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拖长声音问：“哦？那就请泽总再说给我们听听。”
东方泽道：“七年前，孔雀也曾遭遇过一次国际资本的狙击。那还是2007年，当时秦董是第一大股东，持有30的股份，第二大股东，则是孟菲的父亲孟海孟总，持有20的股份。”
所有人都很意外，孟菲更是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我怎么不知道？”
东方泽道：“大家应该能记起，2008年中国承办奥运会，西方国家一片唱衰，从各个层面打击中国，希望这一盛会砸在这届政府手里，很多热钱进出中国，就是配合国际这种声音，不遗余力地砸盘。
如果大家记忆力不错的话，应该能记起2007年10月到2008年10月这12个月间，中国股市从6124点跌到1664，最大跌幅达73。多少财富灰飞烟灭，同时，多少资本发生了转移。
这是孔雀股东信息登记档案，这一份是2007年3月份登记，后面这份是2014年3月份登记，两相对比，你们会发现：一个简单的事实是名单变化最大的部分，是此前孟总名下的20股份被转到了这四家机构股名下，并且上升了十个百分点。这与今天新亚通过龙舟拿到孔雀10的股份、同时攫取掉龙舟的全部资产如出一辙。历史真是惊人的巧合。”
孟菲瞪着他问：“你是说，我父亲的财产被新亚骗走了？就像他们对付龙舟一样？”
东方泽道：“孔雀一直非常警觉，不接受热钱，这是孔雀集团的基本原则。你父亲孟总虽然主要经营孟氏家族企业，但作为秦董一起创业时的朋友，一直都是孔雀第二大股东。2007年，新亚假借与孟总做国际贸易，希望注资孔雀，表面意图是加快孔雀的国际化，实质上是借道孔雀让热钱进入股市。在这一点上，秦董一直坚持孔雀的入市原则，没有接受孟总的建议。之后，孟总因为经营不善加上身体上的原因，业务每况愈下，最后在2011年病终。只是没想到，他当时被迫出让的股权，其实都被新亚吃掉了，而孔雀，最终也没能逃掉热钱的注资。”
孟菲恨恨地瞪着杨卫国：“是这样吗？是你侵吞了我父亲的财产？”
杨卫国皱眉道：“他讲故事无凭无据的，你也信？”
孟菲求助似的转向秦正，可秦正好像越过她、在看着她脑袋后面的什么东西，目光却越来越冷，盯得孟菲打了一个冷战！
秦正突然转向东方泽，认真地说：“我有点后悔了：为什么同意由你来处置孟菲。我可以反悔吗？”
东方泽微微一笑：“对你来说：守约有这么难吗？”
东方泽转向众人，继续道：“所以孟菲，你不用沾沾自喜，新亚选择你只是因为方天龙太强硬、不够听话；同样，你也不必为父辈的恩怨惶惑不安，如果你父亲没有交待给你，说明他不想你知道，这一定是为了你好，你不必记在心上。”
杨卫国道：“孟菲，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听什么故事了。眼前的局势是，在三个候选人里我代表四家机构股——以及未来的龙舟集团——表示，我们看好你，愿意支持你。所以，你来做选择喽：是相信东方泽所谓的前世恩怨拒绝我，还是看重现实世界的商业伙伴接受我的支持。这道题，应该不算太难吧？”
孟菲有些纠结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秦正。秦正面带冷笑，看都没看她一眼。她转向东方泽：“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东方泽一笑：“你自己判断吧。”
孟菲最后看向秦正，对方还是没有理她的意思，孟菲只好叫道：“秦正！”
秦正抬起眼睛，从她脸上扫过，对东方泽道：“今天还有什么议题吗？我有点饿了，中午吃什么？”
孟菲涨红了脸，站起来大声道：“好！秦正：我就与你为敌了！杨卫国先生，非常谢谢你的支持，我相信在我们的合作下一定能拿下孔雀集团。”
散会后，杨卫国正要离开，秦正特意走过去，将他拉到一边僻静的角落，低声问：“你这次回来，真的做好准备了？”
杨卫国不解地问：“什么准备？”
秦正奇道：“三堂会审呢！吴世杰在阎王殿里把你告下了，说你骗他，害得他被我走火了，到现在死不瞑目……”
杨卫国一甩手，气道：“你见着鬼了吧！吴世杰还活着，你这么瞎说有意思吗？”
☆、35 做空势力
秦正一笑：“你看你身后，不是吴世杰在找你吗？”
杨卫国吓了一跳，回身叫：“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秦正在他肩膀上一拍：“现在阳气太盛，晚上他再去找你。”
杨卫国气急败坏地说：“幼稚！请你不要拿这些说道吓人。”当即离去。
孟菲想要跟上，看到秦正，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秦正塞给她一张报纸：“女孩子嘛，要斯文点。多读书、多看报，不然怎么了解时势呢？不懂时势，怎么借势？不会借势，还怎么当机会英雄呢？”
孟菲真是无语了，只好说：“反正，孔雀不是你的，就是我的，也不算输给外人。”
秦正嘴角一挑：“你已经准备好扮演胜利者了？”这时手机上显示一条短信来自陈立：“ok。”秦正笑得更开怀，扬起手对着孟菲的脸摆动，夸张地说：“孟菲、孟总，财富滚滚、梦想非非董事长，拜拜。”转身回了会议室。
孟菲紧随杨卫国来到地下停车场。她还犹在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真有实力跟秦正一争孔雀董事长的位置。
杨卫国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现在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龙舟那10的股份，我去市委最后敲定入股龙舟的事。当然，如果你能搞定庞士英，让他配合搞一个‘乌龙’投票，分头行动、双重保险，我们就功德圆满了。”
孟菲确定这真不是做梦，不禁豪情万丈，笑道：“放心，这个庞士英我来搞定。”
这时，柱子后面转出四个警察，为首是刑侦队的李队长，他向杨卫国一甩手里的逮扑令，流程化地宣读：“杨卫国：你于6月3日涉嫌谋杀蓝之雁，你被逮捕了。”
杨卫国大声说：“不可能！你们有什么证据？我现在是外藉身份，我现在是外交商团的人，你不能这样抓我走！”
李队长跟没听见似的，下巴一摆，几个警察早上前将杨卫国拷了押向一边的警车。
孟菲吓呆了，一时急道：“杨卫国！我该怎么办？”
杨卫国忙叫道：“不用怕。我敢回来，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我任何证据。你马上通知徐才，让他去找大使馆，一定要来保我。”
孟菲眼睁睁地看着警车呼啸着带走了杨卫国——那个刚刚让她觉得梦有可能实现的人。这时手上报纸滑落在地，被风吹起，朝上的一面正是头版重磅新闻专题：《谁在做空中国？》
楼上会议室里，秦正走到东方泽身边，跟他并排靠在窗边，回过头来一脸得意地说：“领导：刚才听你头头是道的讲故事，发现跟你以前在主席台发表演说完全不是一个气场，你真是太……”故意拖长语调，好像一直在找最贴切的词而不得。
东方泽嘴角一勾：“帅吗？”
本来是挺帅的，但他这一笑，阳光背影下莫名有种氤氲气息浮现，衬着一双黑漆漆的鹿眼里闪现星光点点，这情致只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把个秦正看得一呆，脱口道：“不——是性感！”
东方泽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秦正整整一分钟，发现他根本没有更正的意思，知道又被他调戏了，又气又无奈地翻了他个白眼，转身向外就走。
秦正忙拉他的胳膊：“哎哎哎，别走啊！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东方泽一甩手——没甩掉，反而被秦正从后面把两只臂膊都拉住，拖他回到窗台边，道：“再站一会儿再站一会儿，开了半天会，脑袋都木了。放松一下，聊聊天嘛。”
东方泽没好气地说：“你不是饿了吗？”
秦正笑道：“原来你还记得，看来还真挺关心我的。那中午请我吃点什么呢？其实，我特别想跟你喝酒，不知道你身体是不是可以……”
东方泽皱眉道：“上班时间不许喝酒。”
秦正眼睛一转，兴致不减地说：“有你在，无酒也醉了。刚才咱俩对付杨卫国他们，这种跟你联袂出手、仗剑江湖的感觉太过瘾了。今天，我才觉得这个地球是在转动着的，并且转得还挺精彩。真不知道，你归隐那几天，这地球是怎么熬过来的？”
东方泽眼中的神采一敛，问：“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当时知道我出事了，你什么感觉？”
秦正一怔，用力敲着头道：“哎呀呀，脑筋不够用了，赶快吃点红烧肉补补，不然真要出人命了。”
政府办公大楼，方天龙守在常以方的办公室里，独自坐了很久。
早上庞士英还特意问他：“你真的不去参加吗？”他其实非常想去，至少这样还可以再见到东方泽，甚至跟他在一个房间里开会，如在以往，他会兴奋得睡不着觉。
但是，今天他只是淡然拒绝：“不，你代表龙舟去吧。我去市长那里开个会。”所谓开会，其实只是去听通知，常以方将在今天通知他最后确定的出资方是谁。
方天龙曾经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想、还是不敢见东方泽？是自惭形秽吗？或者，是自知之明。
二月份董事会他去见东方泽时，那时的他神采奕奕、运筹帷幄、志决千里，觉得十年来从未象那日那般意气风发、精神振奋，因为他终于可以笔直地站在东方泽的面前，自信地对他说：我来帮你实现掌舵孔雀的梦想，我们一起！
可今天他还有什么？连龙舟带方家几十年的家业一起输掉了，这还不算，最后骑到他头上的居然是杨卫国这种人、代表的外国狼狈资本，这是何等的耻辱！他该如何向方家老小交待？就算死不足惜，他有何面目见方家先辈于九泉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他不能放纵自己这样去想，因为他还不能倒下，他至少要支撑到把几万名员工安顿好，尽量安顿好……
他不愿再想，转移视线看到桌子上面有《华城每日连线》当天的报纸，随手翻看，赫然入目的头版标题文章《谁在做空中国？》。
这是一篇重磅经济调查报道，用了整整四个版面深入分析：在当今举世维艰的市场大环境下，中国经济的崛起为全球带来新的机会，但是自2007年以来，一直有各种声音在喝衰中国经济，一直有各种力量影响中国市场发展，尤其是一些黑暗资本和嗜血热钱，利用虚假贸易和地下钱庄进出中国资本市场，在股市、汇市、期货等市场兴风作浪，与国际上中国威胁论一唱一和，压制中国的发展势头。
这篇文章从过去数年间，国际资本市场与中国几次大的经济起落相关联，尤其是几大国际资本巨鳄、其与国内数以百计企业频繁的资金往来，甚至一些企业在中国股市涨跌时的进出抛吸，总结其每次助推跌势的规律。而国内一些跟风的企业，甚至一些不被允许投资股市的企业，则起到极不光彩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在这些企业名单中，创新控股、神州基金、未来科技、华夏投资、幸福、亚福、甚至新亚及其它十余家资本全部“榜上有名”！
调查文章中还特别提到最近的龙舟案例，从三月份开始的孔雀振荡中就可以看到龙舟极其活跃的身影，这样一家一直以实业博发展、很值得尊敬的经济中坚力量，就是在这样一波波的资本浪潮中失去根本，最后落得被人吞噬的结局，到底是谁之过？文章中指出在龙舟陨落的过程中，创新等几家企业都在其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那么最后又会是谁来渔人得利？会不会就是那些虎视眈眈的热钱，以远低于资产价值的成本饱食跌落的中国实业力量？
方天龙看得心头直冒冷气，以至于常以方走进来时，竟然没有察觉。
常以方看了眼报纸，说：“你也看到了？这篇文章很深刻、很犀利，真让人又爱又恨，主要是来的时机不对呀！”
方天龙汗然道：“它的确说中了龙舟的问题所在。只是，您说的时机……”
常以方沉默了一下，道：“刚刚结束的办公电话会上，我汇报了这次对龙舟的处理思路。但，不知是不是受这篇文章的影响，上边认为我们需要警惕文章中提到的那些商号，先不管事实是否存在，至少近期不能再给新闻界以口实，来个跟踪报道什么的。所以……”
他看了看方天龙，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方啊，我们也认识多年了，我十分欣赏你，这次也是全力想要帮你找一家合适的资本帮你接盘。本来谈好了一家外资，对方同意给你溢价到十六亿接你的盘，但眼下，还是稳妥为上，我们只能优先选择内资企业。可能，在资本上会少于十五亿，具体要最后去谈。你能接受吗？”
方天龙心里一松，知道新亚出局了，当下表态道：“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帮我找到这样的资本，我已经感激万分，哪里还有资格计较？”
☆、36 接管龙舟
常以方点点头：“我知道你一向稳重、识大体，首要的是龙舟不用破产，其次这几万人有饭碗了，当然，你方家的牺牲也很大。”
方天龙忙道：“是我经营失败，无话可讲。那么，现在是已经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