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在后 [ 返回 ] 手机
苏梧桐侧头，看向一脸不服的老嬷嬷，眼眸清凉，没有多余的感情，“梧桐大胆问一声嬷嬷，昨天你在哪里？纵是白天不记得，晚上我没有回去，院子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吗？嬷嬷是什么道理拖延到今日，让大家看我们姐妹们笑话？”
曹嬷嬷万没有想到苏梧桐会把矛头对向自己，她应该柔弱可怜地替自己求情才对。曹嬷嬷眼神慌乱，顶着苏梧桐尖锐的责骂，强笑一声，“小姐这是什么话？我从小看护小姐长大，喂小姐吃奶，难道还会害小姐不成？老奴昨天是出府看望夫人，给夫人带了些枣糕去。夜里回来的晚，院子里都熄了火。老奴以为小姐早已睡下，不敢打扰小姐，所以才……老奴照顾小姐这么多年，没想到小姐竟这样不信任老奴。”她垂着头，拿袖中手帕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痕。
苏梧桐笑，把她娘搬出来，是指责她不孝顺吗？苏梧桐苦笑地看苏琳琅一眼，“妹妹，你看我这个奶娘，连说都说不得。”
曹嬷嬷涨红脸，“老奴该死！老奴没有挤兑小姐的意思。”
苏家主母肖玉秋看半晌，“老爷，我瞧着，不过是小孩子们玩耍罢了。曹嬷嬷跟着梧桐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是一时疏忽，好在没闹出大事，不如就这样算了？毕竟是梧桐奶娘，事情闹开，谁的脸面也不好看。”她一边宽慰着丈夫，一边侧头，看了女儿一眼。
苏琳琅看懂母亲眼色，上前扶起苏梧桐，柔声劝，“姐姐，你消消气。曹嬷嬷年纪大了，好多事都顾不上。如果不是她今早来寻我和姐妹们，我们都还不知道姐姐你昨天受了委屈。功过相抵，姐姐气量大，也别怪曹嬷嬷了吧？爹爹日理万机，这点儿小事，姐姐还是不要拿来打扰爹爹了吧？”
苏梧桐面上流泪，不肯起，“妹妹说的轻巧，她平时也多欺负我。我想惩罚我的奶娘，怎么就打扰爹爹了？”苏琳琅诧异地看她，没想到软柿子姐姐会这样说话。
苏琳玉没想到情势一下子转成这样，呆呆愣神。苏琳清却是聪明，看到苏梧桐跪着不肯起，再看苏汉华冷脸无言，就笑着过去，扶住苏梧桐另一边胳臂，和另一边的苏琳琅暗自较劲，“妹妹你这样说就不好了。凡事有公理，曹嬷嬷一次把梧桐忘了关在黑牢里，下一次，她还不得弄丢梧桐吗？虽然说我们这样的家族，惩处自己的奶娘，不好听。但一定要等到奶娘骑到我们头上，奴大欺主，才算数吗？”
她转身跪下，娇美面容对着父亲，“爹爹，梧桐妹妹才来府上，就受了这样的委屈。以前妹妹和夫人住在外头，没有人在身边服侍，还不知道那曹嬷嬷如何欺负妹妹和夫人。女儿建议，爹爹这次一定要给曹嬷嬷惩罚，给我们的奶娘丫鬟都提个醒，让他们收敛些。如此，才好家和万事兴。”她说完，看一边呆傻的苏琳玉一眼，扯了扯那位衣袖，轻声，“是不是啊，琳玉？”
苏琳玉虽然脑子不灵光，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缓冲，也明白苏梧桐是保自己、弃奶娘。她一时有些茫然地看向那位白衣少女，只见到她低垂着头、长睫颤抖的侧脸，不明白苏梧桐为什么会这样做。但眼下事情闹到父亲这里，苏梧桐轻巧摘干净自己，自己何苦揪着不放？不如跟着苏琳清，帮苏梧桐一把。
如此一定神，苏琳玉也道，“爹爹，我们虽然和梧桐妹妹玩闹，但只是姐妹间的开玩笑，和奴才欺负主子的性质，完全不同。曹嬷嬷年纪大了，犯糊涂也是有的。她固然可怜，但是梧桐妹妹被忘在黑牢里一天一夜就不可怜了吗？正如琳清所说，小惩大诫，才能守家。女儿自愿闭门思过三日，抄女则请罪。但也请爹爹惩罚曹嬷嬷。”
苏汉华听着这么多人一言一语，长久不开口。他锐利的目光将一圈人扫过，二房和三房的姑娘们垂着头，避嫌的走远些，他们这房的姑娘们，很齐心，全都跪下了。不过除了苏琳琅，所有人都帮苏梧桐。
苏汉华叹气，道，“梧桐是苏家嫡女，你们都得记到心里去。琳琅，你太善心了。”
苏琳琅吸了口气，却也知道大势已去。当事人苏梧桐指责曹嬷嬷，连苏琳玉和苏琳清也站到了她那边。看来曹嬷嬷这颗棋子，是要废了。她见母亲着急，想开口，便捂着手帕咳嗽一声，让肖玉秋停了嘴。
也罢，如果苏梧桐一定要借机除掉曹嬷嬷，那她们……也只能弃车保帅。
一时，苏琳琅红着眼，欠身，“是，女儿没想到那么多，光可怜嬷嬷年纪大了。”
曹嬷嬷这下是真的慌了，连大小姐都不保她了！她怨恨地瞪那边跪着的苏梧桐一眼，哭着磕头，“老爷饶命，小姐饶命！老奴再也不敢了！小姐，老奴从小看着你长大……小姐……”
苏梧桐一直垂着头，阳光从树影里筛落，在地上映出斑驳影子。远方湖边的小风徐徐吹来，疏影婆娑，吹散了夏日里的一点儿燥热。少女浓密的额发被风吹动，一下下打在额头上。她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父亲的惩罚。
她知道，苏汉华为了自己嫡女的身份，一定会给曹嬷嬷一个教训。
“把曹嬷嬷拖到主堂前，打二十大棍。让苏家的主子和下人都去看看，这就是‘欺主’的下场。”
苏梧桐被人扶起，也学着苏琳琅的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
活着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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