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安稳的一夜,周驴劳顿,加上连日赶路,不是深山露宿就是学原始人树上打铺,终于挨到了床,花瑶很快便搂着冬菇进入了梦乡,只是双耳有意识的朝着门外,她保不齐这群强盗一下子兽性大发要将她杀人灭口,况这本也是她前世的职业习惯,睡梦半醒,为防不测。
却在美梦刚做到一半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无语看了眼雷打不动安然自若的冬菇,花瑶打心眼里羡慕,随后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想去外面看看情况。
甫一出门,刚巧碰上从隔壁房中走出来的千陌,两人极有默契对视一眼,也不言语,朝着声源处走去。
还未近跟前,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这静谧如墨潭的深重夜色中显得尤为冷冽。
当看清楚那被挑断了手脚筋不住在地上抽搐的人时,花瑶意识到也许她正在接近一个危险的秘密,属于这群强盗的秘密,只是,她不打算离开,既然早就引起了自己的兴趣,那么必要一探究竟。
很显然,千陌的意图同她不谋而合,两人隐在暗处,两双眸子在黑色的迷雾中焕发着异样的光泽。
微弱的火光,若鬼火飘摇,染上夜的寂寥。
“说！为什么要背叛本将背叛主子！”饱含怒意的声音混着疲惫的沙哑和沉痛。
都是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若不是因为他们要离开,他又怎么忍心,他何其忍心……
李逵看了眼地上抽搐的阿虎,眼皮几不可闻轻颤,他是自十岁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战场杀敌的战刀竟有一日会挥向自己的兄弟,这个铁血硬汉,流血忍痛也从未掉过一滴泪,却在今日流下了一滴眼泪,不知道究竟是自责失职还是为了兄弟心痛。
剩下的几人听了他的话,齐齐跪倒在地上,对着他不住磕头:“大哥,你又何苦坚持,也许……也许主子早就……早就死了！”
他终于说出了大家心中的想法,因为从未有人敢在李逵面前提出。
“胡说！一日不见尸骨,我便不信,你们休要为你们的背叛找借口,叛徒！”此刻的李逵像一头咆哮的狂兽,手中的刀抬了又落,抬了又落,他始终再也没有勇气。
“你们知道逃兵是何等下场,军规处置,你们自己动手！”李逵别过头去,将刀铮然一声扔在那几人面前,再也不看一眼,但细心的人都会发现他身体轻微的颤抖。
有细微的抽噎声,有一人已经捡起了地上明晃晃的刀子,欲言又止,只是看向李逵的眼中隐含了万千情绪,终于眼一闭将寒光冽冽的刀架上了自己的脖颈:“将军,对不起,来世,愿我们还是兄弟……”
明明不忍却又为了所谓的职责与军纪,便肯忍着噬心裂骨之痛,看着兄弟自刎与眼前。
有夜风撕扯树叶,沙沙作响,又像是谁在暗夜中低泣。
一道血珠漾起微妙的弧度溅洒在李逵脚前的土地上,赤红的血迹蜿蜒逶迤像一条剧毒的蛇,再后来是人体接触地面的闷重声,溅起一方尘土。
李逵的手紧紧攥紧手中的虎符,似乎这样才能告诫自己身为一名将军的尊严与道义,他不能背叛皇上,更不能对不起所护之人对他的信任,于是将万般沉痛若巨石般压在心底,几欲崩溃。
“大哥……”颤抖的声音几乎不成音型,满是泪水纵横的脸,眼中是绝望撕扯与巨大悲伤笼罩的死气,可他仍旧匍匐着前行扯住李逵的衣角。
“阿柱还劝我们……他还劝我们不要背弃将军……可是,我们的亲人,这样无望的等待……守着的寻找的也许已是一个死人……再也没有人同阿柱这样忠心于将军,是我们……都是我们,他为我们打掩护,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这一夜繁重深厚,他们怕是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李逵转过身,一双眼睛瞪得很大,震惊张惶无措,抖动越来越明显——为什么他不说,为什么他不辩解……阿柱他怕自己为难,所以,用自刎来放他好过……
李逵的手开始抖得不成形,却仍旧紧抿着唇不发一语。
就在他愣神的期间,那抽噎倾诉完的人,突然收起了眼底的悲伤与绝望,嘴边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眼中死灰般空洞,闪电般抓起地上染了血迹的到朝着心口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噌”然一声,手中寒刀被击落,那人吃痛眼中终于露出一丝不同于死亡灰败的色彩。
“他们死在面前,你心里当真好受?背弃逃离他,你们可又心无所愧?”一连两个问句,问傻了在场的人和李逵,只是傻傻看着地面上花瑶打落寒刀的暗器——竟只是一片绿叶！
花瑶看着这一堆磨磨唧唧,要死要活的男人,实在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明明彼此信任相惜,却非要弄得你伤我死,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何苦呢！
千陌饶有兴致看了眼一脸愤愤的花瑶,唇角扬起一个绝佳的弧度。
“这是我们的事,小兄弟莫要插手！”李逵反应过来后很是不悦的看着花瑶,不知道她何时出现在这里,而自己的秘密又被她知道了多少。
不识好人心,若不是你们扰了我清休,鬼才乐意在大半夜跑来掺和你们这档子破事,花瑶无语的撇撇嘴。
正欲开口,
“阁下是北辰人吧,北辰的定远将军李逵?”看到李逵等人意料之中的错愕,千陌也只是淡淡看着他们,问出的话不像疑问倒像是陈述。
北辰?花瑶侧过头看了千陌两眼,果然如她所料这强盗头子不是简单人物,只是北辰将军为何会出现在东铂国?
“你们所寻之人必定是北辰太子北堂羿?”他继续含笑询问,刻意敛去李逵身上一瞬骤起的杀气。
李逵目光闪了闪,双拳攥紧,语气低沉地如来自地下鬼狱:“公子如何知道?”
“家父在朝廷任要职,近日东铂国都突现北辰追风卫,想来太子殿下目前应尚算安全,至少未被寻到……”千陌讲到关键处突然停了,因为他看到李逵眼中忽闪的光泽。
李逵敛眉暗中沉思,也是在分析千陌话语中的可信度。
一月前他负责护送北辰太子北堂羿前来东铂国与东铂国君离千烈共商两国贸易互市问题,这是北辰国的传统,每位新继任的国君在继位前必要做出一件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大事,才能算通过上天测验继任为皇。
只是太子尚小,加上太子几位叔叔早就觊觎皇位已久,自不甘心一乳臭未干的毛孩抢了他们的尊位,便密谋这次出访秘密解决掉太子,而所谓的追风卫便是这几位王爷中声望最高的齐王手下精骑,训练有素,皆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们也正是在躲避追风卫时被分散,无奈之下才上山当了强盗,一是躲避追风卫二是想多攒些银两继续寻找太子。
“多谢公子提醒！”李逵抱拳道谢,命手下谨慎处理了阿柱的尸体,才匆匆离去。
但花瑶估计他们应该是去商讨大事件去了,至少那飘忽迷离的事态现下有了一丝线索。
“千兄,你如何知道那么多?”花瑶一双眸子亮如繁星,此刻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看来这人的身份不简单,知道这种事的人,会不会跟逍遥王有交情,这样通过他,也许自己混进逍遥王府的机会便又多了几分可行性。
“不过巧合。”千陌淡淡一笑,墨梅香从鼻尖擦过,再看白影已远离。
“臭屁！”
花瑶对着那俊逸丰神的背影翻了个白眼,一个飞身,躺在了屋顶上,看着漫天星目,扯出了一个笑容——她自有办法混入逍遥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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