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风帆一点万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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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指柔软冰凉,似细雨中拂过水面的柳枝。

    慕清沣去衣柜取了件夹衫给他披在肩上,像在征询他的意见,“秋夜风凉,明日我便让平叔把地龙烧起来吧!”

    顾少白默不作声,就在慕清沣以为他根本不会开口的时候,听到他淡然问道,“你打算关我多久?即便父亲和二哥不在,我多日不归,明约也会着急,他定去告诉三叔……顾府已然祸事连连,我不想再添乱了。”

    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慕清沣只字片语。

    顾少白料定又是白问,起身便回了榻上。

    靠着床头翻了几页书,慕清沣便凑了过来,他正想赶人,却看见慕清沣拿着一把小钥匙,“咯嘣”一声,把那锁链打了开来。

    顾少白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难以置信。

    铁链除去,露出了一圈青肿淤痕,衬着玉白的肌肤,好像脚腕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慕清沣从长案的抽匣里取出一盒活血化淤的药膏,那还是给他脖子上的掐痕涂抹剩下的,不知什么配方,倒是管用得很,第二日变肿胀尽消。

    顾少白举着书,目光却随着慕清沣的指尖移来晃去,凉丝丝的感觉熨贴着皮肤,不知为何撩得他有些于心不忍。

    不禁想抡自己一耳光,本来恨他恨得牙根都痒痒,却因为这么一个貌似温柔的小动作,心就软了。

    暗骂一声,顾少白,你真没出息!

    “你打算放我走了?”顾少白问。

    “嗯”,慕清沣没看他,指尖在伤处画着圈儿,“今儿太晚了,明天一早就让平叔送你回去。”

    他这么平静,反而让顾少白心下难安了,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了,还是哪根筋回位了!

    慕清沣临走时熄了蜡烛,秋夜寒意重,唯恐他冻着,又给他加了床薄被。

    顾三少蜷缩在厚厚的被子里,雨夜,无月,听他脚步渐行渐远,却看不清他离去的背影是何等模样,直觉上,似乎很孤寂。

    不禁有些后悔,拒绝有很多种方式,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些?

    翌日,顾少白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周远早就备好了热水,在门外等着。听到屋子里有响动,才掀帘而入。

    顾少白微微有些脸红,贩夫走卒哪个不是日出而做,读书郎谁人不是秉烛夜读,像他这样贪吃贪睡的人太少见了。在自己家倒没什么,明约和秋月早就习惯了,可这毕竟是别人家,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索性,周远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起漱停当,在接近午饭的时间吃了早饭,周平来说马车已备好,立刻就可启程。

    忍了半天,顾少白还是问了慕清沣的行踪,周平只道王爷散朝未归,不知去了何处,他这才怅然若失地上了马车。

    其实,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如不见,反不尴尬,可是,打心眼里,还是想见一见的!

    葛春晖一案经大理寺审结,报送了刑部。

    他之重罪并非仅贪墨税银和官匪勾结,奈何嫌犯守口如瓶,其他查无实据,任谁也无可奈何。

    慕清沣着人查过,葛春晖一家老小几年前就不知所踪,应该是他自知恐有今日下场,一早便将妻小的行踪藏匿,抑或一直以来,全家都攥在王似道手中,才令得其三缄其口。

    究竟是哪一种,还需另派人手详查,但也非朝夕之功。

    皇帝御笔亲批,秋后问斩,这可是嘉正帝登基以来,处斩的首位从三品以上官员。

    朝堂上百官山呼万岁,朝堂下悄悄议论什么的都有,有说慕春晖作死活该的,有说本可判流徙少帝杀一儆百的,有说这根本就是沂亲王撺掇的……

    慕清沣谢了坐,小太监奉了茶。

    嘉正帝喝了口茶,“朕斩了葛春晖,王似道那里应该安生些了吧?”

    王似道仗着太后之势,这几年势力发展得比春笋还快,老家伙又跟狐狸似的,把尾巴藏得很好,即使知道他已有不臣之心,没有真凭实据,还真奈何不了他。

    今日早朝上圣旨一下,总算是稍微出了口闷气。

    慕清沣略一沉吟,“陛下,王似道此人城府极深,他表面清心寡欲,实则与朝中多人结为朋党,他之所谋绝非大权独揽这么简单。”

    嘉正帝睁大眼睛,“老匹夫已位极人臣,还欲作甚。”

    慕清沣道,“臣正在调查,陛下放宽心,只需多加提防即可。一有消息,臣必第一时间禀报。”

    少年皇帝点点头,脸上露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衬的沧桑,“阿沣,朕最信任的人,唯汝尔!”

    嘉正帝与慕清沣同岁,只是出生的月份晚一点儿,从太学伊始,便一直呼其“阿沣”,至今未改。

    慕清沣闻言,撩衣跪倒,“得陛下信任,臣万死难报。”

    嘉正帝赶紧将他扶起,“朕与阿沣,无需如此!”

    君臣二人又絮叨了一会儿家常,慕清沣方才告辞。

    从皇宫出来,季青正等在青壁油车前,一看慕清沣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何事?”

    原来,凤凰寨大破,一众喽啰都被投入安阳府大牢,由提刑司按律具罪。其中,从一个小喽啰处审出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新上任的府台不敢轻易判断,立刻着人将其押送至大理寺,人昨夜刚押到,正值季青当值,便赶紧来禀报慕清沣。

    这也是慕清沣没来得及赶回去送顾少白的原因。

    季青把慕清沣带至大理寺后堂,一个披枷带锁的年轻人正垂头跪在地上,时至深秋,他只着一件褴褛单衣,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道道伤痕,不知是路上挂的还是牢里被打的,看着非常可怜。

    慕清沣看了眼季青,季青立刻会意,吩咐旁边站着的捕快,将他枷锁除去。

    “你姓甚名谁?”

    那人没敢抬头,只轻声道,“小人林小鹤。”

    慕清沣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抬起头来。”

    “小人不敢。”

    “恕你无罪,抬起头来。”

    林小鹤慢慢把头抬起,慕清沣一看这张脸,难怪眼熟,原来,他就是凤凰寨那个五当家的跟班,当初,五当家要欺负顾少白,是他跑去搬来了二当家宋义,这才没有把慕清沣提前暴露,算来,此人都算有功。

    林小鹤一看是慕清沣,立刻低下头,仓惶间连连磕头“小人有罪,有眼不识泰山……”

    当日之事,事后虽有耳闻,但如今见了这面冷似冰的正主,还真有些犯怵。

    “行了”,慕清沣打断他,“你年纪轻轻为何落草为寇,做那打家劫舍的买卖,不怕掉脑袋么?”

    林小鹤哀哀戚戚道,“小人家乡闹饥荒,父母都死了,小人随着逃难的人路过凤凰山脚下,正遇上五当家的打劫,他看小人身上没钱,人倒还机灵,就把小人掳上山,专门伺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