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谟眼睁睁地看着汤言躺倒在自己怀里,肚子破了个窟窿,跟断了线的提线布偶一样失去生机与活力。
他将汤言抱了起来,莫名觉得轻了许多,是少了灵魂的重量?
藤谟原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自从进了系统才发现在这里,再荒谬的事也变得有理有据。
藤谟还记得,他前几小时还在礼服店里挑衣服,汤言像个小孩子一样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甚至老是围着婚纱转圈圈。
藤谟问道:“你喜欢这件?”见汤言一直在这件白色纱裙旁边转悠,以为他看上了。
谁知汤言嘿嘿地笑了一下,黑溜溜的眼珠子上下转动,透露出一股子狡黠,“恩,很好看。”——而且够大件,绝对适合你穿!
藤谟不知道汤言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在他转身的时候吩咐店员将这件衣服打包,要l的号码。
当时的汤言正想着把怎么把这件婚纱趁藤谟不注意的时候买下来带回去,脑海里一勾勒出藤谟穿着那婚纱挽着西装革履的自己的模样,嘴角便压抑不住地上扬。
汤言转到男装区,看着一件白色西装,喜欢地挪不开脚。
出自名设计师之手,剪裁流畅,汤言果断拿下换上,穿在身上十分修身,袖中的装饰别致,与那件婚纱胸前的小配饰相差无几,整个人看起来干练了不少。
汤言很美地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决定就买它了。藤谟先他一步掏出银行卡付账,看到袖口的时候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尺寸报了上去。
汤言欢欢喜喜地跟田田去了颁奖典礼,在车上想了无数次穿着女装的藤谟,心中笃定了他不会拒绝。
自己男人最重信用,既然说了会答应自己的条件,那便一定会兑现!
所以,当藤谟看着送到家里的白色礼服时,也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嘴角。
汤言身条够瘦,穿这件婚纱的时候应该能撑得起来。它胸口的设计不是像传统的抹胸,而是立领,略显保守,但确实是十分适合汤言。
在这个时候,他却收到了手下汇报,汤言的车停在郊外,车内只余助理一人,而且助理还被扒光了衣服!
这叫藤谟如何不担心?
虽说他知道这系统所构造的世界与现实有些差别,但真实感却是一点都没做假,这个世界有它的运行法则,有些事是他无法控制的!
“他车现在在哪儿?把确切地址报给我。”藤谟握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
连他自己也不信,他对一个人的重视程度会强到这个地步。
藤谟不想再看见汤言再一次死在自己面前,尽管,这是汤言的所谓任务……
赶到郊外,藤谟看见了瑟瑟发抖的田田。
“他们,他们是强盗!呜呜呜呜呜我的汤汤……”
田田不住地抽泣,鼻子都哭红了,藤谟递给她一盒纸巾,没有言语。
该来的总是要来,藤谟如此安慰自己。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往哪儿去了吗?”藤谟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行。
田田专心地在哭,并没有发现,“是……是黑——社会!我,呃,不,不知道去,去哪了!他们,他们还说要杀我……呜呜呜。”
“放心,你现在安全了。”藤谟说着便转身,让自己的司机开车送田田回去。
接到藤华的电话,藤谟一点都不意外。
他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去,专心与藤华缠斗。
他知道汤言总会出来,但就没想到汤言会那么傻,依旧帮自己堵枪口。
哪怕下一刻就被传送到另外一个世界,这一刻也会疼的。
你瞧,汤言疼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心跟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藤谟忍不住在他耳边不停地说道:“这回我们一起走。”
“我们一起走。”
汤言迷糊中好像说了什么,藤谟没听清,只是自顾地重复着自己的话。
那一刻,好像天都暗了一样,藤谟无心顾及系统音,一直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藤谟还记得他小的时候,隔壁邻居家有个小孩,是个乐天派,说到什么事儿都能笑得露出长了半片的大白牙,和弯成月牙儿一样的眼睛。
藤谟那时候性格比较孤僻,不爱说话,串门的时候经常规规矩矩地坐着,不爱搭理旁人。
那小孩看着情形,上赶着去勾搭藤谟。
“你叫什么呀?肿么都不说话……”
藤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坐了坐,并不想去理小孩。
“跟我缩缩,缩缩嘛。”小孩戳了下藤谟的小胳膊,露出缺了小半片的门牙。
“你说话漏风。”藤谟沉默了半天,才这么说道。
“嘿嘿,是呀,妈妈说会长全的,还有哦,我这样也很可爱哒。”小孩冲藤谟挤眼睛,那些阿姨们最喜欢看他做这个表情了。
可藤谟压根就没看他,没有像小孩意料中的凑上来亲他的酒窝,森气地戳了下藤谟的脑门,“又臭又硬!”
原句是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是小孩在电视上看来的,一个女孩子生气的时候总是这么对另外一个冷冰冰的男孩子说的,小孩觉得,前面那句不好听,就只用了后面那句,表示自己森气了。
小孩嘴撅得都能挂上油瓶,也不想去搭理藤谟。
小孩子脾气上来的快,去得也快,他无聊地盯着茶几上的糖果,看着看着就拿几粒撕开包装,伸出舌头舔了舔,卷进去啧啧地吃了起来。
“唔,厚吃!”小孩捏着手里仅剩的一颗,大力撕开包装,递到藤谟面前,“吃不吃?”
藤谟往后躲,小孩便往前进。看见藤谟一直不回应自己,便接着说:“给我吃下去!”口气奶声奶气,却强硬的很。
“不吃!”藤谟小手推开小孩,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必须吃,它很好吃。”小孩说着跐溜一声,把糖果强势推入藤谟嘴里,然后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吐。
满意地看着藤谟咽了下去,他笑得露出嘴边两个梨涡,“肿么样,好吃吧?”
一副邀功的模样。
奈何藤谟不赏脸,“难吃。”
“什么?!”小孩很夸张地张大了嘴,手指就要伸进藤谟嘴里把糖抠出来。
藤谟闭紧了嘴,怎么都不让小孩把手伸进来。
他说的是实话,对他来说,这糖真的很难吃,因为他刚拔了好几颗蛀牙。
后来再看见小孩,小孩蹲在家门口,手里握着一块木头,用小刀一下又一下地刻。神情专注,像是手里握着的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时不时用嘟起圆圆的嘴巴吹干净木屑,然后认真地接着刻。
藤谟走近了看他,小孩像是有了感应,也抬起了头,冲他笑。
牙齿还是没长全出来,自己这个时候前头可都换完牙也长完牙了呢。
藤谟的嘴角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但他觉得这样很奇怪,因为自己后面牙齿被拔掉了,肯定不好看。
小孩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小短腿迈得飞快,呼哧呼哧地跑到藤谟面前,藤谟以为他要冲上来抱住自己,谁知小孩却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推开自己摔到在地上。
藤谟从地上爬起来,车呼啸而过,小孩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头上流着血。
看起来像是要死掉了一样。藤谟吓得无法呼吸,眼睛睁得大大的,一下子扑到在地,抓住小孩的手。
他救了自己。
藤谟脑中不停闪现这个字眼。
他要死了!
这是藤谟失去意识之前最后想到的。
再醒来的时候藤谟已经搬了家,而那个小孩也不知生死去向。
那是第一次,藤谟的心因为一个人而跳动剧烈。
而现在,藤谟已经为了一个人跳动了无数次。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