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夕颜就被小石头吵醒了。这个小家伙穿上了周四嫂给他做的新衣服,跑到夕颜房间里来叫她起床。夕颜用被子蒙住头,想再眯一会儿。昨晚她为了赶计划,睡得比较晚,这时候根本不想起床。小石头可不会轻易放过她,他蹬掉脚上的鞋子爬上床去扯夕颜的被子。夕颜将被子裹得更紧了,小石头扯了几次都没扯开,他灵机一动,起到了夕颜的身上,一边像骑马一样一边唱着:“姐姐起床,起床姐姐,姐姐起床——”夕颜被这小子折腾的睡意全无,只好掀开被子将小石头拉倒怀里,惩罚性的捏了捏小石头红扑扑的小脸说:“知道啦。你再把姐姐当大马骑姐姐就打你小屁屁哦。”小石头咯咯的笑着,在夕颜的脸上亲了一口:“姐姐好小气,哥哥都让我骑大马呢。快起来,小石头今天要去上学啦。”
将小石头打发走,夕颜磨磨蹭蹭的起了床。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水绿色的衣裙换上,对着模糊不清的铜镜夕颜熟练地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髻,又在妆台上挑选了一支蓝色珐琅蝴蝶银簪子插在发髻里。梳洗完毕的夕颜一推开门就发现小石头和齐路早已在门外等她了。齐路今天穿了一件白色长袍,配一双黑色镶金纹的靴子,头上的发带也是黑色带金色纹饰的,显得格外精神。等夕颜一出来,小石头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手就往饭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催促着:“姐姐你好慢,快点啦。”
这顿早饭吃的很匆忙,因为小石头一直在催促大家快点吃。雪儿在饭桌上不时地小声跟小石头嘀咕着什么,小川则是专心致志的吃饭,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吃晚饭,齐路叫了一辆马车,夕颜带上三个小萝卜头坐上马车,朝书院的方向驶去。
三才书院离周四嫂的住处并不远,平常小川他们都是走路去上学,今天因为人多才雇了马车。一路上雪儿和小石头叽叽喳喳的笑闹个不停,显得十分兴奋。走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样子,马车在一条相对偏僻的街上听了下来。齐路率先跳下马车,抬头打量着眼前这所略显陈旧的书院。青色的瓦灰白的院墙,正中间书院朱红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三才书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显示出写字的人的不凡功力,落款是朱钤,据说是这三才书院出的第一位才子,也是当年的状元郎。
夕颜将小石头抱下了车,雪儿却不等她来抱自己,扶着哥哥的手从车上跳了下来。小石头一改刚才在马车上的活跃,显得有些怯怯的,他紧紧地拉住了夕颜的手,一双圆圆的大眼睛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此时书院门前已经陆陆续续有学生来上学,有两个跟雪儿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老远就挥着手跟她打招呼:“雪儿,早啊!”雪儿也笑着回应她们,显得十分熟稔的样子。等两人走近了,其中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好奇的问道:“雪儿,他们是谁呀?”“这是我姐姐,这个是小路子哥哥。”雪儿向自己的同学一一介绍,当她介绍到小石头的时候却突然被他打断了。“我叫齐磊。”小石头认真的介绍着自己的名字。
夕颜微笑着看着小石头,她没有想到小石头这么认真,难怪这小子昨天睡觉之前再三要求自己在学校不能叫他的小名儿。雪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闹不清楚小石头怎么变成齐磊了,但是她还是好心的补充道:“这是我弟弟,他今天是第一天来上学哦。”“你这么多哥哥弟弟呀,雪儿我好羡慕你哦。”“是呀是呀,雪儿你姐姐长得真漂亮,我要是有个漂亮姐姐就好啦。”
齐路看了一眼几个正在叽叽喳喳聊天的小孩子,对夕颜说:“姐姐,我们进去吧。”夕颜点了点头,拉着小石头的手朝着书院里走去。
一进大门入眼的是一堵白色的照壁,照壁上用草书写着一首诗。夕颜看了半天也没能把字认全,只好放弃。转过照壁,一个干净整洁的院子映入大家眼帘,院子正南是一排四间厢房,左右两边则各有两间耳房。院里种着些花花草草,最显眼的是两株高大的广玉兰,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泛着玉器才有的光泽。东边的角落里有一架葡萄,葡萄架子下面则放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此时越来越多的学生进入书院,不断有学生和小川雪儿打招呼。小川看着时间不早了,对夕颜说:“先生的书房就在后院,姐姐从那扇月亮门进去就是了。一般这个时候先生都在书房看书呢。我和雪儿还有早课,就不陪你们一起去了。”夕颜点了点头:“你们去吧,中午自己回去能行吗?”小川嗯了一声,向他们行了一礼拿着课本朝正中间的一间教室走去。雪儿走了两步,又不放心的回头交代小石头:“见到先生不要害怕,虽然他整天板着脸,其实人可好啦。先生要是问你问题千万别紧张啊。”夕颜见她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行啦,我们雪儿什么时候成了小管家婆啦?再不走可就迟到了哦?”雪儿又在小石头耳边嘀咕了两句,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跟着刚才的那两个小姑娘朝东边的一间教室走去。
夕颜穿过月亮门果然看见一件书房,书房的门打开着显示里面有人。夕颜屈指轻轻地在门上扣了两下,等到屋内传出一声“请进”,这才领着小石头二人进了门。屋内上首之前见过的李夫子正一本正经的坐着喝茶,他一见来人竟然是那个收集了很多绝妙诗句的苏姑娘不由得站起身来,一改之前的样子起身迎道:“没想到时苏姑娘和齐小兄弟,快请坐。蔓儿,蔓儿,快上壶好茶来。”屋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应了一声便再无动静,估计是泡茶去了。
等夕颜和齐路坐定,李先生寒暄了两句便开门见山的问:“不知苏姑娘今日前来有什么事?”“我今天来是有求于夫子。这是我弟弟齐磊,想拜入先生门下,请先生多加教导。”李先生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小石头,见这孩子相貌清秀不凡,神情虽有几分紧张却丝毫不显畏缩,心下就有几分欢喜。他板起脸用手捋着胡须问:“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回先生,我叫齐磊,今年五岁。”李夫子见他回答吐字清晰声音洪亮,更加满意了,板着的脸也有几分松动。这时候一名少女端着茶进来,给众人都上了茶之后便在李夫子身后站定。李夫子笑容满面的向夕颜二人介绍到:“这是犬女蔓儿,蔓儿来见过苏姑娘和齐公子。”名叫蔓儿的少女上前来分别向盈盈地向夕颜二人行了一礼,落落大方的说:“李蔓娘见过苏姑娘、齐公子。”双方见礼之后她又回到李夫子身后,这一系列的动作显得进退有度有礼有节,夕颜不由得对这个少女生出许多好感来。
李夫子喝了口茶,继续问小石头:“可学过字、念过书?背一段以前学的来听。”小石头思索了两秒,选了刚学的《三字经》背诵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李夫子一听是根本没听过的,以为是儿歌,原本松动的眉头再次皱紧了。可听了几句他的神情很快从严厉变为惊愕,等小石头背完,他已经震惊的合不拢嘴了。“这——这《三字经》难道是苏姑娘编撰的?这其中用了不少典故吧?为何老夫都从未听说过?也是姑娘游历所得?”
夕颜以手扶额,她没想到小石头会选择背《三字经》,这下子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以这个老学究的性子不打破沙锅问到底才怪呢。她现在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去圆”了。李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夕颜,齐路察觉夕颜的囧状,不悦地瞪了惹了麻烦的小石头一眼。夕颜快速的在心里盘算着,很快理出了头绪,编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这《三字经》的确实我编写的,里面用到的也不是什么典故,只是我一路听来的一些故事罢了,夫子不知也是正常。只只不过是教小孩子认字懂礼的儿歌罢了。”
李夫子仔细回味着刚才小石头背诵的内容,不甘的继续问道:“不知这句‘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说的是什么故事?‘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说的又是什么呢?”夕颜浅显的将这两个故事将给大家听,李夫子听完一个劲的赞扬道:“孟母三迁可敬可佩啊。”他还想继续探讨《三字经》里面的内容,这时站在他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蔓娘突然开口道:“爹爹,时候不早了,您的学生们可还等着呢。再说了苏姑娘想必也还有其他的事,不如改日等苏姑娘得空您再像她请教?”李夫子一听蔓娘说的在理,向夕颜告了个罪,又交代蔓娘带小石头去教室,这才匆匆告辞去教室了。
李蔓娘知道自己爹爹这么追根究底的问来问去,今天夕颜他们就谁也回不去了,这才出言打断。等李夫子走了,她才向夕颜告罪道:“家父就是这个性子,还望苏姑娘不要见怪才好。”夕颜连忙说不会,蔓娘这才对小石头说:“你叫齐磊吧?我带你去你的课室,以后你就是三才书院的学生了哦。”小石头高兴地跳了起来,跳完了才发现自己有点忘形了,刚才伪装的小大人模样已经功亏一篑,他红着小脸小声的对蔓娘说:“谢谢姐姐。”夕颜和齐路被小石头的行为逗乐了,两人相视一笑,都选择暂时性失明,假装没看到小石头红的跟猴屁股一样的脸。
蔓娘领着三人往前院走去,一路上不忘还体贴的向众人介绍书院的情况。原来这三才书院一共有两名夫子,李夫子负责教像小川那样的年纪大一点的学子,还有一位王先生负责教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夕颜好奇的问:“那像雪儿她们女孩子是谁在教呢?”“以前是我娘,最近她身体不太好,所以暂时是我在教。”蔓娘的脸在夕颜惊讶的注视下慢慢变得有点红,还好他们已经走到教室面前,蔓娘这才掩住尴尬将三人引入屋内。这间课室里已经坐了七八名男孩子,年纪都与小石头相仿,一名三十多岁的夫子正在教孩子们念书。蔓娘将小石头介绍给王夫子,王夫子问了姓名年龄,将小石头安排在左手第二排的一个位子上。夕颜见小石头已经安顿好了,便不再多留,向蔓娘告了辞。李蔓娘一直将二人送至门口,这才转身回书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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