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啊,我的心上狗

分卷阅读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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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没事了吗?”祁重之还是不放心,连着三遍五遍地询问,他捧起赫戎的脸,对上那双视线,感到掌心似乎逐渐聚起了微热的温度,“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难受吗?”

    赫戎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处于一种睡懵了的状态。他身体好得过头了,被折磨了那么许久,晕过去好几天,居然跟休养生息了一番似的。

    脸蛋都开始泛红。

    赫戎:“饿……了。”

    祁重之的嘴角不受控制上扬,满腔欣喜只恨无人共享:“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他说他饿了,他有知觉了。”

    老峰主受他感染,亦是抚须微笑:“哈哈,听见啦。”

    祁重之左右四顾,正愁该怎么去给赫戎找点吃的,便觉手背一热,柔软触感温驯附着,他茫然低头,见赫戎捧住他的手,神态堪称虔诚地印上一吻。

    老峰主干咳一声,别开了老眼。

    祁重之鼻尖发酸,好险没在人前丢了脸面。

    多好,一别经久,历经生死,我完好无损,你也平安无事。

    “蛊虫虽然已死,但其体内的毒性还在,鬼帅的体质打小就接受了改变,这辈子的性命都需常年依靠蛊毒而存续,已经与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从前是鬼帅以血肉养蛊,如今是蛊以烈毒养他。”老峰主借机插了个空子,从旁解释。

    “那还会有渴血、头疼的副作用吗?”

    “不会了,还有他身体的自愈能力,业已一并消失,那都是活着的蛊虫做的孽。再者言,李兆堂虽然招人恨,但医术的造诣恐怕已在老夫之上,他先前给鬼帅配制的解毒.药,其中确有八分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换言之,现在的赫戎宛若重生,已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

    “但是——”老峰主欲言又止。

    祁重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

    老峰主:“蛊虫毕竟曾蚕食过他的精血,对他的脑子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如今虽然没了大碍,但余生可能……”

    祁重之:“……会变成傻子?”

    “那倒不至于,”老峰主说,“就是头脑会比寻常人缺根弦,反应也会慢半拍,吃东西不知饥饱。”

    祁重之长松口气。

    “不妨事,”他十分放心地说,“他本来就是个缺心眼的。”

    第65章 第六十三章

    东伙房失窃了。

    丢了一橱柜的鲜菜和牛肉,柴火少了一多半,锅碗瓢盆都是被用过的,看痕迹,怕是那个贼还好心情地现炒了几大盘丰盛佳肴。

    当天的厨子们说说笑笑走进厨房,入眼便撞见了一室的杯盘狼藉,全都傻在了当场。

    弟子们火急火燎跑来跟李兆堂禀报,说厨房失窃,往后三四天的晚饭全都没了,怕是一队团伙作案。

    李兆堂活了快三十年,见过偷财偷人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大费周章偷食材的。

    “你们在厨房里藏了私房钱?”他隐隐不耐揉揉眉心。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弟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们绝对没有!”

    不管有没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在他众弟子的眼皮底下,对方甚至大摇大摆做了一顿饭,仿佛在故意向他耀武扬威。

    谁有这个本事?谁会这么无聊?

    如此不靠谱、但又目的性极强的行径……李兆堂略作沉吟,眼皮一跳,突兀想起一个人来。

    “暖阁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向?”

    他的话一问出口,底下的几个弟子脸色顿时微变,皆面面相觑着欲言又止。

    李兆堂烦躁一拍扶手:“回话!”

    为首的弟子一哆嗦,扑通跪倒:“近来、近来有几位同门夜间巡游,在暖阁左近看见了……先峰主的鬼魂。”

    “你说看见了谁?”李兆堂眉峰下压,语调一瞬间冷了数度。

    那位被逼问的弟子额头直冒冷汗,硬着头皮重复:“先…先峰主。”

    李兆堂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况且寻常恶鬼,恐怕还比不过他一半的狠辣。

    他笑了一笑。几天来蜗居殿内看书作画,差点忘了,还有三个被他扔在地牢里自生自灭的人呢。

    现今看来,他们不仅没识相地去死,甚至还浴火重生,有能耐跳出来跟他隔庭叫板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有鬼是假,有人装鬼是真。地牢的机关在祁重之手中不过是道摆设,厨房丢失了食材,也正是他的所作所为。

    本来招贼这种小事,不至于上报给李兆堂知晓,但他先前每晚都拎着老峰主出来闲溜达,故意给巡逻的弟子们露个脸熟,偶尔嘴里还念叨几句“不肖子孙、欺师灭祖”,一时搞得人心惶惶。

    加之李兆堂对暖阁的态度一向是讳莫如深,本来就在济世峰弟子心中留下了一道疑虑,如今再有老峰主冤情难诉、阴魂不散的传言流出,那些早就不满于他高压统治,但苦于不敢出头的人便愈发群情激奋,纷纷猜测李兆堂峰主之位的来路是否正当。

    祁重之的目的,就是要逼李兆堂亲自来跟他“叙叙旧”。

    他舀起一勺热粥,吹凉了,老神在在送进嘴里,等不疾不徐咽进肚子,才有心情抬目扫一眼站在密道口的李兆堂。

    他刚到这里不多时,看祁重之吃了三勺米粥,老峰主躺在草垛里歇息,然而还应有一人,却平白消失无踪了。

    他缓步踱在统共不大的地牢内,一一看过所有的铁笼,皆无赫戎的踪迹。

    “祁公子一如既往的好手段,”李兆堂目光阴鸷,推开虚掩的牢门,走到祁重之身前,“我很好奇,他一个动弹不得的活死人,你能把他藏到哪儿去?”

    祁重之舔舔嘴角,微微笑着放下碗,与先前见他时的颓靡模样判若两人。

    他挑衅扬眉:“你猜。”

    李兆堂冷声一哼,伸手欲拽他前襟提起,但觉身后风向疾流,他蓦地一凛,转身抬掌,轰然与一人的刚劲拳锋重重对上!

    “塔、图、里!”

    来人正是已恢复完好的赫戎,他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击拳袭向李兆堂后脑,半途被截也不恼,转而收手旋身落地,不待李兆堂反应,便出招如影,步步紧逼。

    “谁是塔图里?”赫戎还有功夫反唇相讥,“锦绣丛里一无是处的珍宝,那是你的奶名。我叫赫戎,是金刚不灭之利器!”

    他怎么可能还醒着?!

    蛊虫明明已死,他不可能还活着!

    “是你——!”

    李兆堂无法宣之于口的逆鳞被触,当即目眦欲裂,几欲气疯,怒吼:“你怎么可能对蛊毒有办法?!”

    老峰主气定神闲:“我才是你的师父,你痴迷于害人,恐怕早已忘了,毒原本也是可以救人的。”

    赫戎居然在老峰主救治下重新醒来,已然令李兆堂震怒,更甚者,这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身上与生俱来的孤王傲气,顷刻间将他镇压得犹如蚍蜉蝼蚁,他深埋骨子里的卑怯流露出一霎,动作有片刻的犹疑,转瞬又被铺天盖地的嫉恨顶替,指间银光飞掠,意欲直取赫戎的性命!

    “小心他的针!”祁重之半直起身,下意识要冲过来帮忙。

    赫戎闪身避过,倏然抬手,竟凭空夹住了三根毛发般纤细的毫针!

    他面色不改,反手将银针当垃圾扔开,兼之朝祁重之喝令:“老实坐着!”

    祁重之讶异大张着嘴,一屁股坐了回去,手又摸起了旁边的粥碗。

    处于全盛时期的赫戎实力太过强劲,虽没了蛊虫加持,但那一身的悍勇无匹是从小踏着刀山血海练就而成,非李兆堂这等善使阴招的宵小可比。

    ……不过若论损招,赫戎也不是不会。

    他作势勾爪,要去掏李兆堂的下裆,李兆堂情急弓身抵挡,被他趁机抬腿顶上下颌,被撞得头颅后仰,紧接着挨了赫戎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打人不打脸,这声“啪”的脆响十分刺耳,李兆堂直接被打懵了,空气死寂了一瞬,他不可置信抚上肿起的左脸,浑身如遭雷击。

    赫戎:“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打你爷爷脑袋的主意?”

    祁重之听此极具他祁氏风格的豪言,一口粥走差了道,呛得死去活来,泪眼纵横地想:他们家的辈分是真够乱的。

    李兆堂的脸色忽白忽青,他拿舌头顶了顶刚刚不慎咬出血的左腮肉,尝到了满口难以下咽的铁锈味。

    像是四肢的气力都被抽走了,他挺直的双肩松垮下来。

    他缓缓道:“你们打算杀掉我报仇吗?来啊,我给你们杀。可是杀了我,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剑录》的下落了。”

    他不等祁重之发火,继而转向老峰主:“如今的济世峰,早就不是你的天下了。你的亲信已经死光了,剩下的不是新入门的毛孩子,就是一帮没用的乌合之众,你想重新做那个名誉江湖的圣手神医吗?告诉你,不可能了。”

    老峰主冷眼相对:“乌合之众可以驱逐出峰,毛孩子可以重新栽培,济世峰百年德望尚在,这有什么不可能?”

    “我会给你重振旗鼓的机会吗?外公啊外公,你太不了解我了。”李兆堂哈哈一笑,“西南爆发热疫,济世峰义不容辞,派遣一队弟子携药方及珍贵药材无数,前往灾区行医救人。本来是好事,可惜我写的药方不是治病的,而是致死的。外公猜猜,靠着济世峰的盛名,会有多少人来买药,又会有多少人因此命丧黄泉呢?”

    旁听的三人皆目露震惊,老峰主浑身发抖,不可思议道:“你……你竟连自己的后路都不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