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好不容易等到众人都去吃午饭了，悄悄地从军帐里溜了出来。他手拿着竹筒，来到土堆旁。从怀里取出一只翠绿的竹哨，阿恒眼望天际，轻轻吹气，短促而又尖锐的哨声响起，他在等待幼鹰的再次到来，为他传递讯息。
“窸窣”，像是有人来了。少年被这番动静惊到，不自觉地手上抖了一下，竹筒因为他的这一颤滚落到了地上，正好落在来人的脚前。
少年抬头，是一个年轻的副将。他五官端正，肤色黝黑，穿戴着整齐的盔甲，手里握着一柄插入剑鞘的长剑，蓄势待发。此人正是程昊。趁着少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捡起地上的竹筒，一脸肃穆地看着少年：“这是什么？”
少年的手紧攥着衣角捏了捏，脸上闪过一丝着急，但一瞬间就被他隐去。“我……我准备用它做一个哨子。”
“哨子？”程昊的眼神颇有些不信地看着阿恒，眼微斜，“那你刚才在吹什么？”
“试音。我想再做一个。这个竹哨有点破旧，吹出的曲音有些不准了。”阿恒一边紧盯着程昊的神态，一边将自己的手指缩回了衣袖里，默默地握上袖子里暗藏着的匕首。
“是吗？还真有闲情逸致。”陈昊冷哼一声，然后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个还没有自己手指粗的小竹筒，用另一只手倾倒竹筒，往手心的方向敲了两下，见没有什么异样，皱了皱眉。
他捏着竹筒晃了晃，并没有还给少年，面带冷嘲和不屑地说道：“别在我面前耍小技俩，就算你在将军面前装得再乖，我也不会信你。别以为你出现的这么突然就是个巧合，我看你就是有预谋的。”
阿恒咬了咬牙，手中的匕首已经被他握得很紧很紧，眼神凌厉地看向陈昊：“你到底还是不还？”他的目光有些发狠，透露出内心的桀骜，冰冷的眼神带着一丝杀意，似有一旦秘密被知道，便杀人灭口的决心。
陈昊被他的眼神吓到了，顿时忘记了台词，他像是被少年的气势所震慑住，嘴唇微动，不发一词。
“卡。”张导演很及时地喊了暂停，沈修阳回过神来，心中暗恼自己竟然在这个时候忘了台词。沈修阳颇有些面色不爽地看着李若珩。
张桓倒似不怎么在意沈修阳，反而眼眸向李若珩的方向瞥了瞥：“继续。”
又一遍的重来，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表情和到位的台词，陈昊排除了内心的烦躁感，完全地把自己代入到角色中去，是那个曾勇猛杀敌的副将。很顺利地，他接上了台词，可是张桓再次喊了“卡”。
这一回不仅仅是沈修阳自己不太明白导演的意图，就连一旁的摄像师也不懂了。明明角度抓拍的很到位，演员面部的神情也十分得有表现力，没有什么遗漏的，为何张桓就是不放过这一场戏？
李若珩挠了挠头，发现张桓的目光扫向自己，略带不满，心下不解。带着这种疑惑感，他闭着眼睛回想了一遍自己之前的行为举止，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其实演戏，最重要的便是代入感和表现力，这些他都知道。他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性行来演绎这些角色的，只不过，为求镜头的丰满，表现的张力要更大一些罢了。试问，一旦有人触及到自己的秘密，还很有可能威胁到自己，他如此的表现可有错？想不明白的李若珩，抿了抿唇，站定位置继续。
“卡。十分钟后，这一场重来。”张桓一敲手中的台本，示意了这一场戏仍旧不能通过。
ng了这么多遍，就连平时不怎么关注镜头前的工作人员也看了过来。
“导演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们俩都表演地挺好的啊，为什么过不了？”
“就是就是啊。”
“导演太过吹毛求疵了吧？”
一个个地疑惑被小声地讨论开了，张桓似是没有听见般不予理会。
李若珩和沈修阳对视了两眼，都带着不解的神色。无奈，导演说的话就是命令，各自摇了摇头，准备去休息一会儿再熟悉一遍剧本。
刘邵谦在一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眼里是一片了然。聂青曼走至他的身边，嘴角歪起一抹笑容，然后对他说道：“你说，若珩还欠缺些什么？”
“内敛。”刘邵谦看向聂青曼，眼角带笑，“就和我刚出道儿那会儿一模一样，那时候你也在。”
那时候的刘邵谦还是个楞头小子，饰演配角的他完全就不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常常因为盖过了主角而得罪了别的演员，等到他被别人排挤这才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不过那时的他已经荣升主角或者是主配，很早再有之前的感觉了。
刘邵谦又朝着李若珩的方向望去，看到了那个坐在座位上神情专注的少年，问着聂青曼：“你不去提醒一下？”
聂青曼摇了摇头，说道：“我更希望他能自己找到这个问题，这样，他的收获会更大的。”
“放心，他是个聪明人，会发现的。”刘邵谦勾起嘴角，目光带着期待。
李若珩正默默地看着剧本，寻找着台词上的漏洞，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一瓶矿泉水，水瓶被一直嫩白的小手捏着，手的主人似是有些犹豫地递了过来。他抬头一看，是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头梳两只马尾辫，肉嘟嘟的圆脸上有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她穿着一身碎花裙子，斜跨着一个蓝色的小布包，眼神有些飘忽地看着李若珩：“哥哥，喝水。”
李若珩伸手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小女孩的情意，他心领了，正好也有点口渴，微笑地表示了谢意，李若珩扭开了盖子。瓶子只用了很轻的力道就打开了，李若珩微皱眉：好像，这瓶水已经被开过了？
“等等！”这时，一个像是场务的女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夺下了李若珩手中的矿泉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李若珩笑了笑：“这瓶水刚刚被喝过了，抱歉。这是我的女儿，看她放学了就把她接到片场来了，来帮下忙，没想到反而到这儿来添乱了，真的不好意思。”
对着李若珩说完，女人就把小女孩拎到自己身边，面色严肃地责问了起来：“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左边的箱子才是新启的，右边的箱子里都是收拾过之后不用的。你怎么总是记不清楚位置？”
小女孩噘了噘嘴，神情有些愧疚：“我看这瓶水还有这么多，根本就没动过嘛，我看哥哥这么辛苦地演戏，一定渴了，所以我就拿过来了嘛。谁知道弄错了……”
女场务应该是个严厉的母亲，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还狡辩？”作势就要打下去，一把被李若珩抓住了手腕。
“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李若珩松开手，让女场务冷静了一下，帮小女孩开解道。女孩看向李若珩，投给他一个感激的目光。
“只要你不计较就好，我去再给你换一瓶来吧。”
“多谢。”
女场务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给李若珩看，既然李若珩都不追究了，她当然也就不再多说。戳了戳女孩的脑袋，递给她一个不准再有下次的眼神，拿着矿泉水瓶离开了。
女孩见母亲离开，冲着李若珩吐了吐舌头，尴尬地说着：“对不起嘛，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李若珩揉了揉她的头发，微笑地问着。
“我叫杨珊。哥哥可以叫我小珊。加油哦，我很喜欢哥哥呐。”说着，女孩脸一红就跑开去了。李若珩笑笑，不作声。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啊。
他的思绪转回了剧本上面，突然脑子里一闪而过之前女场务说的话：你怎么总是记不清楚位置？
位置……角色的位置。李若珩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眉毛上挑。原来张大导演不满意在这儿。自己作为一个配角中的配角，太过锋芒毕露，而奄奄有了压过沈修阳的趋势。之前自己大多和穆封奕对戏，穆封奕本身就是一个资深的表演者，他不仅能充分演绎好自己的角色，还隐隐有着带动别人入戏的本领，往往被他带的深入戏中的人物，自己和他在一起再怎么表现，也不会盖过他。但沈修阳是新人，自然没有穆封奕的那些个经历和技巧，在某些方面会有所欠缺，自己的感情太过外露反而影响到了沈修阳的正常发挥，在镜头前就好像是自己在抢戏一般，没有收敛的感觉。
想通了这一点，李若珩合上了剧本。
就在这时，张桓发话了：“休息完毕，继续开工。”
李若珩起身走向站位，路经张桓的时候被他叫住了。
“想明白你的角色了吗？”李若珩看向张桓，他正看着自己，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李若珩点了点头，微笑地答道：“明白。”
“那好，希望你不会让我再重拍一遍。”
“3——2——1——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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