从厅堂内迎出来,“哎哟向南,来来来可把我想坏了。”她与方直一左一右将楚向南夹在中间,“用过膳了吗?”

    方直道:“没呢,光忙着办案了,一口都没吃上。娘,还有饭吗?”

    “有呢有呢!”林淑英忙道,“我这就让他们帮你们热热。”她转向楚向南,“向南,这么晚了,要不今晚用了膳便在这里歇息下吧,阿直那厢正好有个空房间,家仆天天打扫,干净得很!”

    方直试探地问:“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