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恭凤眼弯弯,唇角噙着笑答道:“好啊,你就帮我……”他顿了顿,张钧若适时抬头,对上他一双盛满笑意的明亮眼瞳,“就帮我——坐在这里,别动……”
张钧若疑惑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待反应过来,马上垂落了眼睫,轻抿了抿唇。
曲凌恭很懂这个微表情的含义——他家若若害羞了,他有一种睽别已久的感觉。
张钧若这个样子超级可爱,曲公子一大早心情甚好,感觉像从他家若若那里偷到一颗糖吃,心头甜蜜得不行。
他轻轻按着男孩的肩膀,让他坐在餐桌前,将餐桌上一小碟坚果向张钧若的方向挪了挪,又从玄关柜里码放的一排旅游潜水杂志中,抽出一本摄影集,封面是日本狐狸岛的自然风光,塞到男孩怀里。
张钧若虽然看起来沉静内敛,却也只有十六岁,果然如曲凌恭所想的一样,被封面上可爱的狐狸头吸引住了注意力,童心未泯地翻看起来。
曲凌恭嘴角勾了勾,觉得他家宝贝真的太可爱了,一本杂志就哄好了。
他知道张钧若对自然风景和小草小花很有兴趣。这些摄影集和旅游杂志的集锦,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其中几本介绍的风景很适合情侣度假旅游,他都已经翻看了无数遍。
有些国外景区他觉得张钧若会喜欢,还特意贴了便签纸,打算以后带着他家宝贝一处一处地游历,还要带着他家宝贝去大堡礁潜水,给张钧若在海葵里找小丑鱼。
曲凌恭想到男孩看到那些新奇壮美的景色和可爱的小动物时,可能露出的迷人微笑,就心醉神驰,端起一叠盘子美美地吹了声小曲,转头正要步入厨房,身后韩光宇终于摆弄好了他的书包,听到他俩的对话,也觉得该客气一下,悠悠凑过来,说:“凌哥,用不用我帮你洗碗?”
曲凌恭正想跟张钧若一起看那本摄影集,给他介绍几处做了标注的景区,听到韩光宇这么说,欣然应允:“光宇你真好,慢慢洗。”
韩光宇瞪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阵怔愣,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记得刚才“凌哥”对张钧若不是这么说的啊,他也想听一句苏炸天的“你就帮我呆在这里,别动”的温声软语。
韩光宇委屈巴巴地接过一叠盘子,心中腹诽道:双标现场!这是赤果果的大型双标现场!
他回头望去,看到曲凌恭单手支在张钧若身后的椅背上,侧着身体悠然地靠近张钧若站着,从他这个角度看上去,就好像他在半抱着张钧若一样。
曲凌恭身高腿长,俯下身在张钧若手里的摄影集上指了指,嘴角微微上扬,双眼含笑说着什么,眼里还有宠溺的眸光晃来晃去。张钧若侧着头看他,修长白净的手指执着书,墨瞳乌亮亮的,很是认真地听他说话。
韩光宇莫名就觉得眼前的画面十分温馨旖旎,安然又和谐,就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悠长的岁月一样,空气里莫名弥过一股相濡以沫的恬淡气息。
韩光宇粗枝大叶的神经,隐约感觉自己站在客厅里有点格格不入,赶忙走进厨房。
他在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郁郁地回想这一天发生的种种,觉得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开始是“糟糕,是心动的感觉”,然后连个缓冲期都没有,就到了“嗷呜,我失恋了”。
门铃响了几声,曲凌恭恋恋不舍地从张钧若身后挪开,开门发现是房东太太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个玻璃鱼缸。
房东太太说她全家要出差旅行,想把家里的金鱼拜托给曲凌恭,曲公子常年浸淫娱乐圈,对待外人说话十分官方,笑容可掬地在门口跟房东太太礼貌地攀谈了几句。
房东夸他会做饭,生活自律又独立,她总觉得会做饭的男孩比较细心可靠,应该不会忘记给“泡泡”和“妞妞”投喂鱼粮。
韩光宇拿起几个杯子想要放进厨柜里,抬头看到厨柜是玻璃拉门,他一手拿着三个玻璃杯,一手拿着两个马克杯,懒得放下,探头一看张钧若还坐在餐桌前翻那本杂志,就叫了他过来帮忙。
张钧若拉开玻璃柜门,正要帮他接过三个玻璃杯,两个人之间没交接好,一个玻璃杯脱手而出,掉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厨房里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砰然脆声,曲凌恭在门口愣了一下,旋即一个箭步冲到了厨房。
看到张钧若和韩光宇怔愣愣地站在一地玻璃碎片中央。
曲凌恭视线从两人脸上掠过,凝眸看到张钧若脸色有点苍白,吓了一跳,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担忧的话语脱口而出:“祖宗啊,你,你没受伤吧?”
张钧若抬眸茫然地看了看曲凌恭,脚下无措地移了一步。
“你别动!”大理石地板上到处都是尖利的碎玻璃渣,曲凌恭心下有点儿慌。
长腿几步跨过了一地狼藉,将张钧若拉到了一边,男孩的身体有点僵硬,半晌才缓过神来,讷讷地说了一声:“我没事。”
曲凌恭信他的“我没事”,被坑了无数遍,这次还信他一定是脑子进了水,他从头到脚细细地检视了一遍,发现张钧若脚踝处被溅起的碎瓷划了一个小口子,有血珠慢慢沁出来。
曲凌恭皱紧了浓黑的眉,不由分说,将张钧若打横抱起,抬头看了一眼韩光宇,问道:“你呢?”
韩光宇怔怔地说:“我、我没事啊。”
曲凌恭:“哦。”
韩光宇:“…………”
曲凌恭抱着张钧若步出厨房,将人轻轻放在布艺沙发上。
男孩有点惶然,想起那个水晶一样精美的玻璃杯子被自己失手弄碎了,脸上有点儿讪讪的,低声解释道:“我手抖了一下,没接好……”
曲凌恭闻言皱了皱眉,一天不到,他已经“手抖”两次了,顾不上“避嫌”,一边“嗯嗯”着答应着,一边把男孩白净修长的右手攥进掌心,一个骨节一个骨节用力按了按,只觉得男孩的指尖微凉,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问题。
曲凌恭看到张钧若一脸歉然地看着自己,像是为那只杯子默哀一样,禁不住跟从前一样,伸手抚了抚男孩细软的发顶,柔声安慰道:“不怕不怕,一个杯子而已,都砸碎了也没有关系。”
他随即拿出药箱,俯下身单膝跪地,让张钧若把受伤的脚架在他膝盖上,张钧若十分抗拒这样做,曲凌恭只好委屈地说:“好吧,那我只能趴在地上给你上药了。”
见他真的作势要俯下身,男孩脸颊红得要滴血,只能依照曲凌恭的话,将脚放到他膝盖上。
曲凌恭先用医用夹子把伤口处一小片碎玻璃夹出来,然后拿起沾了消毒酒精的棉签,踌躇了一下,狠了狠心,将酒精涂在伤口处杀毒。
张钧若坐在沙发上,全身绷紧了几秒,直到棉签拿开才渐渐放松,咬着牙没发出任何声音,却把曲凌恭心疼得心尖直颤。
明明只是两个创可贴就能解决的小伤,被曲公子拿着纱布缠来绕去,生生将张钧若细瘦的脚踝,包成了白米粽。
韩光宇站在一边,看着眼前和谐美好的画面,觉得他已经可以把好友委托的情书原路返还了。
刚才看到两人同阅一本杂志时心中生起的微妙感觉,再次浮出水面,再回忆起这几天的种种,韩光宇被曲凌恭强势费洛蒙熏染过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他觉得“凌哥”这个人十分可怕,男女通杀,而且威力强悍,所向披靡,他决定以后要跟“这个冷酷的杀手”保持一下生理距离。
然后,莫名就心疼起了自己,大早上的,被这一对塞了一嘴狗粮。
心中悲切呐喊:妈妈,我好像又失恋了,但是,我还有“星球少女”……
☆、循循善诱
第80章循循善诱
北方城市一入冬, 天气就变得干冷凌冽, 草木凋黄,大街上除了青松,很难看到一点绿意, 天总是阴沉沉的, 空气中还弥散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期末考试前的这段时间,公司许是顾及到曲凌恭的学业,没有给他安排什么活动通告,这让曲凌恭能有充裕的时间, 优哉游哉地守在张钧若身边,每天换着法子给他家若若做饭煲汤。
在曲公子的精心照料下,张钧若入冬以来, 没再发生前一世那种动不动就呕吐的情况,人蹿了点儿个子,脸上少了先前的消瘦苍白,胃脘痛也没有发作的迹象, 这不免让曲凌恭感到一阵欣慰。
可是, 还有一件事情总是让他提心吊胆,日夜挂心。他记得前世也是高二上学期, 季秋时节,张钧若从一楼储书库里搬回来一大摞习题册,在上楼的时候险些被十三班两个打闹的男生撞倒,跌下楼去,因为当时他在场, 出手及时,才避免了严重后果,没有让张钧若受伤,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小心谨慎,暗中保护着他家若若。
只是,不知是不是“蝴蝶效应”的缘故,这一世他个人有了很多转变,而时间这个庞大的数据体系,是由无数因果相连的小事件推动着滚滚向前,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知不觉中,一切都有所改变。
所以,他担心张钧若被撞下楼梯的事一直没有发生。就连曲家那边也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要知道上一世曲明风可是给他签约的公司施加了多方的压力,虽然公司背后的运营者实力强劲,并没有受到重大影响,可也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博弈。
而这一世,一切都风平浪静,按兵不动,倒让他有点患得患失。他最害怕发生的就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重生,而是跌入了“平行空间”,因为那样的话,很有可能在这个空间里的若若,根本不喜欢他,他出现在“星忆”,是另有原因,根本不是为了自己。
但是,质疑总归只是质疑,曲凌恭很会自我安慰,他想:就算他家若若在这个世界不喜欢自己了,他的这颗心也还是属于他的,终究要给他,反正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那还担心什么。
上午,陈芳讲课的间隙,从窗边传来几声隐忍的咳嗽声,曲凌恭拧紧了眉,循声望去,发现男孩正用拳头捂着嘴,压抑地轻咳了几声。
他这几天发现张钧若脸色有点难看,眼睑下泛着淡淡的青紫,就好像几天没休息好一样。
张钧若皮肤白皙光洁,这两圈青紫挂在雪白的脸上特别明显,不仅如此,曲凌恭观察了几天,发现张钧若这两天一直在咳嗽,不是特别严重,但是压抑的咳声,像牵动着心弦一样,一声声响起,听着十分揪心。
曲凌恭默默数了一下,张钧若基本每节课都要咳两三次,好像只是嗓子干痒,只咳几下就好了,但是这对于曲凌恭来说,是一个黄色预警,他记得上一世,张钧若最后那段时期也病着,咳得很厉害,每次咳起来都停不下来,心里不禁泛起一阵焦虑,火烧火燎的着急。
午休时,张钧若说自己有事,推辞了曲凌恭的午间聚餐。
曲凌恭略一思索就知道他家善良内向的若宝在顾虑什么。他给众人布好菜肴,拿了一个便当盒,挑出各色菜品里的精华,放在便当盒里,又带着保温汤壶疾步登上了教学楼的天台,在那扇紧闭的天蓝色弹簧门后,果然找到了张钧若的身影。
曲凌恭一上来就看见张钧若瘦伶伶的小身板,站在天台边缘吹风,冷风呼啸着从耳畔拂过,那人孤清地站在风里,仿佛要乘风而去。
那画面直戳戳扎进心里,牵引起心底深处不能触及的伤痕。
曲凌恭心脏骤然停掉了几拍,愣愣站在天台门前,心里一抽一抽地刺痛着,只想哀哀嚎叫。
“张钧若——!”曲凌恭伫立在门前,因为心灵阴影的缘故,脚下好像灌了铅,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在天台边吹风的男孩,被猝然连名带姓地叫住,不禁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到是曲凌恭,疑惑的视线掠过少年冷峻的帅脸,捕捉到他脸上的疼惜和惊惶,微有些怔然。
“你过来!”曲凌恭语气带着愠怒,大声喊道。
男孩觑到曲公子脸色十分难看,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但是看这架势应该是在生自己的气,莫名就有点心虚,乖乖向他走了几步。
曲凌恭见张钧若缓缓走到自己面前,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大手一把拉住他,走出了天台上天蓝色的弹簧门。
两人在门外的缓步台边踩着楼梯并肩而坐。曲凌恭面露不豫,用斥责的语气说:“都入冬了,你就不能找个暖和点儿的地方发呆吗?”
张钧若讷讷地说:“上午上课头有点昏,想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