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林楚臣终于有了比较强烈的反应，那双原本有些对不准焦距的眼睛瞬间凌厉了起来，死死盯着他，仿佛要试图看穿他的灵魂：“……你，你怎么知道的？”
成野笑：“我又不瞎。”
林楚臣微微有些慌：“那……”
“没事。能同时近距离长期接触你俩的，只有我和你的小助理，我是混圈子的，嘴巴很严，你的小助理那边，得你自己去试探一下了。”
林楚臣还是没办法接受目前的状况：“你愿意替我保密？”
成野摊手：“说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指望干掉你上位。”
林楚臣咬着嘴唇内侧，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事儿还挺多的，不过，”他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披萨，“我现在饿了，能不能先给我烤个披萨啊？”
林楚臣还是有点心不在焉，成野没敢让他去重新做披萨，只是把之前烤好的热了一下，又拿了一些早上做的小点心，热了两杯牛奶。
成野把牛奶放到餐桌上：“其实你别多想，远哥就是压力太大了，最近王总跟吃了秤砣一样非要榨干我的剩余价值，小动作特别多，远哥帮我顶了不少，应该是惹着王总了，他现在是恨不得天天扒着眼睛找咱们仨的小辫子，刚好你出了这事儿，估计他少不了给远哥穿小鞋。”
林楚臣拿刀去切披萨，一刀下去才回应道：“我知道。”
他了解杨修远的为人，杨修远不可能真的怪他，只是，他这一次又添乱了。
成野见他不回话，以为是在担心自己的前程，于是安慰道：“这事其实也没啥的，就算找不出证据，让人觉得你俩睡了，那又怎么样呢？男未婚女未嫁，俩大龄单身狗，你情我愿的，睡了就睡了呗，躺平任嘲过一阵子也就过去了，这个圈子啊，忘性特别大的。”他抬头看看林楚臣，见对方依旧垂头丧气的，便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其实，我刚出道没多久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那会儿我还没成年呢。”
林楚臣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成野把一杯牛奶推过去：“出道第二年，我主演了一部剧，那是我第一部 电视剧，但因为之前拿了个电影的最佳新人奖，起点高，从大荧幕换到小荧幕，很多人也挺看好我扛收视率的能力的……呼，说远了。”成野笑笑，端起另一杯牛奶用力喝了一大口。
林楚臣把装点心的餐盘给他推过去：“别先喝奶，吃点蛋糕垫垫肚子。”
“谢谢。”成野拿起块蛋糕，看了看，却没往嘴里放，而是就那么盯着，似乎这小小的蛋糕就是他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和女主角演一对青梅竹马的小情侣，也没多少感情戏，就那种介于友情和恋爱之间的暧昧戏份——其实这种犹抱琵琶的剧情更容易打动观众。但是当时剧的类型、配置以及主演——也就是我们俩，都不算特别大咖，剧组担心收视，就从开拍开始，就让我们两个配合炒作，就发一些合照啊，拍一点互动的花絮，微博互动一下什么的，争取让甜度从剧里渗透到剧外。”
“事实上剧方的想法是对的，我当时刚拿新人奖不久，热度还在，她长得也挺好看的，我俩这么互动，就被人以为是恋爱了，后来剧推出来，效果也不错，作品和真人相互促进，很多观众就入戏了，真的以为我俩在一起了。但是这个也没啥，剧播完了，宣传期一过，‘和平分手’就是了，但是当时，那个女演员不愿意……”
林楚臣立刻想到了原因：“因为她在这次捆绑宣传中获益比较大？”
“是。我不能说我没从中获益，这部剧，我俩的捆绑，让我的知名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剧播的时候，我的热度已经到了‘国民初恋’的程度。但是我不想继续这个人设，我想当个演员，不想被就这么限定住了，更不愿意剧都播完了还没完没了炒恋人话题。可是她不一样，她之前一直不温不火的，这突然一下到了堪比当红小花的热度，她不愿意再回到过去，而且她后面的剧，水花也不大，炒不起来。于是在这件事上，我们两方产生了分歧。我不想撕破脸，也没有无耻到利用完了就发声明说我俩没关系，于是我这边的团队做了冷处理，就是尽可能避免同台，拒绝和她相关的话题，社交平台上也不再出现任何会引人联想的内容。但即便如此，她的损失也不小，光我知道的就有几个代言和剧希望能请到我俩共同参与。”
“于是她就主动出击了？”林楚臣猜测。
“嗯。她开始在各种平台和采访上语焉不详，表现得对我又爱又恨又不忍心责怪的样子，提起我就一会不自觉地笑，一会又神色黯然，‘想要追忆过去，又自知不可能’的那种状态。能明白吗？”
林楚臣点头：“她想营造一种你们分手了，并且是你始乱终弃，她顾念旧情的错觉。”
“嗯，而且她做得很成功。她这么做，我能公关的可能性特别低，本来我就背了个负心薄幸的罪名了，再公开发声明或跟她撕，只会让这个罪名进一步坐实。我又拿不出我俩没谈恋爱的证据，营业cp也不会签合同。”
“但是你俩‘相爱’的证据却是全网都是。”
“对。百口莫辩啊！”成野仰头靠在椅子上，“远哥找到她的团队，希望可以私下解决这件事，哪怕许给她一些好处呢。但是他们只给了一种解决办法——继续‘做恋人’，否则他们就会把这件事闹大。”
“我猜你没同意。”
“嗯。血气方刚的，太冲动了。我提出跟她正面刚，远哥则希望能和缓一点，尽量降低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最后我们决定不回应。但他们怎么可能善罢甘休，我真是从那次才知道，这个圈子里，有些人为了红真的是会不择手段的。都不要说吃相难看了，人格和脸面都可以不要的。”
“……”林楚臣张张嘴，没说话，因为以他有限的想象力也猜不到会出现什么事。
“他们曝光了远哥和他们谈判的电话录音，里面做了一些剪辑，整个录音听起来就像我的团队准备花钱封口，对方一往情深誓死不屈的感觉。而后，他们又曝出了一张照片，是我和她一起进酒店的照片。”
“……”这次林楚臣是真无语了。
“我俩一起拍戏四个多月，剧开播时还有一个多月的宣传期，我又刚进圈，没什么防备，抓到这么一张照片实在太容易了。我甚至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拍的了。”成野自嘲地笑笑，“反正我就被钉在耻辱柱上了，负心汉、睡完人家不负责、小小年纪就一副花心相……”
“那你……”林楚臣想想就觉得挺难受的，成野当时的情况应该比他现在要严重得多，对方也更有准备，想要翻盘，太难了。
“我没事。我这不扛过来了么？而且现在口碑也挺好的，以前的事基本没人说了。但是其实，我现在还不敢去回忆，一想就一身冷汗，我从那天开始就没再回过学校，其实也没有拍戏，就是躲在远哥家里，找老师单独辅导。但是我状态其实挺差的，还差点得了抑郁症，后来高考成绩也不太好，不过好在艺考生文化成绩就那么回事，成绩不好也没影响我考上。”
林楚臣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特别反感捆绑，无论男女？”
“嗯。事实上，那次以后，我更红了，于是想借我名气的人更多了，明着的暗着的，但这圈子风气其实特别不好，借名气就借名气吧，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一边借人家名气一边想踩人家一脚，太恶心了……额，我其实是想说，你看我当初栽了这么大一跟头，也没影响啥，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么？扛过去就没事了，甭多想。”
“嗯。”林楚臣低头啃披萨，啃了两口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女演员是谁？”
成野一摆手：“已经糊了。影帝的初恋女友，这名号也不够炒一辈子的，而且后来和男朋友分手时又被男朋友爆出艳照和聊天记录，他俩聊得真是多啊，怎么坑我的都聊进去了。”成野说着，摇了摇头，“作孽太多，老天爷都会替你收了的……赶紧吃吧，吃完咱们梳理一下时间线，我总觉得涉及两个酒店好几个人，总会留下什么证据的。”
第49章
“根据时间线来捋，监控视频里出现两个小时肯定是不可能的，两个小时你都到咱们住的酒店了，说到这个，可以去咱们住的酒店要一下监控，可以侧面证明一下她的视频是伪造的。”成野一边舀着林楚臣的自制冰淇淋一边分析，“我也可以给你作证，虽然我见你的时候已经和视频上隔了快两个小时，但是你需要从他们酒店回来，还得扒了衣服洗澡，我进去的时候你都已经快洗完了吧。”
“嗯，不过，我不建议你出头，口说无凭，万一洗不干净你就也进去了。”林楚臣对这件事一直抱着比较悲观的态度，求生欲简直为零，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避免其他人牵扯其中，以及怎么解决能让杨修远更省事，“你不是说那边想炒作么？那就由着她配合她炒呢？这样远哥是不是会好办一点？”
成野偏头看他，他非常想敲开这位的脑袋看看里面有没有脑浆，但看对方还是很真挚地看着他，好像真的在非常认真地询问他的意见，他把搅和沙拉的筷子“啪”地拍在桌子上，气得站起来原地转了一圈，而后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道：“你脖子上那玩意里面装的是水泥吗？她今天要炒作你就配合？明天她打算要你的命呢？”
林楚臣抿抿嘴没回答，但是非给不可，他也没太大所谓。
成野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顿时更加生气了，一拳头捶在桌子上：“你还真大方啊！那我们这一帮人还在这儿瞎忙什么呢？直接把你送人家家里不就得了！”
林楚臣再读不懂空气就看出成野生气了，他试图解释一下：“我不希望远哥为难，也不希望有其他无辜的人陷进去，那些殚精竭虑搏一把的方法，我并不赞成。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好吗？”他伸手制止了又要暴跳如雷的成野，“艺人这个称号对我来说就是个工作，是饭碗，它于我，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重要，这碗饭吃不下去，我换一个就是了。大家没有必要……”
“那你喜欢这个圈子吗？换句话说，你喜欢跟我们一起工作吗？我、远哥、白靖然……”
林楚臣想了想，还是慎重地点头：“嗯。”
“这就是了。你离开这个圈子，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工作了，我们平时那么忙，可能几个月甚至一年都见不到一次，你确定要这样吗？”成野徐徐善诱道，他才不相信有人能什么都不在乎，就算这是个泥菩萨，他也得给拍出点火气来。
林楚臣随着他说，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听到他的问话，迟疑地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你可以不在乎她坑你算计你，但是抢你饭碗夺你朋友的事你能忍？还有你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公司肯定不会轻易作罢，培养个新人然后给别人做嫁衣这种事，傻子才会做，所以公司肯定会局部封杀你，再给我换个新人带，你不是说好帮我打掩护了吗？”
林楚臣下意识地点头。
“还有啊，危机公关也是远哥的工作，他轻易妥协了，这是工作上的污点，对升职加薪什么的都有影响的。你也不想这样吧？”成野发现，林楚臣这人，实在是太好骗了，随便设计个套他就往里钻，再加上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着实是个软柿子的潜力股，只不过，这软柿子他先占了，谁也不能抢。
果然林楚臣继续点头，成野再接再厉：“所以我们得反击，而且得给她个漂亮的反击。刚刚我说的酒店监控可以作为驳斥她给出视频的证据了，但是她肯定不会就此作罢的，所以咱们得再想想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远哥那边公关手段很多，但是没有铁证，光凭公关那都是虚的。”
“我那天打的车是从路边拦的，也没记住司机名字……”林楚臣也努力地想。
“你路上有没有见过什么人？认识的或者比较有名的。”见到林楚臣摇头，成野又问，“那遇到什么事了吗？哎对了，我记得那酒店紧邻主路，一点都不偏，你怎么打车用了那么久？前后时间去掉，感觉用了快半个小时吧。”
林楚臣右手捏额头：“嗯，江月月也说很好打车的，但是我出来，那边就……额……好像是出了车祸，封路了，挺严重的追尾吧……离酒店不太远，不过我没过去看，我当时搬着很多东西……”
“哦……那这个可以查查，能作为间接证据。不过微博互撕的时候，这种证据实在不太方便……”
他俩又对着研究了一个小时，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成野把林楚臣说的时间点都一一记录了下来，熬到七点钟，给杨修远发了过去，又打了个电话建议团队可以找两家酒店仔细问问。
杨修远那边气早就消了，看到时间表也知道是冤枉林楚臣了，不过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他已经找人去酒店查证了，而且几个小时内已经做了几套应对方案，现在就等那边的核查结果。
“那个交通事故也可以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他。”成野继续絮叨着，“实在不行，用其他新闻转移一下注意力吧，最近娱乐圈没什么大事吗？”
“最近娱乐圈都快闲疯了，要不也不至于死盯着这事不放。”杨修远也很郁闷，林楚臣每次都能赶上这种神奇的时候，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他是微博的人呢，专门找淡季炒话题活跃气氛。
“那我爆个新闻？好歹我咖位也比他大不是。”成野建议。
“你得了吧，你有个屁新闻可爆，没对象没绯闻，没新戏没撕逼，难道你指望爆个新造型就压过这事啊？”
成野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也不是不成，我可以剃个光头。”
“那剧组能撕了你。诶说起来，你剧组那边，好像出了点事，聚星陷入了金融诈（分隔符）骗案，好像说资金吃紧，很多项目都会停。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吗？”
“哦……”成野突然明白了他假期的来源，“我正休假呢，两天，正常假期。不过这事也解不了燃眉之急，这么大个企业，倒台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就那个破剧组，倒了也砸不出水花来。不过说起来，我倒是想去问问白靖然有没有趁机低价接盘一些资源，这会儿应该是出血大甩卖吧。”
这边杨修远很快得到消息，江月月住的酒店经理打包票那天确实监控坏了，一点监控视频都没留下。
“这事也挺蹊跷的，白天还好好的，晚上突然就都坏了，我们及时去排查故障了，但还是没来得及，第二天早上才好的。那个角度其实不太对的，虽然和我们的监控差不多吧，但还是有一点差别，比我们的监控要低一些，你看这个位置……对，角度也小一点，覆盖面积比较小，按照这个角度，一个楼道里有三个监控就不够用了，最起码得四个……时间也不对，这个字体，我们三个月前换了一批设备，现在的字体稍微小一点的，嗯，小差不多一号吧，但是更清晰了……”
而成野他们住的酒店，则痛快给出了监控视频，视频显示，在江月月所谓的“林楚臣还在她房间没出来”的时间里，林楚臣已经回到酒店了，虽然只是卡了个边。
交通方面也确认了，当天确实有一场事故，时间发生在十点多，封路一小时，按照江月月的说法，林楚臣在他房间里至少待到十二点，势必是赶不上封路的。
杨修远整理了林楚臣在每个时间点上的证据，连同公关文案打包发给了几个合作的营销号，几个号分批爆证据，既让证据链尽量完整，又显得更自然。
杨修远打算就曝这一次，之后无论那边再怎么回复，他们都冷处理，让这个话题慢慢冷下去，但绝对不和这样的人合作。而这一次的反击，既是向江月月团队示威，警告他们不要做得太过分，又能向公司表明一个态度，别让高层以为林楚臣是什么私生活不检点有点名气就飘了的艺人。
后者其实比前者更重要，因为现在以林楚臣的名气还指望不上路人的口碑，但公司大老板一句话，就能让他事业彻底停摆。
杨修远计划得没错，果然证据出了以后，江月月那边就只剩下语焉不详地卖惨带节奏，大概就是说自己挺喜欢林楚臣的，企图用弱者的身份博同情，但是酒店方面追加了暴击：江月月住的酒店将彻查有人疑似伪造酒店监控一事，希望能不影响以后过来住的顾客的印象。
虽然还是有人将信将疑，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毕竟两边证据都不够铁，而一方又有说谎泼脏水的前科，相对来说，路人相信林楚臣的更多一点，虽然微博上看起来风向还是对林楚臣不利，但那基本上是因为江月月的粉丝更多。
下午的时候，一个以偷拍著称的工作室认领了偷安摄像头并篡改伪造监控视频的事，并表示已和酒店达成和解，为了表示抱歉，特意放出了“原版视频”，而这个原版视频里，林楚臣在江月月房间待了半个小时。
“你究竟是几点出来的？”杨修远看完视频后问林楚臣。
“不记得了，但是应该也就待了四五分钟，她把东西拿给我我就出来了。”林楚臣也很困惑，他简直要觉得有另一个自己被人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