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式神犯错往往就会连累阴阳师受罚。
毕竟别人的鬼使就好好的,怎么就你家的在搞事?
三枝愤恨的看着鬼使黑,而对方只是冲他眨眨眼,摇了摇还被掐住脖子的桐谷。鬼使黑哪里是在用桐谷威胁阴阳师们,这个狡诈的式神只是在用行动威胁自己!
“你到底想干什么鬼使黑。”三枝问道,牙已经咬得不能更紧,声音完全是从缝里面挤出来。
鬼使黑想了想,很诚恳的低下头,给三枝行个小礼。只不过他一只手里还抓着桐谷,就让这个动作显得特滑稽:“要不三枝你我的契也给解了吧?”
这句话立刻把三枝气得眼前一黑,过了一阵才看清东西。
而阴阳师们则是开始小声的嗡嗡嗡讨论起来,内容无非是“这鬼使黑是怎么了?”“他和姑获鸟是一伙的”“与偷符咒有什么关系”。
在一旁消化蛋壳假装不存在的明启冷眼看着被牵扯进来的鬼使黑,也拿不准对方突然跳反的意图。而且鬼使黑给他争取到了吃蛋的时间,让他有机会突出重围,还把城户的罪责一并担上。
可是鬼使黑自己怎么办呢?自己一跑,独自留下的鬼使黑就得倒霉。
思及此处,明启飞快的消化着达摩,在极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攀升到六勾灵力满。仗着六勾的高速,明启突然行动,打破了室内奇怪的平衡——他顶着另外几个高速式神的攻击,一伞戳住防御结界时限满自动解除的三枝:“和他解契!”
紧接着明启定了定神,抓着三枝与鬼使黑站到了一块儿:“别想着弄死我了让巫蛊师将我变成傀儡找到藏符咒的地方,要是我快死了立马魔化自爆渣都不会留给你们。”
鬼使黑万万没想到明启会在这个时候承认罪行,短短几句话让他之前的努力都白费。
虽然以符咒做借口也不错,这么一算他们现在手里就有三个人质了。桐谷寮助,三枝寮助,还有失踪的符。
眼前这群阴阳师对前因后果都一无所知,这认罪还真就唬住了他们。毕竟明启魔化过,已经魔化过的妖要再次魔化轻而易举。真的让明启就此自爆,他们的符岂不是永不见天日?空符也就罢了,很多符里面还封着式神!
“如果你们就此罢手我可以把符咒还回来。”明启见阴阳师们有些犹豫立刻打蛇上棍,开始乱扯:“偷符咒只是为了逼城户给我解契,否则我说是他指使我干的让他从此在阴阳寮没法待下去。只要你们肯让我们走,自然可以拿回以前的符咒。”
众人自然而然的联想起城户结契时,姑获鸟抵抗魔化的事。如此不甘心的成为式神,为了逃跑行窃逼迫阴阳师就范似乎说得通?只是鬼使黑又是怎么扯进去的?
事已至此,三枝只好强忍怒气,同意给鬼使黑解契:“鬼使黑你可想好了,你们和其他式神不同。”
鬼使黑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点点头只听听。
“不过这次我必须要给姑获鸟上束缚咒。”三枝缓缓的将解契符往鬼使黑身上凑,却不贴上去:“如果这次放你们走了,却不在一天内将符咒还回来,我必定会用束缚咒捏爆姑获鸟的妖核。”
明启在一旁看得干着急,挥起翅膀把三枝的手往鬼使黑身上一推:“你话真多。”
当明启顶着一身束缚咒同鬼使黑一起走出城户宅的时候,只感觉恍如隔世。
“……今天的事儿太多了。”
鬼使黑一巴掌拍他头顶:“少感慨,想想该怎么入手。”
往城外的道路今日显得出奇长,明启安静了好久才问到:“你为什么帮我?”
鬼使黑搓搓脸,挤出一个笑容:“一开始是为了城户,总得有人帮他脱罪。其次是为了我的良心……我有一定把握不是你干的,却无法说服三枝,甚至三枝他们都商量好来取你性命,我却以为他们只会审讯你。”
如果阴阳师们不是打算直接杀掉姑获鸟,鬼使黑一定不会阻拦。但阴阳师们粗暴的程度已经超乎鬼使黑的底线,他无法接受一件事本身的真相还未挖掘,就有一条生命因此投入地府。
最后鬼使黑打个哈欠总结道:“我好歹是地府鬼使,本职工作也并非是给阴阳师做马前卒。如果后来的证据证明的确是你干的,我也有办法通知三枝杀了你。”
第 10 章
京都外的小树林里鲜有人烟,明启离开城户家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他跟着姑姑那段时间早就习惯风餐露宿,现在要在密林休整也没觉得不便鬼使黑在一边发呆,他就盯着一个溪流蓄起的水塘捞鱼。
翅膀不方便就用风刃捕捞,没有手给烤鱼翻面就直接点了火堆把鱼埋在地里。然后就蹲在旁边捧脸等。
与城户解契后,失去了灵力支援,明启的妖力消耗就多起来,连肚子饿的速度都变快。更何况现在正是三更天,明启上一顿还是昨天吃的几个橘子,肚里空荡荡总觉得难受。
约莫三十分钟,土地里已经开始散发熟鱼的味儿,明启挥着小风刃就把鱼掏了出来,还特意削开了沾土的表层,把鱼劈成两半,递给鬼使黑一份。
“不用,谢了。”鬼使黑举起手拒绝这块鱼,“解契后我很快就会消散,所以并不会饿也没有进食需求。”
嗯……
嗯?
嗯!!!!
“我被贴了束缚符也就罢了,三枝没对你下手吧?”明启急急站起来,两边翅膀一边一个风刃,每个风刃上还悬着半条鱼,这有点蠢的样立刻把鬼使黑给看笑了。
夜色里其实很难观察到鬼使黑的笑颜,只不过明启的夜视能力极强,尽管白天和夜晚的视觉效果不同,他还是看出来鬼使黑笑得开心。半点没为自己即将消散的处境紧张。
“还笑!”
鬼使黑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收敛笑容,虽然他是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好在意:“我们走的时候,你听到三枝说了什么吗?——我们和普通的式神不一样。”
明启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一段,所以呢?像他们这种逼人解契的还有第三个吗?
“以前我也说过,鬼使只是地府本体在地面的分|身。”鬼使黑摇摇头,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选了尖锐的一个端头,往泥地上刻画:“如果说本体是这块石头,那么我,或者说‘我们’,就是地面上留下的痕迹。”
说到这里鬼使黑已经划好了痕迹,仍开石头。明启定睛一看,这三个字是“鬼使黑”。他疑惑的看着字问道:“那又怎么样,就算只是痕迹,存在就是存在啊?”
鬼使黑又伸出手,在地面上抹了一把。泥地柔软,这一抹直接让字迹变得十足模糊:“那现在你还看得见存在吗?稍微破坏一下,这点痕迹就消失了——这就是地府式神和阴阳师关系,靠着与阴阳师的灵力维护,我们的痕迹会变得很坚固,难以破坏。而其他大部分式神本就是个体,结契解契只是他们生命里短短的一页,对阴阳师的依赖程度相当低。”
明启突然懂得为什么阴阳寮是选择鬼使黑去监视他。
就算不是眼前这个鬼使黑,也会是另一个地府式神。地府式神与阴阳师之间依存关系够深,相互之间都难以背叛。
失去三枝契约的鬼使黑,很快就会因为没有坚固的保护层,逐渐淡去在这个世界的印记。
“其实我跟三枝关系还挺好,没觉醒的时候他也还年轻,我俩算一同长大。那时他就也像现在的城户一样,又冲动又心软还总坏事。所以这样子解契,他该气坏了。可是这次的事透着诡异,那些证据虽然有力,却说服不了我立刻给你定罪。”鬼使黑又笑了笑,明启这次看着只觉得心塞。
“要是明天我都没查出真相,就把我这套御魂拿去用,反正三枝也没找我要回去。然后去三枝那儿偷偷找心眼黑,继续调查。” 鬼使黑笑的时候又露出小尖牙,“或者判官也可以,一旦大家对结果产生疑虑,必然会同我一样。地府本就专职审判,可不是那些三脚猫的阴阳师随便就能说服的。”
明启听得愧疚,他当时只觉得鬼使黑在骗他,却不了解鬼使黑的立场。无论是地府式神与阴阳师之间的依存关系还是鬼使黑与三枝之间的感情,他都不知道。
“对不起。”明启轻声道歉,也失去了吃鱼的兴致,扔了食物抖抖羽毛,把鬼使黑罩在翅膀里。他看得出鬼使黑并不需要安慰,对方是真的觉得消散不是多大的事儿。
可是明启需要——需要鬼使黑假装需要他的安慰,以此自欺欺人的让愧疚感减轻。
闷在明启的羽毛中,鬼使黑声音模模糊糊的:“也别在意,阴阳寮限制了你获取资源信息的渠道,城户又不怎么和式神交流,你不知道这些事儿很正常,呃……还有我……也忘了说。”
毕竟这种知识属于阴阳寮大家都知道的内容。地府式神在作为阴阳师的式神之前,本身也有自己的一套形式标准。只不过长久的合作关系,或许也让阴阳师对与式神之间的关系有了误会,真理所当然把他们当做普通式神罢了。
明启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如今情况又复杂。不论如何鬼使黑面临消散的境地,都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
明启的愧疚反而让鬼使黑又尴尬又不好意思。消散回本体真的只需要从字面去理解,他从未把自己与本体分开看成为两个个体,消散并不等于“鬼使黑”不存在。此刻指不定真正的他正在地府里摸鱼,被鬼使白责骂——实际上想到能回地府见到本体鬼使白他还有点小激动。
所以这场回归从身到心对鬼使黑一点损害都没有……真要说受害者,大概就得算三枝了,毕竟白瞎了那么多达摩蛋和御魂。
过了一阵,明启平静了点,他知道游戏里的鬼使黑是个总找晴明帮忙,消极怠工的摸鱼党,所以要再见总有机会。可他私心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和其他鬼使黑都不一样,独一无二。明启不敢讲出来,怕对方又笑他一共才见过几个鬼使黑。
把翅膀从对方身上抬开的时候明启忍不住有点脸皮烧,觉得自己丢份,得干点正事:“对了,之前阴阳寮说找到了指向我的证据。你知道是什么吗?”
“找到了你的羽毛,还都是绒羽。”鬼使黑回忆道,“第一次发现是在一个丢失了式神的阴阳师家中,他的式神被封在盒子里,连带盒子一起失踪。就在失窃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天,你的绒羽出现在了失窃现场。”
明启对阴阳师的思路叹为观止,第四天才出现的证据,本身就很值得怀疑,更别提是直接甩在他们眼前生怕阴阳师看不见。真正的罪犯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
不过之前他很多理所当然的想法都遭遇了打脸,比如鬼使黑受信赖的理由,城户肯定对妖怪都是冷血无情的猜测等。所以现在他再也不会一开始就给阴阳师的行为打标签。
果不其然,鬼使黑接着说道:“一开始阴阳师们并没有把这个证据当成重点,只当是谁不小心粘上了你的鸟毛。可是后来在藤田家也找到了,紧接着是枢木家。而且每次出现的地点都是失窃现场。”
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岛田家,也就是昨天。本来是某个寮助带助手一起去岛田家调查,就在他们调查时,这片绒羽竟缓缓的在他们眼前出现,从无到有的扭曲着近旁的空间直至形成一片完整的羽毛。
在绒羽上有岛田家被盗式神的气息。
当时那位寮助立刻决定让参与调查的阴阳师们蹲守各个失窃的寮和家族,发现的绒羽也越来越多。阴阳师们拿走了绒羽回总寮检测,令他们失望的是没能分析出到底是什么妖怪留下了绒羽,好消息则是这些绒羽里均有城户的灵气。于是他们又将城户了叫过,城户自然辨认出了绒羽的归属。
那时失窃案已经发生了快二十天,阴阳师们也有些等不及,立刻决定先对明启实施抓捕。
不管明启是不是罪犯,既然出现了明启的绒羽,最起码与罪犯是脱不开干系。接下来便发生了城户闯出总寮回家报信,明启抵死不从逃离抓捕的事。
“我相信你没有拿走那些式神和符咒,毕竟这种证据简直就像故意甩到阴阳师们的脸上,很刻意。”鬼使黑迷惑的揉揉眉心,开始一点一点理顺思路,“我们先从最明显的点开始吧——你掉毛吗?不掉,所以为什么你的绒羽会出现在那些阴阳师的家中。”
鬼使黑这段之间一直与他住在一起,明启不掉毛他非常清楚。那么属于明启的绒羽到底从何而来?
明启也陷入沉思,他的羽毛刚硬居多,绒羽很少,只有在他理毛的时候才会弄掉一些。但鬼使黑提到的羽绒出现时间距离他上一次理毛整整间隔一个月。
所以他的绒羽到底是怎么出现在那些人家里的?
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
等等——大半个月前他给城户补过一个临时的警戒。没有趁手的材料所以全是用自己的绒羽制作了结点。
“鬼使黑,我想起哪些绒羽的是怎么来的了。”
明启立刻向鬼使黑讲起失窃事件之初,自己在城户的房间里布置警戒线的事儿。
鬼使黑沉吟片刻,发现这件事与失窃案有个共同点:“无论是符咒式神或者你的绒羽丢失,都是在阴阳师的结界没有任何反应,式神们没有任何感知的情况下发生的。我们之前一直将敌人的来历定位在超越我们的大妖身上,你是否想过——其实敌手应该是内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