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锋/啊,我的心上狗

分卷阅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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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戎的牙齿深陷进祁重之的肩头肉里,垫着锁骨狠狠磋磨,血液一点点涌出来,祁重之又听到了那令人牙酸的咕咚吞咽声。

    他急喘数声,在小二忍不住询问第二遍时,急忙颤声喊:“不,不碍事,不用管!”

    门外的小二莫名其妙挠了挠后脑,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

    赫戎呼出的气是一团团的热浪,烫得祁重之禁不住想要瑟缩。

    他半个身子都被压麻了,两条腿基本上是没知觉的,所有的感官一股脑儿堆挤在肩头,鬓角在挣动中不时与赫戎汗湿的发丝蹭过,呼吸紊乱到没法儿听。

    这次不同于上回的啃脖子,如果牵强附会地形容上次是细雨微风,那这次就是狂风骤雨,刮得他濒临崖境、举足无措。

    倘若赫戎这一口还是咬到他脖颈上,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祁重之蓦地打了个哆嗦,记起赫戎刚刚喝令他“走开”。

    那是他潜意识里在与蛊毒顽抗,哪怕被逼至绝路,也不想轻易折了身为人的傲骨。

    可铮铮傲骨在穷凶极恶的毒性面前,只是一节脆弱的竹竿。

    祁重之眼睁睁看着这根骨头在面前崩裂,砸下来的断骨敲得他头破血流。

    不说感同身受,但足够心旌震荡。

    再难忍的疼痛,都忽然变得次要了。

    ………

    不知过了多久,赫戎终于松口了。

    身上的压制陡然一轻,祁重之没心情再去调侃一声“喝够了?”,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赫戎没动,他也不敢轻易去动。

    大约半柱香后,赫戎才迟钝地直起腰,慢吞吞松开钳制着他的两只手。

    斑驳的血液点在他的嘴角,他像刚蚕食过活物的恶鬼,毫无生气地木在床边。

    祁重之手脚发冷,心有余悸地向后退去,一面拿余光警惕盯着他的动向,一面侧过脸去查看肩膀的伤势。

    皮破肉烂了整整半个巴掌大的地方,伤口被吮吸得发白,轻轻一动,就有血丝从中殷殷冒出来。

    ……太狠了。

    他小心翼翼尝试着活动右臂,“咔咔”两声轻响,是骨骼在同一个姿势下被压迫久了后,不堪重负的本能反应。

    赫戎没再出别的动静,祁重之等了许久,久到姿势发僵,才在压抑到窒息的气氛里,半梦不醒地抬袖,一点点抹去脸侧的血印。

    万幸是在客栈里,没被外人看到赫戎这副疯样,也幸亏伤的是他,不是无辜的百姓。

    “喂……”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祁重之还是第一次听到赫戎用这种犹疑的语气说话,不禁微怔,及时噤了声抬头看他。

    赫戎显然已经好转,一身装束,除了有些微的皱乱外,并无任何不妥,跟衣衫凌乱的祁重之形成明显的差异。

    但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空茫——至少眼神是这样,仿佛整个人被从内而外抽干了,只剩下一副枯朽的皮囊。

    “为什么把熊胆收起来,你不要命吗?”他声平如死寂。

    祁重之看着他的样子,感觉自己像吞了一团浸水的棉花,堵得喉咙口吸不进气,也发不出声。

    他应该破口大骂的,或者冲上去胖揍赫戎一顿,他完全有足够的理由,但他没有,不是不敢,而是发现自己下不去手。

    受害者,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他嗫嚅着张了张口,终于无可奈何低声说:“我怕你不通药理,把自己吃坏。”

    “……更何况,比起中毒更痛苦的,其实是你根本不想伤害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感冒耽搁了好几天的更新,这周末就不休啦,谢谢大家支持。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漫天的风沙卷没了日光,男孩儿单薄的身影沦落在混沌的荒野里,如一张无所依靠的纸片,被粗糙的砂砾推来挤去。

    可他不能倒下,他长长的睫毛上铺了层厚厚的黄沙,他只能紧紧闭着眼睛,将身体绷成一块坚硬的钢板。

    但他的脚在发抖,背后的狂风簇拥着他往前走,他跌撞着挪出半步,扑通跪在了地面。凹凸不平的石块磕得他膝盖生疼,他鼻头一酸,想要放声大哭,但从后伸来一只大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一道声音在他耳边炸起:“睁开眼睛,你这个懦夫!”

    男孩儿被勒得脸蛋通红,张开嘴巴艰难咳嗽,一口一口呛进干硬的黄沙,他被迫睁开了眼睛,沙子滚进他的眼眶,他到底还是哭了出来,如同所有受了委屈的十岁幼童,撕心裂肺地挣扎踢蹬着。

    手心里被强硬塞进一把匕首,男孩儿浑身惊颤起来,拼命摇头哭喊:“我想回家!阿爹!我想回家!”

    被称为阿爹的男人松开了他的衣领,但仍牢牢钳制着他。

    他的恳求随风湮灭在了无边疆域里,没有任何人听到,阿爹攥起他执刀的手,用力抬起来,将刀尖对准一只鸡的脖子。

    那只鸡被五花大绑在一根木桩上,除了仰颈嚎叫外一无是处,跟痛哭流涕的男孩儿相得益彰,各有一番凄惨味道。

    男孩儿的嗓子已经哑了,他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刀尖刺入鸡的皮肤,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旁横斩,鸡叫与哭声同时间戛然而止,滚烫的鲜血泼溅上男孩儿的头脸,他无声张大了嘴巴。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鲜血的味道,浓、腥、黏稠、令人作呕。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还有第二轮。

    刀尖第二次对准的,不再是鸡,而是一个人。

    说是“人”,但和牲畜的待遇一般无二,甚至还不如牲畜——因为他的嘴被破布堵着,一概或谩骂或求饶都梗在喉口,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握匕首的男孩儿被另一个男人胁迫着步步逼近,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下场,会跟那只脑袋落地的鸡一样。

    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充满仇恨地盯住男孩儿兢惧的面孔,后者虽为施刑者,但却抖得不成样子,只与受刑者对视了一眼,就惨白着脸色,险些要昏厥。

    他阿爹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昏过去也不行。

    刀尖猛然扎进了受刑者的动脉,一样的切割方式,一样的血珠喷溅,只是头颅没有那么容易落地,还死不瞑目地看着前方。

    匕首“咣当”跌落下去,男孩儿的三魂七魄全都灰飞烟灭了,小小的身板上泼满了殷红,化成了一尊色彩斑斓的石雕。

    阿爹松开他,欣慰地笑了:“我的儿子——尊敬的神使,你做得很好。”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围爆发出一阵山呼般的呐喊,层层叠叠的人群兴奋跪坐起来,争相向男孩儿的方向频频叩首:“伟大的神使!感谢您惩戒了罪恶!”

    男孩儿的脑袋嗡嗡作响,在炸雷般的赞美声里,他听到阿爹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你看,杀一只鸡和杀一个人是不是一样容易?”

    他狠狠打了个寒颤,想要堵住耳朵,但他的身体沉重得动不了,只能任由那些话倒垃圾一样倒进耳朵。

    “你不应该害怕,万物在你眼里都是蝼蚁,你是天生的神使,只要你想,你可以轻易碾死任何人,那是他的荣幸,也是你的使命。”

    男孩儿僵立着,声如蚊吶:“我的使命…是杀人?”

    “对,”阿爹道,“你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

    时光荏苒,眨眼间改天换地,屋外月色初升,万里无星,今夜有东风,刮得窗棱呜呜作响。

    祁重之道:“……更何况,比起中毒更痛苦的,其实是你根本不想伤害别人。”

    眼前的身影微晃,祁重之抬头,看到赫戎突兀后退了半步,疑似“惶然”的神色从他眼底稍纵即逝,快到祁重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皱了皱眉,犹疑道:“喂,你没事……”

    “吧”字还没出口,赫戎蓦地转身,在祁重之目瞪口呆的视线里,居然夺门而逃了!

    祁重之愣怔半刻,回过神急忙要追,却忘了他现在是个重患的伤号,起身时不慎牵扯到了肩头伤口,疼得“嘶”一声凉气儿,冒着冷汗杵在了原地。

    这叫什么事儿?!

    是他的血太难喝,还是他的面目太凶恶?怎么受罪的还屁话没说,罪魁祸首先跑了?

    赫戎现在就像个大号的炮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轰隆爆炸,在他跟前好歹只殃及他一个,这下到了外头,搞不好是要一炸炸一窝的!

    祁重之一个头十个大,无奈此刻自身难保,红亮亮的血珠子还在往外冒,就这么光着膀子追出去,恐怕屁用都指望不上。

    他呲牙咧嘴从床底下拖出行李,单手不太顺遂地从中扒翻半天,好容易挑拣出一瓶陈年金疮药,愁眉苦脸地咬开塞子,稀里糊涂就倒在了牙印上。

    盐浸似的滋味钻进皮肉,祁重之被开水烫着一样跳起了脚,他哆哆嗦嗦撕下条衣角布料,动作笨拙地缠绕在肩膀上。因为只剩下一只手,所以打结时异常艰辛,把本来简简单单的一个扣翻来覆去系了好几遍,次次都宣告失败不说,还把药面儿弄得到处都是。

    他有心想喊店小二来帮忙,理智又告诉他,这个人牙形状的伤口不好解释,只好悲愤至极地蹲在床边仰天长啸。

    “赫戎——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