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花季少女。
满头银发无视重力不自然地飘散在空中，发梢宛如带有生命，像探头般在空气中轻轻流连摆动。双目仿佛星辰, 或者说这可能就是星辰的色彩, 流光溢彩, 璀璨迷人。仅仅只是多看上两眼，身体就仿佛被吸收进去了一般，灵魂飘荡在茫然无边的星海之中，叫人一阵头晕目眩。
然后除了这让人过目不忘的充满特色的外观外，更明显的，还是少女那漂浮在半空中，长裙飘飘，根本看不见双腿的下半身。裙摆下的形状，怎么看，都好像不是正常人……
起初许渊还是许渊的时候，曾经在星网上“偶然”遇见过几次少女，基本都是少女主动找上的他。
当时许渊不清楚为什么四周都是普通人外观的账号中，会忽然冒出这么一个显眼的角色账号。
一开始以为是星站网的npc，对话之后猜测可能是某位背景深厚、在星网中享有一定特权的自己的粉丝，再后来，许渊就察觉出了一点不对。
眼前这人，根本不是人类。
不光外表不像人类不说，实质的身体、或者说灵魂，也不是人类。
虽然有心伪装成人类的样子，潜伏在地球的网络上，和人类正常交流。但似乎也没有多少刻意隐瞒的意思，经常就会在许渊面前不小心说漏嘴。
例如“我家的一颗星球，今天寿命到了忽然爆炸了”，例如“兽族今天又来我家星域附近犯贱了，好讨厌啊”，又例如“xx星域的奇仔兽好萌，和你们地球的仓鼠看上去有点像喔”之类。
每次听完，许渊都会一脸诧异的看着对方，然后少女反应过来，俏皮的吐吐舌头，拍拍脑袋说：“诶嘿，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啊。”
许渊每次都是用沉默无言回答的对方。
因为少女看上去人畜无害，且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对方的外星人身份，更追查不到对方的下落。所以仅仅只是上个网，交个朋友的话，许渊就没去管她了。
——毕竟管也管不到。
后来因为许渊没时间上网，星战网的存在渐渐被他遗忘，所以连带着星战网中的那个外星人少女，也被一齐遗忘在了脑海之中。
现在忽然被人家连名带姓的找上门来，勾起不少回忆的同时，也把他吓了一大跳。
“什么呀，一幅见了鬼的样子。”少女嘻嘻一笑，开心的绕着许渊在空中转了一圈。食指挑起一抹发梢在指尖上轻轻转着，然后道：“前阵子感觉到你终于出现了，正想来找你呢。可是后花园的一颗生态星球被虫族吃掉了——那是我特别喜欢的一颗实验星！里面有好多我中意的生物种族呢——所以就急忙赶回去找虫族算账，没来得及见你。”
许渊眨了眨眼，定了定心神，和少女好好聊了起来：“你在等我？”
少女用力点了点脑袋，清脆的声音接连“恩！恩！”两声，然后道：“不过等我解决完那边的事情，匆忙赶回来的时候后，你又消失不见了。两三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你再出现，还以为我又得等待上个十来年呢。诶~”
说完眨了眨眼，摊摊手，做了个“那就太倒霉了”的俏皮姿势。
“……”许渊：“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许渊的。”
问虽然是这么问了，但许渊其实也没有太追根究底的意思。对方既然是外星人，那肯定会有什么地球人根本弄不清楚的手段。从她平时张口闭口便是“一颗星球，这个种族，那个种族”的态度来看，显然是来自文明远超地球的存在，人类的智慧可能根本想象不到其中原因吧。
“咦？你不就是许渊吗？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少女仔细看了许渊两眼，说：“我没认错人呀~”
许渊：“你不是看我的账号，或者看我的脸来认人——也不可能是。”说到一半，许渊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说法不靠谱。
“账号？脸？”少女迷迷糊糊的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你们地球人，不是都长一个样吗？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脑袋，一个身体。就是身上的衣服，头上的毛长短不太一样罢了。”
许渊：“……嗯，你要是这么想，也没关系。不过既然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少女一说到这个话题，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因为你的灵魂呀~”
闻言，许渊忍不住眼睛微微睁大，音量加重：“灵魂？！”
“嗯！”少女说：“你的灵魂好有趣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那！”许渊有些激动：“那我复活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因为你。是你把我从死亡状态下，复活到现在的身体上的吗？！”
少女张大嘴巴，漂亮的眼眸瞪得圆溜溜，看着许渊惊讶道：“哎呀！你死了呀？怎么会这样呢！”
白白激动一场的许渊：“……”
少女难过道：“对不起哦，我不知道你们人类那么快就会死。毕竟我们种族的人都挺长寿的，最短命的怎么也能活上个万把年吧。你说你这怎么我一不留神的功夫就死了呢？太快了。”
莫名被炫耀了一把寿命的许渊：“……”
说实话有点羡慕。
“不过你说的死后重生……我倒真知道一点符合条件的事情呢。”少女那星辰璀璨的眼眸中，光芒似乎变得更为绚烂夺目了，一闪一闪的，散发着极为漂亮的光芒：“我之前遇见了另外一个有趣的家伙，他主动找上了我，然后说要和我合作呢！真奇怪，除了你以外，我明明从来不主动跑到公众网上去和人交谈的，他是怎么发现的我呀？”
许渊：“……有趣的家伙？”
是谁？是谁发现了少女外星人的身份，然后还主动和她寻求合作的。胆大包天不说，这勇气和谋略也不一般啊。
“是呀，而且一见面就一口说出了我的身份，还有我星球的地点，以及种族能力。明明是个地球人，却聪明的根本不像是地球人。”少女道：“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宇宙巡警来找我麻烦了呢。毕竟外星人是不能随便来正在受保护中的星球，和这个星球的生物发生联系的嘛。然后他告诉我，说不会举报我，只是作为交易，他想让我告诉他，怎么召回一个人的灵魂，然后复活呢~这么有趣的事情，我当然就他答应啦~”
许渊快速眨了眨眼，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咽了口口水，小心问道：“那个人是谁？他说要复活的死者，又是谁？”
少女两手一摊，干脆道：“我哪儿知道呀，我又不认识他，他也没告诉我这些事情。”
许渊：“……”
“我只认识你一个人，嘻嘻。”少女说：“不过那个人不久前说他实验失败，彻底放弃了，已经好久没来找我了。可能你复活的原因，和他没关系吧。”
许渊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这样啊。”
所以说到底，自己复活的原因，还是没能找到答案。
到底是谁帮助的他？
……
“言澈。”
办公室中，和言澈面对面坐着的凤绮说道：“我以为你会更冲动一些。”
言澈还是那平静的表情，唯一的情绪变化，似乎也只是最初凤绮找到他，说“许渊的死因有新线索了”的那短短一刻而已。
“他讨厌我不理智的样子。”言澈轻轻喝了口咖啡，道：“之前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就一直被他讨厌着。我不想死后他在天上看着我，我还要被他继续讨厌。”
凤绮很不符合他脾气的深深叹了口气，忽然有点感性。
“他怎么可能讨厌你。”
言澈低着头，眼睛默默注视着杯中的咖啡。状似平稳的水面上，一层又一层的波纹正规律的拨动着。好似他此时平静的外表下，那一直得不到安宁的理性，在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着。
“当年一直避开你，也只是因为你发现了他的旧人类身份，所以不敢正面面对你罢了。怕你又说出什么让他珍惜身体，离开部队的话，不得已只能一直躲着。”凤绮说：“如果知道你对他的好，他肯定不会是以前那副态度了。毕竟就连楚琛那样狼心狗肺的家伙，小时候对他好了一分，长大后许渊也能千倍百倍的还回去。你之前违背国际公约，接连触犯了上百条的法律，不惜代价也要复活许渊……他如果在天之灵知道这些事，肯定也会感激你的。”
只是因为言澈这人从来都不说，对许渊的好总是埋在心底，旁人根本没办法透过他那张面具般的脸，看出他心中的想法。总是用“毕竟是言澈的决定，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用意的，我们这些凡人就别去多猜了”来轻易判断言澈的内心，从来都不肯多花一点心思去用普通人类的思维来看待他，来揣摩他内心的想法。
外人如此；凤绮如此；后来对言澈彻底失望了的许渊如此；甚至就连直到许渊死亡前不久，都没能反应过来的言澈自己，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认为言澈是一个绝对理智的“机器人”，不可能产生任何私人感情。若不是后来言澈主动找上凤绮，将自己的举动一五一十告诉给了凤绮，请求凤绮的配合。凤绮压根不知道、也不相信言澈这些年来，私下底究竟做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毕竟他的出身和外表，以及这些年的表现，实在是太能迷惑人了。
然后三年的时间过去，怀抱着同样的秘密，一对一近距离接触下来之后，凤绮隐约从言澈的行动中，看出了言澈对许渊的想法。
只是因为逝者已逝，事到如今再提起这些，也只能让生者无端回忆起多余的遗憾和思念罢了。所以和当年阻止许渊去见那些战死队友们的亲人一样，凤绮将言澈对许渊的思念放在心底，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你也挺不容易的。”
言澈没有反应，甚至还提出了反问：“什么？”
“……”
凤绮恼羞成怒，好不容易冒出来的一句感性话语结果却唱了出独角戏，顿时有些尴尬：“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啊！竟然还问我‘什么’，真的是……”
为什么要让言澈这个当事人看上去跟个没事人似的，他却在一旁被虐得鼻子酸溜溜啊。
越想就越觉得难受不是吗！
第54章 虫族和陷阱
“凤绮将军又开始找楚琛的麻烦了。”
知道许渊最近几天都有空, 凌天璨就不甘寂寞地天天来找许渊聊天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次似乎特别动真格一点。”凌天璨挠了挠头发, 道：“好像手里有什么证据一样, 说的跟真的似的。”
许渊挑了挑眉：“他说什么了？”
凌天璨手指在空中划了划, 发了几个链接给许渊：“就是这些因为之前说过太多次了，所以媒体大众都懒得每次都大惊小怪的关注了。不过这次风将军找的地方, 都是中央官方的正式板块, 用词挺严肃的, 感觉有点意思啊——万一是来真的了呢？”那他绝对要拍手叫好，摆酒三天三夜来以示庆祝了。
“……”许渊眉心微皱，点开链接认真看了起来。
目前网络上流传着关于他的新闻, 主要分为两类。一个是报道他背叛地球、投靠外星的内容，理所当然的占绝大部分。小部分则是完全相反的论调, 主张阴谋论，认为许渊是清白无辜被诬陷的。
起初许渊还想着能否从这些地方里找到一点点有用的内容, 弄清自己当初的死亡真相，看多了，渐渐也就不抱希望了。
因为这些新闻的发布者，其目的不论是哗众取宠吸引眼球，还是真心实意想替许渊申冤，内容大致上无非都是靠言语不轻不重的反驳楚琛，拿许渊当年为国为民的事迹替许渊“洗白”。嘴上说得有声有色, 头头是道, 却没有一个人能像楚琛一样, 拿出确实的证据，来证明事实真相。
所以视频下方的评论，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喝倒彩，狂喷发布者“叛国贼”，质问他们“替许渊说话是何居心”。
可这回的视频不一样，凤绮当着所有人的面，指名道姓说出了楚琛的名字。摆明立场，要和楚琛不死不休，争出个对错来。虽然没有将许渊死亡当日发生的详细情况一一说出，也没能证明楚琛的那些证据均属伪造，但却拿出了过去许多没有出现过的证明。
其中更是有一个看似寻常，却让许渊脸色骤变，精神紧绷起来的证据。就是那忽然呈现在屏幕中央，黑白相间，形状诡异又玄妙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