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怕,好好睡,有哥哥在,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睡醒,”虽然重新陷入沉睡中的夏熙听不到,夏琛还是不厌其烦的一遍遍低声哄:“哥哥爱你,会永永远远疼爱你,不再离开你。”
蒋战威紧抿着唇站在黑暗的角落,一身深色的军装气势凛凛,如出鞘的利剑,闪着寒光的双眸透着一丝血红。
第42章
是蒋战威主动把夏熙送回来的。
这也是忠犬值增加的原因, 但这并非蒋战威心中所愿, 可昏迷中的夏熙连水都喂不进去, 医生打的药剂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反而烧得越来越厉害,让蒋战威的心紧揪成一团, 只能认输投降。
如果可以,他想永远都不放手,却在时至今日发现他根本无法强留。
蒋战威轻轻上床搂住夏熙, 和他一起盖在轻柔的被子里。怀中人的温度虽然因高烧而滚烫, 但起码不是蒋战威将他从冷水里抱出来时让人恐慌惊痛的冰凉。已经搂得那么紧,蒋战威却还觉得不够, 于是伸出大掌将人从肩到背, 从腰到腿,连同脚踝和脚掌都恋恋不舍地摸了一遍, 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勉强压住心中无边无际的不安和心疼。
就这样搂着怀里的珍宝, 一直没合眼的元帅大人莫名放松下来。而意识一旦松懈, 便开始模糊, 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睡眠。
然后于恍惚间开始做梦,竟梦见了各种各样的夏熙,梦见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求而不得。每每想要抓紧对方, 却总是适得其反,得到的只有难言的悔恨和失去的痛苦。那种痛苦强烈到就算在梦里, 也感受的无比清晰,甚至鼻头酸涩, 有想哭出来的冲动。
蒋战威睁开残留着湿意的眼猛然惊醒,低头看到夏熙仍躺在他怀里,才喘着粗气慢慢平复下来。同时发现怀中人的体温似乎比之前更烫了,呼吸却紊乱又微弱,联系到刚才的梦,顿时心慌的更重。
可该做的治疗都做了,孙医生在蒋战威‘何时才会清醒和退烧’的厉声喝问下,只能斟酌着解释说这估计还要靠个人的意志力。因为很多疾病都能靠心态和意志力迅速熬过去,可如果病人潜意识里不想醒,就要拖上很久。
蒋战威闻言,竟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只低头深深凝望着心上人的眉眼,眸底翻腾起数种情绪,复杂的读不懂。最终在窒息般的静默后轻轻开口:“小熙,我输了,我送你回去……”
夏熙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一张小脸烧的红红的,模样看起来非常乖,也让人极其心疼。蒋战威沙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痛楚,“我这就送你回家,以后再也不逼迫你,也不胡乱嫉妒和吃醋,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可吃醋这种行为是无法自控的,只要深爱和在乎,就会忍不住吃醋,尤其是对那些在感情中不自信的人来说,因一个小细节便能愤怒不已心痛难当,这种害怕失去的心情其实更多的是酸苦。将时间拉回到蒋战威把人送回后,夏琛搂着弟弟小声低哄的这刻,蒋战威最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暗藏寒光的双眼,不去看心上人被别人搂住的画面,并试图压下眼底的血红。
继而在重新睁开眼后的下一秒,迎上了夏琛的拳头。
夏琛是个极具儒生气质和君子风范的人,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除了在战场上之外,他从来没跟人动过粗。这是夏琛头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失去了惯常的冷静,甚至不顾是否会暴露身份,以及自己来德城前答应革命联盟军团说要完成的任务。
身为联盟军团的理事,夏琛就算再担心弟弟也不可能想离开就离开,总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他们刚刚召开的第四次会议就是在讨论长虹帝国对兴东联邦州的战争势在必行,并会串通安平联邦州的刘棋联手夹击,却有新入团的成员张宏提出异议,说横隔兴东和安平两大联邦州的洛北联邦州近年来实力大增,刘棋会因为忌惮蒋战威而不敢妄动。
夏琛找的借口便是查探此事是否准确,以及一旦长虹帝国对兴东联邦州的战争打响,是否有说服蒋战威的洛北联邦州也一起对抗侵略的可能性。
夏琛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他回德城之前做过十足的准备,带了足够的筹码,也想过自己可能遇到的危险和万一身份暴露的解决之法,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因为弟弟的事和蒋战威提前对上。
蒋战威立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反应力避开攻击,同时抬手回击。夏琛的速度竟同样飞快,身手好到出人意料,蒋战威凌厉无比的拳风只擦到了他的耳侧。
“你和小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夏琛闪躲的同时一把拽住了蒋战威的衣襟,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你缠着他多久了?”
“小熙很久之前就答应会好好考虑和我在一起的事,我们亲过抱过也同床共枕过,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蒋战威这回没有再掏枪,只高高在上又慢斯条理把衣襟从夏琛手里一点点拉回,眼底的血红也一点点回拢, “——我不是缠着他,是爱他。”
说到爱字时,蒋战威的眸底不自觉便泛起了深沉的爱意,夏琛的拳却随着他的字字句句而越握越紧,“我不管你和小熙到底是什么关系,也可以不计较你这次害他生病的事,但请你从今以后都不要再靠近小熙一步!”
“你以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蒋战威反手揪住了夏琛的衣襟,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他这辈子都是我的!!”
突然有说不出的火气汹涌地冲上夏琛的心头,比他方才见到被送回来的生病昏迷的弟弟时还要严重,有些失控的低吼出声:“就凭我是他哥哥!”
从很早起就认定了弟弟这辈子是属于自己的夏琛很快又喘息着平复了心绪,补充道:“我是小熙的表哥。姑母在世前曾让我好好照顾他,我绝对不允许他和不适合的人在一起,走上不该走的歪路。”
夏熙远住兴城的舅舅家的确有个表哥,蒋战威看着夏琛的眼神暗藏着怀疑和审视,微眯起眼道:“不管你是谁,我还是那句话,他是我的,我爱他,绝不会离开他。”
夏琛忍不住向蒋战威再度挥出一拳,击中了蒋战威的侧脸,蒋战威二话不说就抬腿屈膝,向夏琛的腹部攻去。两人就这样在狭窄的房间里单凭拳脚功夫打了起来,互不相让,在这过程中房门都受到了波及,被踹出砰的一声响。
巨大的音量把夏熙吵醒了,浅浅呢喃出声,重新睁开了眼睛。
夏琛和蒋战威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打斗,齐齐走向夏熙身边。夏熙的大脑依旧是迷糊的,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一点点声响落在耳中也震耳欲聋,继而有只大手分别按住了他紧皱的眉心和太阳穴,轻轻的推揉,缓解了他的难受。
他完全不知这推揉的大手分别来自两个人。夏琛和蒋战威一左一右不约而同地伸向夏熙的额头,甚至差点尴尬地碰撞到一起,却又因夏熙眉心的舒展而没有撤回。
细腻温软的肌肤让两个男人均无法放手,而夏熙也在这舒服的按揉中渐渐睡去,再醒的时候,竟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于车上。
车已经停了,夏琛就站在车窗外,有人正弯着腰对他说着什么,夏琛听完那人的话,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绕过车身,打开了车门,将宝贝弟弟轻轻地从车里抱了出来。
夏熙被夏琛紧搂在怀里,身上裹着大大的风衣,连小脸都被衣服遮得严严实实的。夏琛感觉到弟弟似乎动了动,但不知弟弟已醒,只习惯性的在他耳边轻轻哄:“乖,再睡一会儿,哥哥抱你进去。”
说完对接待的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人也是个聪明的,立即便一声不吭的带着夏琛朝之前预订好的独栋小楼走。
夏琛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内敛矜贵的,虽然外貌做了伪装,依旧掩不了那份气势。行走的这一路都非常安静,只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夏熙有些茫然地睁着眼睛任由夏琛抱着,心里有数不清的疑问,却懒懒倦倦的不想开口。
——把系统任务都放弃了的夏公子此刻正处于肆无忌惮的‘等死’阶段,只管忙里偷闲地享受此刻的安宁,下定决心等系统什么时候同意给他答案或剧情,他什么时候再动脑动口。
沿着石板路,穿过竹林小径,再越过掩在林间的零星温泉池,又拐了三个弯,便看到一栋精致的小木楼。楼檐上挂着小小的风铃,在风中发出动听的轻响,楼后还有光滑的石头堆砌出的浴池,腾升着淡淡的白雾。夏琛一路把弟弟抱到楼上的床上才把人松开,低头的同时便对上弟弟黑白分明的眼睛。
“小熙醒了?”夏琛忙抬手在弟弟的额上试温,“有没有哪里难受?”
夏熙这回是真真实实地认定了哥哥就在身边,视线紧接着便触到哥哥下巴上的一块青,眼里不由露出了紧张和关心,“哥哥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夏琛忙道:“只是不小心撞到了,不疼。”
“这是哪里?”
“是城郊一个适合养病的度假山庄。”夏琛轻抚过弟弟的额发,“这几日就乖乖在这里养病,外面的事情什么也不要想不要管,知道了吗?”
夏熙虽不知道夏琛打算做什么,但他相信夏琛不会害他,也相信夏琛处理事情的能力和手段,便很听话的点点头。
弟弟乖顺的模样让夏琛心软得不行,夏熙的目光却转到了窗边随风轻舞的窗纱上。纱幔绣着大片大片的睡莲,空气中也带着好闻的清香,忍不住想要下床去窗边看风景。夏琛一眼就瞧出了他的想法,便扶着他坐到了半开半合的木窗前。想着蒋战威应该没那么不要脸的追过来,还帮弟弟把窗全部推开,好让视野更加广阔。
窗外正是被花树和青竹包围着的后院,后院中央还有个清澈又袅袅的温泉池,水面浮动着几片花瓣,映着蓝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一片安然,夏熙望在眼里,露出明显的喜欢。
而夏琛只管望着弟弟的脸,觉得比任何美景都好看。心里也一片安然,又涌上说不出的酸涩,因为他知道对方终将属于别人,唯独不会属于他。但情人间合了会分,夫妻间结了会离,朋友间也聚了会散,兄弟间的关系是永远都打不断的,不管是卯足了劲凑上来的准情人还是准妻子,都得经过他身为兄长的这一关。
第43章
虽然烧退了, 但夏熙的身体仍然没好透, 没看多久风景就累了。夏琛哄弟弟回到舒适的大床上, 又在他不想吃东西的情况下亲手喂他吃了一碗瘦肉粥一盅鲜奶蒸蛋,吞了两片药,整个过程无比耐心温柔。
夏琛的性格本就温柔内敛, 仅是浮于表面上的温柔就足以令人沉醉,若是他真心实意的向谁施展温柔,恐怕任何人都招架不住。普天之下能让他如此真心相待的只有夏熙, 同样的, 也只有夏熙会因为习以为常而对他的温柔免疫。
药效上来的很快,夏熙已经升起困意, 可一想到坐守在身边的夏琛就舍不得睡, 闭上眼等了一小会,又将水润的眸子重新睁开, 小声道:“哥哥困不困?你也来睡一会儿吧。”
夏琛眼下有淡淡的黑影, 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 却不知有个黑眼圈更重的人已经赶来, 就站在院外那株最大的花树下,花瓣已落满了半个肩。
依言上床的夏琛侧身正对着弟弟近距离躺好,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搂住弟弟的背一下下轻拍, 就差没讲再个幼儿睡前故事来助眠了。夏熙则在哥哥面前露出毫无防备的神态,白皙的面容就像无辜无害的孩童般, 连眼睛都透着诱人的光。
夏琛的眸色微微沉了沉,低低道了句:“这个距离好像有点糟糕。”
夏熙只隐约听到了糟糕两字, 不解地眨眨眼问:“什么糟糕?”
夏琛深吸了一口气,轻轻亲了亲弟弟的脸颊,缓缓道:“……哥哥觉得自己很糟糕。我当年离开夏家,离开你,你有没有怪过我?”
“没有,”夏熙摇摇头,认真地说:“但我很想你,担心你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我也想你,”夏琛突然把弟弟的整个脑袋都搂进怀里,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每时每刻都在想。”他那双和夏熙足足有六分相像的眼里温柔几许,又问:“你还记得夏家主楼后面的那栋观景小阁楼吗?”
夏熙微微一愣,听夏琛继续道:“阁楼里有一盏暖黄色的灯,墙边有个书架,放了一排旧书,窗前还有一个望远镜,尤其在晴天的夏夜,能透过望远镜看见很多星星。因为母亲说人离开后就会变成流星,所以她刚刚离世的那段时间,你每次想她,就会偷偷去那里看星星。”夏琛顿了顿,声音微哑,“我那时候就告诉自己,要从此以后都陪着你,不离开你,不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我食言了。”
那时候夏熙还没升到中学,骨子里的高傲和自立已经非常明显,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也不想让夏琛担心。却不知他每次去阁楼,夏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甚至就默默地站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在他看不见的对方守着他。
夏琛闭了闭眼,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穿过重重旧时光,轻轻推开门,看到趴在窗口睡着了的弟弟。白嫩的小脸上依稀间有泪痕,长睫毛也留着些许湿意,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抱回去,守在床边等他醒来,告诉他有哥哥在,哥哥会陪着你。
可惜每次都没能陪到最后,总因各种各样的事提前离开。所以那句安慰的话一直没有说出口,再往后,他选择投身于革命事业,远远地离开他的身边。
这些年他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而错过的东西再也回不来。
夏熙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哥哥拥入怀里,视线一片黑暗,嗅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冷香,困意渐渐如潮水般涌来,在夏琛身上蹭了蹭,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从下午三点睡到了六点多,而且睡得非常舒服,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睡过一样,身体似乎也都好了。揉了揉眼坐起身,却没有看到夏琛的踪影,只看到窗外的太阳只剩下一小半就要落完,最后一片软红和金辉相交相映,在天际勾织出无比绚丽的画卷。
夏熙慢悠悠地下了床,拿起床头柜上夏琛给他准备的书,打开窗边的灯,坐在软榻上看。不知不觉天彻底黑透了,圆圆的月亮爬上来,夏熙放下书伸了个拦腰,决定循着花香去楼下走一走。
今晚的月色特别好,楼下的景致也漂亮的像画一般,而夏熙的一举一动进一步给这幅画增添了无法形容的美。只有他本人浑然未觉,脑子里甚至还想着刚才看的书,根本没注意路,直到望见站在花树下的蒋战威。
对方虽然没穿军装,却一样气势凛凛难掩锋芒,面容虽有些憔悴,但眼睛在暗夜里亮的吓人。夏熙下意识就转头往回走,才刚迈出一步,蒋战威立即抬脚追了上来,“小熙!”
夏熙到底还有点体虚,没多久就累了,下一秒被蒋战威稳稳地抱起,一步步向前。石板路映着月光,空气中浮着暗香,柔和又宁静,可夏熙忍不住出声抗议:“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蒋战威只管紧紧抱着人在月光下前行,很快进入楼内,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到楼上卧室的椅子上,半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
屋内没有开灯,但月光足够亮,透过窗落在两人身上,将一切照的分明。蒋战威把手握得很紧,抬头望着夏熙的眼睛道:“小熙,原谅我。”
那眼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落进夏熙心里,泛起微疼。提到之前的事,蒋战威的神色甚至升起了一点说不出的委屈,“……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只是出去平缓一下情绪,回来就看到你全身都浸在冷水里。你可以打我骂我,却要用伤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来惩罚我……”
蒋战威低头亲吻夏熙的手指,依次在每个指尖落下一个个炙热的吻,“这种惩罚对我来说已经足够重了,原谅我好不好?”
夏熙始终没有说话,蒋战威又回想起什么,皱着眉,好像正在遭受着什么难以抑制的折磨和痛苦,最后沮丧地垂下头,仿佛彻底投降了一般,语带哀求,“小熙,原谅我,别不理我,我受不了。”
明亮的月光把夏熙的脸庞照的清晰分明,他生得貌美无双,浑身矜贵如玉,仿佛天生就该被人呵护在手心一样。可他的心性坚硬又深沉,不会轻易接受谁的呵护,也不会轻易为谁更改。风吹动周围的纱幔,重重软红叠合在一起,隐隐连成一片烈焰,再一点点蔓延到夏熙的周身,配合他高高在上的眉眼,像让世人臣服脚下的仙人,也让蒋战威的视线更加灼热。
“叮——,目标a蒋战威的好感度增加1点,总好感度为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