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延光感觉到他的嘴角逐渐溢出鲜血,就连耳朵里他都感觉有血溢出来,痛意已经蔓延了他的神经,他甚至连大口的呼吸都极为困难。
只是好在,这药效极好,他受到的折磨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一柱香之后,这人世就与他毫无关联了。
意识模糊之前,萧延光听到有人在拍他房门,而叫着他名字的声音极为耳熟。很快,有人开始撞击他的房门,那声音之大让他这个眼睛已经看不见,耳朵也不太听得清的人都听清楚了。
只是,已经晚了啊,他想。
最后一眼,他看到撞开房门的人,是他一手带大的小皇帝。
小皇帝登基十三年,这是他第一次进裴相的书房,他只看到满目的书籍,还有那个倒在书桌前的人。
压在他头上十三年,祸害了朝堂十三年的裴子松自杀了。小皇帝觉得可笑极了,但心底还是送了一口气。
他往前走了几步,唤了两声裴子松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他有些迫不及待的伸手去试探对方的气息,确认他确实已经死亡后,小皇帝长舒了一口气。
他还没完全松懈下来,就看到桌上端端正正摆着的圣旨还有一封罪状。
除掉了自己最大的敌人,小皇帝看什么都觉得心情舒畅,他饶有兴致的拿起那份圣旨一看,整个人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圣旨上,他的父皇一字一句写清楚了裴子松奉旨暗访朝堂中的卧底,再则,就是他的“任务”,辅佐小皇帝坐稳皇位,还有他要如何给小皇帝上一堂锄奸的课。
先帝的随身玉印小皇帝再清楚不过,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圣旨,原本满是得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原来才是这一场权谋中,一败涂地的那一个。
“卡!!!萧延光杀青!”梁上燕喊出杀青的瞬间,萧延光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刚倒下去的时候撞到了一下桌子!我的脚好痛!!!”
剧组里低沉的气氛被他这一声哀嚎打破了,原本在旁边看的直流泪的柳晴被他这一句话逗得破涕为笑。
同时一边的工作人员捧了花束和一个厚厚的红包上来:“恭喜萧哥杀青!”
萧延光也不跟他们客气,他一把抱住花束伸手就去摸红包,感受到手里厚厚的一搭钱他忍不住打趣梁上燕:“我说梁导,这红包这么厚,难不成你给我包的十块的?”
梁上燕听见他这么一说顿时气得吹鼻子瞪眼睛的:“你要不要?不要给我!包大一点给你去去晦气还在这跟我贫嘴!”
萧延光连忙抱着自己手里花束跳开:“不行!都说是给我去晦气的,你还想要回去?没门!”
“行了行了,杀青了就赶紧走开,别在这碍眼!”梁上燕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开始指挥人布置下一场戏的背景。
想到自己杀青就可以休息回家,跟魏隐恩恩爱爱的萧延光美滋滋的抱着花束走向一边等着他的周弈:“周爸爸,你看看,接下来是不是该给我安排几天休息时间?”
看着萧延光笑得一脸甜蜜的样子,周弈就知道萧延光想干嘛了,他忍不住学着梁上燕朝着萧延光翻了个白眼:“放放放!真的是,天天就知道给我们吃狗粮!”
得了周弈的恩准,萧延光抱着花就准备撤,谁知他这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一个男人。
萧延光看到对方的瞬间就懵了,这个男人他并不认识,但是却跟萧延光长了一张极为相似的脸。
看见男人的瞬间,周弈下意识的去看萧延光的脸,相似的五官,同样高大的身材,周弈立刻就想到了把越女士抛弃了的,传说中的男人。
至于用到这个传说中这个词,当然是因为周弈没见过,他哥哥周枕也没见过。
就在萧延光还在呆愣着的时候,外国男人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萧延光,最后才开口:“我是依莱,你的父亲。一周前我通知了你母亲,我会带你回w国。”
萧延光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看货物一样的眼神从上看到下,他顿时就不高兴了:“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可以请你离开吗?”
依莱看出来萧延光得不乐意,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带走萧延光:“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只要知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继承人了,你现在就跟我回w国去!”
他这样理直气壮的样子看得萧延光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你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敢乱说!保安呢?我们剧组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来了吗?”
萧延光的嗓门不小,原本正专注于拍戏的梁上燕被萧延光一句话吸引,他一转头就看到一个跟萧延光极像的人站在那里,梁上燕一懵,随即就反应过来那个人应该是萧延光的家人。
“我跟你妈已经说过了,你必须跟我走!”依莱根本不顾萧延光的拒绝,一把抓住他的手就要带走萧延光。
一看形势不对,周弈、梁上燕还有几个剧组的人立刻冲过来拦住了依莱。
萧延光也在依莱抓住他的时候迅速甩开他的手,同时他扯住周弈扑上去拦依莱的动作:“周爸爸,快帮我打个电话给阿隐,让他打电话给我妈!”
周弈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知道这件事他可能不太好插手:“好,我这就打电话给魏总,你先拖住他!”
他行动迅速,转头给梁上燕抛去一个留住人的目光后就走去了角落给魏隐打电话,而常年混在人堆里的梁上燕对各色人等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他瞬间就领悟了周弈的意思,立刻叫了几个人把萧延光保护起来。
而毫不知情的魏隐本以为依莱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曾想他正忙于工作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周弈的电话:“魏总,不好了,萧延光剧组这边来了一个外国男人,他自称是萧延光的父亲,并且想带走萧延光。”
魏隐脑子里立刻就冒出了依莱那天纠缠不休的形象,他顿时觉得头一疼,下意识的皱起了眉:“你先稳住他,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魏隐毫无停顿立刻就播了越女士的电话,他本以为依莱拿到傅以秦这边给的遣返书会就此罢手,但他万万没想到依莱会直接找上了萧延光剧组,在剧组里就想把人直接带走。
“越女士,您现在有空么?萧延光的生父并没有回国您知道吗?他现在去了萧延光的剧组想将他带走!”
电话那头的女声冷冰冰的:“你把阿延剧组地址给我,我这就过去。”
越女士明明没有说什么,但他语气里那种冷意直让电话这头的魏隐有一种自己要被冻住了的感觉。
越女士很快挂了电话,而魏隐更是无法坐视那个男人去找萧延光,他毫不犹豫的抛下了手里的工作,只简单的交代了秘书一句他有事要办就离开了公司往剧组赶去。
第45章 尘埃落定
依莱此人的无耻之度简直刷新了魏隐、周弈、萧延光的世界观,不过好在越女士赶来得及时,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西装的大汉。
她们来势汹汹的样子让依莱一看就心生犹豫,而两个大汉一见到依莱就毫不犹豫的上去绑了他。见着依莱被绑的再也动弹不得,越女士才有时间去看自己的儿子。
而此刻萧延光被一堆人包围在中间,见着越女士来了他立刻就撇下众人走到越女士身旁:“母亲,你来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依莱,目光中的犹豫让越女士心中隐隐作痛。
越女士拉着萧延光的手,仿佛没注意到萧延光的目光,她朝着她带来的两个大汉说了一句让他们带依莱去傅以萧哪里去,随后才看向刚才护着萧延光的剧组众人:“刚才麻烦大家了,今天的事我希望你们别外传,这对阿延来说不是好事。”
除了知道内情的魏隐几人,剧组的工作人员其实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越女士的姿态立刻都点了头。
毕竟他们并不想《权臣》还没有上映就因为一个被绑走的陌生人出现在众人口中。
有了这档子事,再加上萧延光已经杀青,梁上燕立刻就拍板让萧延光跟着魏隐他们离开,至于他们准备的杀青宴,推迟几天也无妨。
吹着冷风,萧延光看着靠在栏杆上的越女士脑子一片空白,刚才离开剧组的时候周弈和魏隐默契的留萧延光和越女士独处,因为他们知道,或许今天越女士会告诉萧延光他自己的身世。
而他们散了半天步,吹了好一会凉风,越女士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虽然她已经抽了好几支烟了。
等到萧延光看着越女士又丢了一支被踩灭的烟头进垃圾桶,他才听到自己母亲清冷的声线:“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烟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倒是阿延,你别跟妈妈学。”
越女士尽量平铺直叙的讲述了她跟依莱怎么相恋,又是怎么知道依莱已有妻室抛弃了她和萧延光的。她的声音里并未透露出多少情绪,但萧延光只感觉那极冷的声音又降了温度。
依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把越女士伤害得遍体鳞伤,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提起这件事,越女士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而作为听众的萧延光几乎是无法想象越女士当初是怎么过的,记事起,在数年的光阴里他只看到了越女士繁忙自信的背影,他想过自己父亲会不会是病逝,又或者发生意外造成的死亡。
可他独独没有想到自己可谓是一个失败者、加害者留下来的孩子。
以他和越女士这些年的相处,他无法想象骄傲强大的越女士为了他拼尽傲骨。
哪怕是他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觉得眼睛发酸,想要流下泪来。
他几乎是咬着嘴唇弯腰去抱面前对于他来说并不高大的女人,他把脸埋在越女士的肩膀上,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馨香,想到年幼的自己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趴在这个身躯上撒娇打混他就觉得难过。
“妈妈,我是不是你的耻辱……”萧延光小声的问,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哽咽。
他从周家大哥周枕那里知道,越女士豆蔻年华的时候最是娇俏,那时候越女士一个笑容就不知道把住在大院里的多少少年勾了心。
那时候这群半大的男孩子总是变着花样讨越女士开心,只要她一个微笑,就有男孩子沉醉于她的眼波里。
而现在的越女士,仿佛珠峰顶上更年不化的霜雪,哪怕是关怀,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霜意。
是他,是他们父子害得越女士变成这样的。
多年来坚强如初的越女士在萧延光这句话里落下泪来,她像是小时候一样温柔的抚摸着萧延光的背:“不,你是妈妈的骄傲!”
萧延光泪汪汪的抬起脸来看越女士,见着她脸上的泪珠连忙伸手去擦:“若不是我们父子,妈妈你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说不定你还能有个幸福的家庭,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他越说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心里的苦意仿佛变成了涨潮的海,朝他连绵扑来。
“我的傻孩子,我之所以生下你,并非是因为你父亲,我生下你只是因为我爱你。”萧延光笨拙的给她擦眼泪的样子让越女士心里的痛苦逐渐淡去,她和依莱的事已经过去了,她不希望萧延光会因为这事而与她母子生分。
越女士这话让萧延光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老实说,一个二十四岁的男孩子当街哭起来实在是不好看,虽然萧延光有了颜值光环看起来并不丑,但是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一边用手掌擦着眼泪一边扭头要躲开越女士的目光:“妈妈你别看我,我哭得可丑了。”
越女士因为他这话破涕为笑,她伸手揉了揉萧延光的脑袋目光温柔:“阿延,妈妈要走了。”
萧延光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越女士离开的消息,他迷茫的看着越女士,眼角还残留着泪水:“什么?你又要走了?”
越女士看着萧延光满脸的茫然,脸上浮现出一个尚且能称为明朗的笑容:“我回来原本是为了你和魏隐的事,现在我看到我想要的了,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萧延光被越女士这话搞糊涂了:“什么想要的?”
越女士却没有理会萧延光的问话,她稍微提高了声音,朝着不远处的开口:“别躲了,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