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有他镇在这里,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前来捣乱……
说什么妖魔鬼怪不敢来,在客栈老板的眼里,他自己就像是一个妖魔鬼怪,而且也已经来了。
实在忍受不了凤迟龄的软磨硬泡,客栈老板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收了他一点小钱后就让他入住了。
老板先前还以为有这么个人住在自家店里,会让一些想要进店的百姓们心中忌惮,会赶生意,却没想到过了一天,非但客流量没有少,甚至还多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在客栈里来回走动。
要说那些“人”哪里奇怪,便是从头到脚都奇怪的很。
诸如一位披头散发,身着白衣,脸色苍白,嘴唇朱红的女子坐在靠窗那边的位置,兀自望着窗外发呆;又或是头上长有一对不知真假的白狐狸耳朵的三位男子在店内谈笑风生。
他们相貌虽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的,眸色与衣裳颜色却各不相同,一金一红一灰,衣冠楚楚,身如玉树,各有各的韵味。
纵使长相俊俏得很,可所有人注意点都会被他们的那对高高竖起的耳朵所吸引,无一例外。
除此之外,还有长象鼻子的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马脸人身的“怪人”、满身鱼鳞,且嘴里会吐鱼泡泡的鲛人、背上长有密密麻麻刺的暴躁老哥围在一桌开着小宴会等等……
如此瞧来,最先来的那名女子与三名长狐耳的青年给人的冲击力也不会显得那么大了。
至少人家的脸看得过去,不会辣伤眼睛。
湖水清亮,宛若明镜。小舟停靠在岸,刮起脚下一道道碧波荡漾的涟漪。
从此方向眺望过去,远远便能望见远处的壮观的南阳城门矗立在那。那熟悉的情景刻印在眸中,瞬间唤起记忆深处的一系列陈年旧事。
荆无忧面无表情地盯着那城门若有所思了半晌,最后敛下眸子,与上官允一同从这片舟上下了来,缓步朝那方驶去。
第39章 琉璃台
短暂的两天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 凤迟龄在楼上也睡了两天两夜。
为以防有来路不明的人士前来叨扰,灵虚境里的各种活宝就趁着他闭目养神,放松警惕的期间在楼下时时守候着。
第三天清早,天色还灰蒙蒙的一片,凤迟龄已然梳洗完毕,准备开始束发穿戴。
白色中衣外披了一件似水似冰的浅蓝色广袖服,腰际用一条纯白色腰带束着, 三千青丝宛若黑瀑布垂在身后。
一双削若葱白的手将其用与外衣如出一辙的浅蓝色的玉冠半束起来,尽显风姿卓然。
与以前不同的是,他戴上了一枚画有梅花的面具, 图案不再是那不忍直视的花红柳绿,也不会将这份濯然破坏得体无完肤。
凤迟龄将一把碧清的折扇展于胸前,昂首挺胸、颇有风度地下了楼。
而等他在楼梯上微微侧首一望,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大把奇人异士围坐在整个客栈内, 所有喧闹的玩笑声在他下楼的一刹那戛然而止。
顿时陷入一片鸦雀无声的沉寂中。
对凤迟龄来讲在场的所有奇人异士,都是从他的“灵虚境”里跑出来的, 眼熟的不能再眼熟,所以他对此并不惊讶。
再扭头一望客栈老板那站在台前扶额无奈的模样,凤迟龄伸出一根手指,抠了抠面具, 信步下楼,缓步走到白姗面前,从怀中一阵摸索后,取出灵虚境, 将之递给她。
坐在窗前的白姗见状一愣,连忙站起来道:“尊主,您这是……”
凤迟龄道:“给你玩玩。”
白姗抿嘴道:“您别开玩笑了。”
凤迟龄闻言轻笑一声,伸手拉过白姗的手腕,将那枚菱形碎片放置在她的手心里,凑在她耳旁温声说道:“我今天有要事处理,没功夫搭理他们,你负责看好,别让他们在南阳城里瞎晃悠,惹是生非。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怕无忧他们会通过四雪找到这里来,为以防万一,我不能带着大金它们。”
白姗垂首看着掌心里的菱形碎片,犹豫道:“驭魔镜,得此物者得尊位,尊主当真如此信任我?”
凤迟龄直起身板,哈哈大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你在我身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信你信谁啊?再说了,你要是想要这个尊位,我让给你就是了。”
白姗吓得眼睛瞪得硕大,立刻摇首道:“白姗绝无此心!魔尊之位何其重要,请尊主不要在拿此事开玩笑!”
凤迟龄负手而立,语气平静道:“我没有同你开玩笑。”
白姗一时无言,顿了顿后再道:“为什么?”
凤迟龄道:“因为太麻烦了,知道吗?”
白姗垂眸呢喃道:“可是……”
望她失落的模样,凤迟龄拿扇面轻轻敲打她地头顶,乐呵呵地道:“可是再麻烦我也得当啊,你们都太过于衷心了,竟然没有一个想要谋权篡位。别人嘛,我又不放心,这不只好委屈我自己了。”
白姗轻声道:“尊主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
“……”凤迟龄道,“白姗,我说过了,不要再这么称呼我。”
听他语气陡然转变,白姗连忙颔首,急道:“对不起,龄……龄……”
那两个字,她着实说不出口。
凤迟龄摆手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走了。记得千万看好它们,尤其是那三条狐狸。”
亲眼望见望凤迟龄走后,分散在周围的大波“怪人”突然往白姗那边聚集,纷纷开口道:“白姐,龄兄刚刚都很你说什么了什么啊……咦!这不是驭魔镜吗,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白姗开口道:“尊主他……”
“白姗,如果你是偷的,我们可是饶不了你的。”
“对啊,无论驭魔镜在谁的手上,我们心中的魔尊永远都是龄兄,你可别动歪脑筋。”
听到这里,一头上长耳,眸色为银灰的银狐仙插话道:“你们都快住口,我刚才亲眼看见尊主亲自把驭魔镜交给白姗,让她保管一些时日的,你们不等白姗把话说完就胡乱怀疑一个姑娘,这是想干什么?”
“啊?这,这样啊……那真不好意思啊白姗,我们向你道歉。”
白姗摇摇头,笑容颇显苦涩,道:“没关系,你们也是为了尊主着想。”
客栈中央,各种嘈杂声逐渐响了起来,有说有笑,你调侃几句,我奉承几句。
唯独白姗看着掌心那枚菱形碎片出了神,周围的声音像是传不进她的耳朵里。
顿时,在她的空间里只回响起了她自己的心声。
……看吧,尊主。
无论你再怎么不情愿,哪怕是把驭魔镜交由他人之手,我们所认同的魔尊,都只有你一人。
您虽站立在万鬼之上,只因为您命中带煞,注定一生孤独。
终有一天,所有与您亲近的人都会离您而去,死的死,恨的恨,无一例外。
那一日,万鬼对他俯首称臣,当时白姗亲耳听到凤迟龄称自己为祸水,说自己不会对任何人起了除了利用以外的任何心思。
想着想着,白姗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回想起之前凤迟龄是怎么用扇子轻轻拍打她的头顶。
“尊主,是您说不会对任何人温柔,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不会犹豫一分。”
“可是包括白姗在内,您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与从前不一样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是白姗看得出来啊。您变得温柔了,对于那个萧然,白姗也能看出来,您其实不会杀他,只是吓吓他而已。明明以前是那样的杀伐果断,冷漠无情。”
“……五年前,那个鬼修同您说了相似的话,令白姗没有想到的是,您居然会为此而感到生气。”
“明明那是您曾经亲口说过的话。”
火狐嚷道:“白姗!”
白姗猛地抬眼望向他,一副六神无主的迷茫状态。
一身血红衣裳的俊美狐狸见状,挑眉问道:“你怎么了?叫你几声都不答应,刚刚在嘀咕些什么呢?。”
白姗摇首道:“没什么,尊主说他今天有要事处理,让你们都安分点,所以都回来吧。”
说完,她抬手举起驭魔镜。
顿时,众多妖魔鬼怪退避三分,火狐连忙压下白姗的手,苦笑道:“哎呀白姗,算了吧,里面太闷了,我等也是挑在尊主灵力最低的时间段里出来的。春季如此短暂,我等也只能在这个季节内多放肆一回,你就行行好,让我们多呼吸几下外头的新鲜空气吧。”
白姗越过火狐看向他身后的各类物种,道:“你们四狐阶级较高,可化作人形,留在外面当然没问题,可是其他人就不能做到了,为避免惹出不必要的祸端,还是让它们进来的为好。”
火狐再三劝道:“能惹出什么事?我和金狐银狐都看着呢。”
望白姗还是一副踌躇的样子,火狐拍胸道:“这样吧,我们就在这家客栈内走动,保证除此之外哪里都不去,总行了吧。”
“……好吧,绝对不能出去。”
“当然!”
一旁站在柜前的客栈老板弱小而无助:“……”
依照萧然所说,九火琉璃台在西南方向百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