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到了。”正说话间,只听门外已经传来婢女通报的声音。二人俱是一惊。鸨母看着我点点头,大概是叫我不要紧张,万事小心,便转身走了出去。不多会儿,一名男子已经出现在我面前。
我见他一身书生打扮,看起来倒还温文尔雅,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如别人所说的那样,才情满溢,非比寻常。
此刻他正直直地打量着我,嘴角微微上扬,似乎甚是满意。
我虽不太懂得古代的规矩,但被这样审视,总不是什么舒心惬意的事情。为了打破目前尴尬的气氛,我站起身子,对他盈盈一拜:“黎郁见过公子!”
“姑娘请起!”还未及拜,早被他一把扶住。
我看了看被他握住的双手,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总听说古人最最看重礼仪,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是也。虽然现在我的角色是一名青楼女子,但这位“楚公子”是不是也太大胆了些?难道,他想占便宜不成?
我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请坐!”
他也笑了笑,转身坐到一旁,仍是看着我,也不说话。一双眼睛好像在我脸上生了根儿,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我一想,这是什么情况。虽然本姑娘确实还有那么一点儿姿色,但也经不住你这样直勾勾地观赏啊!
在这种情况下,谁软弱谁吃亏,再不反击那就真是傻子了。于是我也不甘示弱,盯着他的眼睛道:“不知道妾身脸上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然,公子何以如此目不转睛呢?”
他被我这一说,微微有些发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连忙别开了脸,看向别处。我一看,这小子难不成是情窦初开,对我一见钟情?一张脸红得跟猪肝似的,堪比猴子屁股。有意思,让我逗逗他才好!
见桌上有一壶茶,我走过去倒了一杯捧在手里,递到他面前:“公子请喝茶!”说着还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
哪知他竟然比我还要娇羞,杵在那儿,恁是半天也没个反应。不是吧?原来这小子是个嫩头青,还没开窍呢是吧。那就让我这个青春无敌美少女来拯救他好了。
“公子,您怎么不喝呢?不如让妾身喂你可好?”我说着往他怀里一靠,一双纤手就要伸到他面前。他一惊忙往后退,一杯茶就这样泼在他的衣襟上,显出一大片水渍。
“公子,您没事吧?都怪妾身不好。”我低下头窃笑了一下,忙掏出手巾作势要去擦,“妾身帮你清理清理。”
“不用不用。”他对我摆摆手,好似极不情愿。我哪里能这样放过他,恁是抢步过去:“这样怎么行?秋高夜凉,公子会着凉的!”说着就伸手在他胸前又是擦又是抹的。他却一把推开我,眼神里似乎还多了一丝不解和愤怒。没错,就是愤怒!
所谓演戏就是要入戏,我被他这么一推,连忙扶住一旁的桌子,一边抹眼泪,一边娇声道:“楚公子莫非是不喜欢妾身吗?”曾经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就是女人的眼泪,楚云卿是吧?不怕你不就范。
“够了!”
本以为他定会软语相向,对我百般安慰,却不想他竟大喝一声,好似忍耐已久,蓄势待发。我被他这么一吓,顿时也失去了装哭的兴致,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
楚云卿愤怒地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在下在此之前,一直认为姑娘是个知书达理、通晓大义的女子。虽然出身青楼,却向来洁身自好。待人接物大方得体,纵使这京城中的许多大家闺秀都不能与姑娘相提并论!在楚某心里,早已把姑娘当成至情至信之人,满腹才学,须眉不让。”我正满心愉悦地听着他的表白,却不想他再次用凌厉无比的目光看向我,“可是,时至今日,楚某才知自己之前的见解是多么的愚蠢不堪,简直叫人贻笑大方!”
他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踱步到窗边,望向窗外低垂的杨柳,似在沉湎往事。半晌,方悠悠道:“那日,我与姑娘偶遇,与街头书摊之上共同看中‘广陵散’之谱。云卿以姑娘为知音之人,所以将‘广陵’曲让与姑娘。却不想,终是在下眼光不济,错付了一片真心。”
说完这些让我莫名所以的话,他转身对我抱拳行了一礼:“请恕在下不能相陪!”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我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怎么回事?这个孟云卿原来见过“我”(也就是我假扮的黎郁)?那我现在算是怎么回事,被揭穿了吗?
“姑娘?”鸨母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身边,见我手里拿着手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奇怪。
“那位楚公子走了吗?”
“走了,走之前一副气匆匆的样子,好像谁得罪了他似的。”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方看着我道:“莫不是你们刚才吵架了?”
我一听,忙赔笑道:“妈妈,怎么可能呢?我们相处得别提多好了。楚公子跟我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呢,比如他八岁那年,下了一场大雪,那雪下得,甭提有多大了。就像诗里写的一样‘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鸨母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当然,我也回报她以最最灿烂的笑容。在我拜金的眼里,此时的鸨母完全等同于一堆金灿灿的黄金。算一算,这也应该算是我穿越之后的第一桶金了。怪不得先人教导我们“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这钱可不是好挣的呢!刚才真是把尊严都丢尽了,好像我莫若雪是多么不堪的女子似的。话又说回来,黎郁小姐的声誉不会因此受到什么影响吧?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得找个机会赶紧溜走才是正道。
“那个,妈妈,您看我的工钱?”
“放心吧。”说完只见她以十分优美的动作掏出一张银票。我正要上前去接,只听见外面传来刺耳的叫声:“妈妈不好了!”
原来是青楼里的一个婢女,只见她匆匆忙忙走到我们面前,神色甚是焦急:“不好了,楚公子跟外边的人吵起来了。他说……”她说到一半看了我一眼,连忙住了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锦儿,有什么话快说啊!”鸨母似乎也急了。
“他说咱们黎郁姑娘不知礼仪,有负才女之名!”
我不听还好,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
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鸨母,果然看到她一张越来越黑的脸:“来人,把这女子给我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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