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黎洛没想到司徒娟会对乔正宸的订婚宴这么尽心尽力。
隆冬时节，她从哪里找来的这么薰衣草和玫瑰？
快要将乔宅扮成花海了窀！
她深吸口气，推开车门下车。
今晚她穿着得体的灰绿色蝉纱衣，长及膝盖，耳坠上是两颗翠如明珠的翡翠耳钉，脖间也是同色系的翡翠项链，每颗都足够大，且是老坑老料的玻璃种。
头发挽成端庄大方的发髻，精致的妆容在翡翠的衬托之下，愈发熠熠生辉。
乔家的大少奶奶，果然如外界所传那般，端庄大方。
小素见她下车，将手中轻软的狐裘披肩递了过去，“小姐，大少爷还没到，不如我们等等他吧？”
黎洛抬眸，见司徒娟正在主宅门口亲力亲为地打理着气球拱门，脚步微微顿。
“进去吧。”
身后已经有声音传来。
黎洛转身，便看到了乔司南的脸。
他穿着银灰色的定制西装，三件套，极好的面料与上好的剪裁，衬得他挺拔修长，从容俊雅。
与她的礼服相得益彰。
两个人在起十分般配，轻轻松松便能羡煞旁人。
他大步上前，在她身边，对她伸出自己的手，“昨天去哪里了？”
“年舒找我有事，去她那里了，”她淡淡答着，“晚上睡在她那里了。”
“为什么不回家？”
“年舒要我陪她。”
她明明就是在逃避。乔司南十分笃定这点，却垂眸没有再说话，也不打算戳穿她。
难得地能够压住心中的不悦，他几秒钟之后，再度伸手，“进去吧。”
黎洛将手伸进他的臂弯，挽住他的胳膊，与他起往主宅走去。
主宅中改往日的沉闷，此刻被装点得如梦如幻，就连香槟塔都搭了数十层。
黎洛记得司徒娟曾经在自己的婚礼上说过，香槟是穷人喝的玩意儿。
看来她这个名门大妈，日子也不好过，为了讨好乔远山，不得不忍着洛倾倾的这些‘低俗’喜好。
整个宴厅被布置成粉色的公主风，真是难为了所有人。
洛倾倾袭白色鱼尾长裙，长长的卷发，轻盈飘逸，女神般地在远处和客人们聊天。
黎洛远远地望过去，忍不住嗤笑声。
“怎么？”乔司南侧脸，看了她下。
“能把白色穿得这么无害，也真是难为了心黑成那样的洛倾倾了。”
她灿然笑。
乔司南怔。
在她的笑容里，他微微失了神，又旋即附上自己的笑容，带了丝若有似无的宠溺。
洛倾倾见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目光姣美柔和，与天下所有幸福的准新娘毫无二致，“姐姐，姐夫。”
“哦，不对！”，她抚上自己的心口，“或者我应该叫大哥大嫂？”
“”
气氛瞬间有些僵冷。
乔司南凤眸挑，“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不用叫也罢了。”
“”
谁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乔司南看不惯的人，就算是对方笑得艳若桃李，他也照打不误。
洛倾倾脸色僵了僵，“二位自便，订婚宴快要开始了，失陪。”
黎洛轻哼了声，伸手就要去取杯香槟，可有只手，比她快——
童欣拿过香槟杯，递到她手中，“黎小姐。”
“呵”，黎洛掠过她的手背，自己取了杯香槟下来，“你来找乔司南吗？你们聊，我走了。”
她姿态优雅的转身。
笑容，却点点从唇间隐去。
为什么她如愿转身，为自己求得了方清净，心口却再度难过了？
童欣勾起兴奋的笑容，黎洛，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乔司南见黎洛远去的背影，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看向童欣，“童童？！”
“司南，”童欣将手中的香槟递到他掌中，眸中隐隐有泪光，“我想你了，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而且你为什么不开心了？不想看到我么？只是来做客的，难道不好么？”
他看了她眼，旋身，那张俊颜上并无殊色，却也没有犹豫，“童童，这是乔宅。我马上让人送你回去。听话。”
童家对于乔远山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十分清楚。
童欣在这里，只怕会搞砸了晚上的宴会。
届时媒体怎么写，就不是乔家所能掌控的了。
他目光旋了旋，看着那边那个穿着烟灰色礼服的俏丽剪影，目光温和了些。
“司南！”
童欣把扔掉手中的香槟杯，上前不着痕迹地挡住乔司南的目光，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张请柬递给他，委委屈屈地开口，“司南，我也是客人，你不能赶我走。”
“”
烫金的请柬，上面有乔家的家徽，不可能作假。
那么这张请柬，是谁给她的？
乔司南面色沉，遥遥环顾了下四周。
童欣无害地笑，扬了扬手中的小包，“司南，你不介意的话，我要去送订婚礼物给准新人了。你什么时候来我那边，我等你！”
“”
乔司南抿了抿唇，想要追上去，可洛倾倾已经和童欣在了起。
她抬眸瞥了眼远处的乔司南，“怎么，他不欢迎你吗？”
童欣脸色变，已然不悦，不过也极力压制住，“有你欢迎我就够了，不是吗？”
她拿出包中的锦袋，交给洛倾倾，“祝你婚姻美满幸福。”
“这太贵重了，”洛倾倾看着里面的钻石手镯，推脱着。
“怎么会？”童欣失笑，“既然是盟友，自然需要表达点诚意的，不是吗？希望今晚，你也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那是自然，”洛倾倾素手伸，拿过桌面上的杯子，递给童欣杯，“祝我们合作愉快。”
都生活在同个圈子，她自然是认得童欣的。而两个人又有共同的敌人，很容易就合作成功。
“愉快，”童欣欲放下酒杯，“我不能喝酒。”
“这不是酒，”洛倾倾清雅地笑了笑，“知道你要来，特意让人准备的果汁，试试吧，特别的口味。”
两个女人碰了碰杯，掩住眼中的所有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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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正宸将宾客都安顿好，折身走向黎洛，“大嫂。”
“正宸，”黎洛勾唇，端起手中的酒杯，“恭喜你。”
“谢谢。”
她看向乔正宸，“正宸，幸福不是儿戏，也不是玩笑，你真的想好了吗？”
昨天她去南梧苑，却没有找到乔正宸。
这些话，却思来想去，也不得不说。
“大嫂这是什么话？”
乔正宸清隽笑，似无限爱怜地看了不远处的洛倾倾眼，“倾倾和我十分合得来，我相信这世界上有见钟情存在的，对不对，大嫂？”
“”
他眼中的情意并不假，黎洛时也找不出破绽，沉默了片刻，看着舞台上的灯光变化。
她才缓缓开口，“正宸，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幸福。”
他是知冷暖的朋友。
而她的朋友并不，所以每个，她都十分珍惜。
“大嫂，亲上加亲，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乔正宸笑得温雅，“以后我会和倾倾好好的。你和大哥，你们也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幸福，好不好？”
有见钟情存在吗？
黎洛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的乔正宸，看起来的确是满足而释然的。
她轻轻颔首，“那么你去忙吧。”
“大嫂，你自便。”
“好。再见。”
乔正宸转身。
再见？
如何说再见？
黎洛，你可知道，我想每日和你互道早安，然后又给你个晚安吻？
每日的晨光中，若在我身边醒来的是你，我会有幸福？
他的唇畔，缓缓勾起抹冷然。
主持人宣布晚宴开始，拉开的切的序幕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将纷沓而来
黎洛独自坐在角落，口中的玫瑰香槟让她差点把舌头都吞掉。
谁说香槟上不了台面？
偏偏她的最爱就是这个。
宴厅的灯光倏然暗了下来，镁光灯打在了舞台之上，倾泻而下。
紫色的丝绒幕布被徐徐拉开。
斯坦威的白色三角钢琴，出现在台上。
钢琴前的男子
黎洛手紧，香槟含在喉口，忘了吞下去。
胸口像是瞬间飞进了群黄蜂，嗡嗡作响！
居然是洛锦书。
居然是他！
他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头发打了发蜡，梳得丝不苟，整个人俊美无瑕，清隽无双。
而他的身后，着的是亦是仙女般的乔正芸！
难怪刚才没有见到她！
原来如此。
她笑了笑，见乔正芸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便抬手举杯，对着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乔正芸释然地勾唇，接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
“今晚是我哥哥乔正宸，和锦书妹妹洛倾倾的订婚宴，我们的表演，送给这对新人，祝他们百年好合！”
场内掌声雷动，不时有人猜测着，乔家的长女是不是也快要嫁人了，因为她和台上的钢琴王子看起来真真是般配极了。
旁边的女人用手肘戳了戳黎洛，“大少奶奶，乔家是不是好事连连，下次订婚宴我看也近了吧？”
黎洛吞掉口中的香槟，“对不起，无可奉告。”
然后抬眸，定定看着台上的人。
钢琴曲缓缓响起，随着柔和的灯光切，飘逸渺然起来——
他弹的，是根据昆曲改编的《牡丹亭》——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例，例里神仙眷”
神仙眷，神仙眷！
这是外婆在世的时候他们起改的曲子！
乔正芸双颊点了两朵怒梅，唇畔娇艳如花，她身着袭纯白宫装，前襟是枝水墨丹青的写意梅花，柳腰盈盈握，如绝世名伶那样，将长长的水袖迭迭甩到众人面前
如梦如幻，似飞仙般。
画面，美得不可思议，不像在人间样。
而这画面里，再也没有她黎洛什么事了。
她轻柔笑，转身，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可却撞进乔司南坚实的胸膛。
他垂眸，声音难得的平和，“去哪儿？”
“喝酒。”
“我和你去。”
“不必。”，她冰冷地拒绝，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跟你起喝酒，有风险。”
≈/
风险还很大。
她是女人，她承认昨晚她也有快意，但是却并非是心甘情愿。
那种快意，带着耻辱，也带着让她后悔的刺。
根根地扎进她心里。
拔不出，去不掉。
想起自己对年舒说的那句——我也不知道乔司南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是丈夫？可有他们这样的夫妻吗？
是情人？可她对他有情吗？
想起昨夜，心里堵得慌。
那种事情她虽然不懂，却也知道那应该是灵肉合，自然而然发生的事。
他那样的手段把自己灌醉，算什么？！
总之，现在她并不想面对他，所以，不如不见。
从未在宴会上被人落单的乔司南唇角凝，目光陡然沉了沉。
她就这么防着他，跟防狼样吗？！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才是她的丈夫？！
黎洛却浑然未觉，径直走向旁的香槟塔，又拿了杯，放在手中，有搭没搭地轻啜着。
酒还未饮尽，手便被重重撞。
抬眸看，是个侍者。
黎洛将杯子啪地放，“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侍者神秘地环顾了眼周遭，发现没有旁人之后，将个物件塞到她手中。
“大少奶奶，有人在二楼雪茄室等你。对方需要你的帮助！请你不要声张。”
对方说罢便匆匆离开。
黎洛不解地摊开掌心——
掌中的物件圆润光滑，发着莹莹的光。却让她瞬间如同被施了魔法般样定在当场，全身的血液骤然被抽走。
她抬眸，看了下周遭。
所有人还在狂欢之中，连乔司南也不知道在哪里。
咬了咬唇，她抬脚，往楼上走去——
握住珍珠的手心微微沁出丝凉薄的汗。
这枚珍珠是奶奶给自己的那颗，怎么此刻会在这里？
黎洛想不明白。
所以她来了。
宴会过程中，自己的确没有见到过奶奶。难道她人家真的需要自己的帮助？
黎洛甩了甩头，让自己尽量平静，然后推开雪茄室虚掩着的门。
窗边的人应声回头，见到是她，洛锦书长身玉立地转身，浓眉紧锁，眸中滑过浓浓的讶然，“洛洛？你不是在楼下和乔司南在起吗？”
他的声音像旷野的风，裹着浓烈的失落，粗粝地呼啸着，刮过她的耳膜，带来无限的荒凉。
黎洛亦是怔，“你怎么会在这里？”
主宅的二楼，怎么会随随便便让客人上来？
心里猛然惊，像是明白了什么！
手松，那颗珍珠就这么重重地砸在地上，沿着柚木地板的纹路滚落了出去。
她连忙顺着珍珠追了出去，弯腰想要将它捡起。
可洛锦书动作却快，将珍珠握在手中——
“洛洛。”
雪茄室灯光灿烂，不若宴厅那样黯然，是以黎洛终于看清楚，那颗珍珠，根本就不是奶奶给自己那颗！
虽然这颗也同样圆润饱满，却不若那颗那样，带着丝淡淡的烟灰色！
她心口沉，脑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抓过那颗珍珠，转身要往门口走去。
可洛锦书的动作却快！
他把扔掉手上的烟头，踩灭，“洛洛！”
下秒，已经将她卷进自己的怀里，声音温柔无匹，“你看到我上来的？所以才来找我？是担心我，还是告诉我你要改变主意，不想和乔司南在起了？”
黎洛哭笑不得，心中亦是警铃大作，理智告诉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房间，因为灾难很有可能快要，不，应该是已经在降临！
这是个骗局！无论设局的人是谁，她都被骗了！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拼命抬手去拉他的手臂，“放开我！让我下去！”
心跳，越发快了，让她觉得闷得快要透不过起来
可他却不依，直接俯身过来——
唇，被他堵住，不让她发出丝毫的声音，唇膏被他的舌尖描摹殆尽——
黎洛咬紧牙关，死命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怎么都不肯让他的舌进入到自己的口腔之中！
而身后，猛然传来阵敲门的声音，伴随着门被推开的响动，以及乔司南的声音——
“黎洛！”
黎洛慌，这下糟了！
只怕跳进黄河洗不清！
她张口，猛地咬在洛锦书的唇片之上，痛得他闷哼了声，重重往后退！
门，也被乔司南全部打开！
他在门口，屏着呼吸，杀气腾腾地看着房间内的两个人！
这个女人！
她的头发散乱，连唇瓣上的唇彩都没擦得有些乱，唇角都染上了淡淡的玫瑰色！
他的理智，瞬间被燃烧殆尽，双拳在身侧紧握成拳，骨节如小钢珠样个个从手背的皮肤里爆突出来，却还是克制不住浑身的怒气，剧烈地颤抖着！
黎洛下意识地往前走，往他的方向走去，“乔司南，你听我说！”
他额上的青筋根根地突出来，眸中暴风聚集，表情恐怖森骇至极！
而洛锦书，只是淡淡地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挑衅地看着乔司南！
连嘴唇，都破了！
他们都激烈到这种程度了？！
想起那夜，他在阳台之上，听到的洛锦书在电脑彼端对黎洛说的那些话，乔司南步子往后退，猛然抬手，指着黎洛！
却，说不出说话！
黎洛蹙眉，“乔司南，真的不是，真的！”
她抬手，将手中的珍珠露出来，“刚才在楼下，我”
啪地声，他大掌拂，她手中的珍珠再度滚落在地！
他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真可笑！
向厉害的乔司南，居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就这样看着她，目光中是怀疑，是否定，是完全的不信任！
他这样的目光，像个陈年的泡菜坛子，瞬间将黎洛的心泡得酸胀起来。
不被信任，原来，是这样让人难受
这个男人，前晚还在和她翻云覆雨，今天，却打算要摆出副捉奸的样子了来了么？
他当她黎洛是什么？！自己又何必再解释？！
大门，同时被人猛地推开！
洛倾倾领着童欣等人在门口，身后跟着许客人。
“洛大哥，你哎呀，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惊呼声。
身后的众人开始纷纷议论——
“大少奶奶怎么会这个样子？还有洛，他们该不会”
“这可是乔家丑闻啊！”
“是啊”
黎洛的视线，重重地落在洛倾倾身上，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给自己珍珠，洛锦书也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小时候外婆说的那句——舆论是这个世界上成本最低的杀人武器。
原来这句话，不仅自己记得，看来洛倾倾，也记住了。
所谓捉奸在床，看来自己被撞见的这幕，是她导演的好戏了。
“如果你们是来看戏的，那麻烦让下，戏要谢幕了。”
黎洛冷笑声，不再看任何人，平静地走向门口，将手中的珍珠往洛倾倾脸上狠狠砸，“好手段！”
“”
洛倾倾脸颊被砸得痛，期期艾艾地开口，按照自己预想地那样开口，“姐姐，你在说什么，我都听不懂！”
可她的目光却往下滑了滑，落在那颗珍珠上。
珍珠？！
这玩意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黎洛为什么要拿它砸自己？
她抬眸看向旁的童欣，压低声音，声音中的茫然也不是装出来的，“这是什么？”
“不知道，”童欣亦是脸茫然地看着那颗珍珠，“你送她的？”
“我哪有这份闲心？！”洛倾倾嗤笑声，“乔家少奶奶偷情被抓，真是场好戏。我们还是看戏吧。”
“洛洛！”
洛锦书个箭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可张了张唇，也只再度喊出她的名字，“洛洛！”
“放开我！”
黎洛抬手，扯出自己的手臂，步伐决绝地踩在地板上，发出让人心涩的嗒嗒声——
可还没走两步，门外传来加慌乱的声音，伴随着记划破长空的尖叫——
“啊——夫人！你怎么了？！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众人惊，再也没有人管雪茄室的事，匆忙往声音的来源赶去。
黎洛亦是吓了跳，睖睁之中已经被乔司南把扯了过去，他们赶在众人之前往走廊尽头走去——
走廊尽头。
司徒娟袭黑色礼服，脸色苍青地倒在二楼的走廊尽头，肩头中了枪，呼吸已经微弱到了极点，看起来没有丝生气。
看起来她中枪的时间已经不短，因为身下那白色的地毯已经被染出了大块暗红的颜色
血腥味，浮动在空气中，成功地引起了人们的惊惶。
大家尖叫着往楼下跑去——
乔司南则快速地放开黎洛的手，上前推开佣人，把将司徒娟抱起，伸手颤抖着掐住司徒娟的人中，声音里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妈！妈！你们快去叫医生！医生！”
“先止血！”
黎洛扯过他西装上的装饰手帕，摁在司徒娟的伤口处——
“司南！”，童欣和洛倾倾挤成团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楼下的乔远山等人闻讯赶来，亦是惊得脸色丕变，乔正宸立刻拿出电话，“我马上报警，叫救护车！”
“不要报警！”
乔远山把摁住他的手，狂吼道，“叫医所里的医生都过来，立刻！马上！”
乔家怎么会允许有这样的丑闻流出去？！
旦报警，不管凶手是谁，带着什么目的，可这件事是发生在乔家！所以届时只怕所有的清名都会前功尽弃！
“是！”，乔正宸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黎洛，大步下楼。
“正宸！”，楼下的李璇把抓住乔正宸的手，微微颤抖着，“怎么回事？刚才本来是我要上去帮你爸爸拿衣服的，后来你大妈临时说她去拿，结果就”
“妈，我也不知道，你先别慌。”
乔司南安抚着李璇，目光再度往楼上移。
乔宅，怎么会有枪？！
“其他人全部下去，司南留在这里！”，乔远山保持着大家长最后的镇定，快速地吩咐着。
黎洛立刻配合地起身，不惊不惧，强自镇定地开口，“其他人，跟我起下楼，谁也不许离开！”
语气决然，面目威严！
乔远山眸中划过抹欣赏，旋即又转身，专注于司徒娟的事上。
黎洛带着众人下楼，吩咐佣人，“立刻把门窗关上，不许任何人走出乔家！”≈/p
佣人犯难地看着她，“大少奶奶”
“按照我说的去做！”黎洛大吼声，凤眸中是片不怒自威的寒冰，话语如铁索，声声催促，“要是今天乔家飞出去只苍蝇，你们都不必做了！”
“是！”
佣人立刻应声，再也不敢耽误地往门口涌去。
主宅内瞬间静默下来。
只有窗外的树影在月光下瘦骨嶙峋地摇曳着，让所有人的心像被上了发条样，点点拧紧——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中，会不会就藏着那个持枪的人。
人们三三两两地抱成团，惊惧地等待着未知的切。
黎洛在了楼梯上，咬紧自己的牙关，目光沉沉地开口，“大家放心，乔家定会让大家平安无事地回家！请放松些！”
然后吩咐旁的侍者，倒了些酒端给众人，自己也顺手接了杯过来。边轻啜着杯中的酒，边用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悠悠散散地逡巡着全场。
可是好像怎么都找不到刚才那个递珍珠给自己的人了
酒才喝了半，她就听到阵急促却整齐的脚步声从主宅外面传来——
几个穿着制服的高大身影匆忙地鱼贯而入。
警察们看着众人，亮出自己的证件，“有人报警，说这里有谋杀案！请所有人在原地，不许动！”
黎洛僵，浑身震住般看着如神兵般降临的警察。
乔宅不在闹市区，警察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可此刻门口已经拉好了警戒线，所有人似乎也镇定了下来，自动地在原地不动。
黎洛吸了口气，看向楼上，有医生不断地上楼，却听不到乔司南的声音。
他现在会怎么样？
见到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里，他会怎样？！
身边猛然传来阵重重地倒地声，接着，是急促的喘息——
黎洛连忙旋身，只见童欣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全身不停地抽搐着
她大骇，面色僵，上前想要帮着她，却被洛倾倾把拂开，“你滚开！”
“童欣，你怎么样，童欣！”
“我”
童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像只被拖上岸的鱼，每次呼吸都是次垂死的挣扎
洛倾倾蹲在旁，不停地护着她的头部，抬高，帮她顺着胸口，“童欣，你坚持下，坚持下！”
黎洛惊得连忙疏通着周遭的人，“大家让下，把空气留给她！”
“我去叫医生！”
有人大步上楼，快速地叫了个医生下来。
医生掀开童欣的眼皮看，惊得大叫，“快，送去医所！”
洛倾倾惊得全身发抖，立刻叫了几个佣人七手八脚地将童欣从地上抬起，往医所方向狂奔而去——
可随着医生起下来的，还有个目光沉沉的警察。
只见他沉步在楼梯口，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然后拿起手中的个包扬了扬，“请问这个包是谁的？！”
“我的。”
黎洛连忙回答道。
包是她刚才掉在雪茄室的。
“确定？”警察目光沉。
“当然。”
的限量，国内只有这么只。
这还是年舒去年送给自己的圣诞礼物，黑色包底有自己名字缩写的烫金字。黎洛当然不会看错。
警察的视线，从上到下将黎洛打量了圈，然后当众将那个包打开——
把小口径的无声手枪，和个没有标签的药瓶，让人时看不真切，却也同时泛着森冷幽黑的光，就这么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惊得倒抽口凉气，目光赫赫地看向黎洛，带着无声的指控！
而黎洛则是重重地往后退了步，股子惊怕从脚底开始升起，直冲她的脑门！
她瞪大眼睛，看着所有人或讥讽或畏惧的表情，再惊慌失措地转头看向那个包——
怎么可能？！
自己包里怎么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黎小姐，请你跟我们走趟。”
警察平静地开口，却不吝于枚炸弹又被投进了深水之中，激起千层浪！
立刻有人议论开来——
“我知道她和她婆婆关系不好，没想到会这样！”
“还有童家小姐，是她情敌吧？”
“啧啧，还有楼上那个洛锦书”
黎洛回头，狠狠剜了话的几个女人眼，吓得对方立即噤了声，不敢再说句话。
她看向警察，“请问为什么我要跟你们走趟？”
警察将那个包晃了晃，“黎小姐，是你亲口承认，这里的东西是你的。”
“呵，”黎洛握拳，忍住心中滔天怒意，平缓地开口，“我只是说，这个包是我的，没有说里面的东西是我的，请你不要偷换概念！”
倒是伶牙俐齿！
可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并不惧怕她的森然语气，大掌挥，吩咐几个手下，“请黎小姐移步！”
“慢着！”
黎洛杏眸瞪，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肃杀之气，“我是乔家大少奶奶，你们没有证据，谁敢带我走！”
“证据？！”
警察又指了指那把枪，“有这个东西，就足够了！带走！”
“你们”
黎洛还想再说什么，可对方早就步上前，抓住她的双臂，狠狠反剪在身后，“老实点！”
这句话，带来莫大的屈辱！
黎洛拼命挣扎着，抽出自己只手，啪地巴掌就往对方脸上挥去。
警察脸上立刻被她的指甲刮出长长的血痕。
她顺势往后退，抓过长形餐桌上的个酒瓶，哐当声敲碎在桌沿上，然后将锋利的口子对准警察，暴喝声——
“谁敢过来？！”
“”
几个警察对视眼，快速地从腰间掏出配枪，直接对准她的脑袋！
“黎小姐，请你放下武器，立刻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上膛的声音惊住了在场的每个人！
此刻就连个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
黎洛看着黑洞洞的枪口，心口阵发紧，寒意涔涔地从背上升起，浸入骨骼，冻得她连骨缝都在发僵！
她为什么要投降？
什么叫争取宽大处理？！
此刻她想放下，也是不能了！
旦放下，反而成了认罪！
到时候自己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但会被关进那个让她惊怕的小黑牢，是会成为永不见天日的阶下囚！
手，将酒瓶紧紧握住，“什么叫宽大处理？！我什么都没有做，轮不到你们来处理我！”
“黎小姐，请你配合！”
为首的警察大叫声，“数到三，还不放下手中的武器，我们就开枪了！”
浓浓的烈酒流泻了地，怎么都掩盖不住空气中那丝钻入肺腑的火药味。
她看着眼前的警察张合地启唇，脑中轰地声变得片空白！
手，却点也肯放松地紧紧握住那个瓶子，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屏障！
她宁死，也不会认罪！
周遭的声音，好像被隔开了。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
“！”
“二！”
“三！”
警察的手指，缓缓搭上扳机——
“谁敢？！”
记怒喝，猛然从门口传来，如道长剑，划破长空！
警察被这把声音惊，连开枪都忘记了，连忙回头往门口看去！
从来深居简出的乔家老太太乔蓉居然出现在门口！
她的肩头还有来不及拂去的雪片，她的眼神，却锋利如冰凌！胸口，甚至还因为急急赶来，而微微地喘息着！
“开枪！”
为首的警察怒喝声，将前排的人唤回神！
“有老太太在此，谁敢放肆！”
乔蓉身后的小素不知从何处生出来的勇气，大吼声，飞快上前挡在黎洛面前，“小姐，别怕！”
“小素！”
黎洛怔怔地抓住她的手，颤抖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所有的锋锐，只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壳！
她，亦是会怕的！
“别怕，”小素把抱住黎洛，安抚着拍着她的背，“小姐，别怕！”
“你们——”
乔蓉抬手，指着那些警察，猛地加重语气——
“该死！”
警察们大惊，心房猛地缩，扑通乱跳，衣衫瞬间被汗水浸透。
电光火石之间，乔蓉已经以身为盾，挡在了黎洛面前！
“谁要开枪杀死我孙媳，先杀死我！”
语锋锐如利刃，刺入所有人的神经！
乔蓉身份特殊，放眼全国，只怕是也没人敢动她的！
几个警察面面相觑，警长上前试图解释，“老首长，事情是这样的，黎小姐她”
乔蓉凤眸挑，抬手凌厉地阻止住对方的话语，“我乔家的事，我孙媳自然会对我说清楚，不需要外人来对我汇报！”
“”
警长面色僵，脸涨红成了猪肝色，讪讪地退到了边。
“收起你们的枪！老太婆我见到子弹的时候，你们的爷爷都还没出生！”
乔蓉眸光灼灼地逡巡过他们的面容，“滚出乔宅去！”
有个警察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眼，却被警长喝了声，“惊着了老夫人，还不快道歉？！”
“”
“老夫人，我们这就回去，”警长上前陪着不是，话锋却也转，“这个包，我们要带回去调查，请老夫人配合！”
乔蓉看着他们，目光沉敛，正欲反驳，却被楼梯口的道悠然的声音打断——
“我们乔家的东西，谁敢带走？”
众人抬眸，只见乔司南倚在二楼的镂花檀香木栏杆上，凤眸轻轻掀开，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巍然不动地开口，“要试试吗？！看看你们，能不能带走乔家的东西？！”
几个警察凛，只觉头皮发麻！
这位小爷出了名的不好惹，此刻虽然是淡淡的语气，却也足够让人害怕了！
他胸前甚至还染着血迹，样子中带着丝狼狈，却也足够，如君王般，将他们视作蝼蚁了！
他扬眉，眉梢斜入鬓角，嘴角缓缓扬起抹清浅的笑，眸潭中却掠起股子刺骨的深寒，“要么，现在用你们自己的腿滚！要么躺着出乔家！”
躺着出去？
不死也半残啊！
警察立马收起自己的枪，再也不敢久留地往门口走去！
群鼠辈！
“慢着！”
小素快步上前，把将黎洛的包夺了回来，死死抱在怀中！
包括那把枪和那瓶药！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敢再说句话！
黎洛突地膝盖软，就这么软软地往下滑去——
乔司南的动作却快——
谁也没来得及看清他是怎么从楼梯上下来了，待众人回神，黎洛已经跌进了他怀里！
“没事了。”，他的声音，放低了下来。
“谢谢你乔司南”
还有奶奶，小素。
谢谢你们
可这些话，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便晕厥了过去！
“黎洛！”
乔司南将他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
二楼的休息室很，他随便推开间，将她安置在床上，然后旋身，往门口走去。
“大少爷！”
小素把横在乔司南面前，心横，咬牙道，“你定要相信我们小姐，她是无辜的！”
乔司南微微蹙眉，声音沉沉，“让开！”
“大少爷！”
“我说，让开！”
他已经开始不耐。
“”
小素咬唇，有些不甘地侧开身体。
乔司南扫了她眼，走出休息室。
门外，乔蓉听见声音，旋身，“你母亲如何了？”
“子弹擦过锁骨，血流得，却没有伤及要害，父亲在陪着她，还有很医生。”
乔蓉松了口气，走到走廊尽头的床边，看着地毯上的那滩血迹，“这件事，你如何看？”
“时间紧迫，我目前还没有任何看法。”
那把枪，在黎洛包里，童欣甚至也同时发病。
他甚至在楼上，看到了黎洛和洛锦书共处室
他需要点时间，才能将这许的事理出个头绪来。
乔蓉苍老的手，不停地拨着手中的琉璃佛珠，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血光，旋身朝向窗外，看着乔宅的切。
湖泊，山峦，小桥，流水，还有路边的红灯笼。
以及湖边每栋楼的灯火辉煌。
漆黑如墨的天空，月华渐渐不复辉煌，半空之中，雪似下得重了些。
像绵绵而落的染料，将世界重新染上片纯然的白。
所有的罪恶，好像都不复存在了样。
半晌，她启唇，“司南，我只问你句，你要诚实地回答奶奶。”
“好。”
乔蓉洞察切地看向乔司南，“你相信黎洛吗？”
乔司南墨玉深眸重重沉，唇线抿得凉凉的，“乔宅里，谁都有可能是凶手。”
黎洛自然也不例外。
乔蓉心口冷，将手中的佛珠转得快，“窗口风太大了，你帮奶奶把窗户关上吧。”
“好。”
乔司南上前，将窗棂上的锁扣扣好，“奶奶，我送您回泰和苑休息吧。”
“司南，”乔蓉转身，看向自己的长孙，抬头抚上他的精致的眉眼，“司南，还记得小时候，爷爷经常抱你吗？”
“当然。”
老爷子早年征战伤了腿骨，长坐不起，但却是将他捧在手心里地疼着。
虽然很小爷爷就去世了，可乔司南依旧有记忆。
乔蓉看着他，忍住叹息，幽幽开口，“你和爷爷，长得最像。”
像的，也不光是皮相。
还有那份不羁，那份倔强，简直模样。
当年她嫁到乔家，被老爷子抵制了很久，说是不满意封建社会的包办婚姻，对她各种冷漠以待，冷血到近乎残酷。
到最后，差点劳燕分飞。
可最终，也和和美美了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