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接下来家里是一团糟糕，裴妈妈打电话给许阿姨询问情况，那边也是一团乱，佩佩抱着妈妈的胳膊，一直在安慰着。
裴休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
他总觉得，赵诺言死得蹊跷。
第二天，裴妈妈的心情平复了些，裴爸爸一直沉默着。家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凝重。
裴休房间里，装着女灵的玩偶，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嘴里还说着：“你去慕辰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叫我过去做了测试，应该是要录取我的样子。”
“那真是太好了。”女灵转过身来，布偶的脸庞居然露出淡淡的笑意，“裴休，谢谢你。”
他坐了下来，摆弄着布偶，问道：“你真的完全记不起来生前的事情了么？”
“嗯。”女灵回答道，“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因为我已经不是人了啊。”
“我会帮你找回你的名字。”裴休将她捧在手心，说道，“下次，我带你过去，说不定，你能更容易地想起些什么。”
“好，不过我不能触碰他。”
“嗯。”
他们以沉默结束了这次谈话。
第二天就有人过来通知他去面试，他穿得比较正式。面试他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慕辰。问的都是一般面试的问题，包括出身家庭背景，学历之类的。在专业方面，有慕辰出示的证明材料，他很容易就通过了。
在春节之前，他正式成为了慕辰的实习助理。
关于赵诺言的案子，警局说还有些要询问，他不得不去再去趟。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裴休抬起脸来，走了出去。
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几步，他就被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叫住，回过头去，他看到了高警长。
“高警长。”裴休站直了身子，出于本能地严肃起来。
高警长走上来，把裴休上下打量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伙子，你都快成为警察署的常客了，做人要脚踏实地。”
其实高警长对这样的小青年一向是不屑一顾的，但是自从知道慕先生对这年轻人不一般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关注了一下。
裴休脸色一沉，解释道：“警长，你误会了。我没有犯事，有个朋友意外死亡，我过来协助工作。”
“哦。”高警长狐疑地看着他，继续说道，“哪件案子？”
裴休回道：“赵诺言。”
高警长剑眉一挑，脸色凝重起来，猛吸了一口无烟香烟，道：“原来是这件案子。”他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裴休对他的表现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挺直了身子，沉默不语。
忽地，空气浮动了一下，飘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裴休，见到老师都不打声招呼，太没礼貌了吧。”莫子文整了下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衣袖子，脸上带着诡异轻浮的笑意，径直走了上来。
高警长头微侧，看清他的模样，才放下手里的烟，像熟识了一般，跟他打了个招呼，道：“莫先生。”
“高警长，我的学生似乎给你带了些麻烦，真抱歉。”莫子文走到裴休身边，含笑道。
高警长一改往常的严肃，露出爽朗的笑声来：“莫先生怎么会有空到警察署来？”
“为了我女朋友的案子。”莫子文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里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嘴角依然含着清冽的笑意，道，“都已经确认了死因，还这么折腾，警察署的人还真……不怕麻烦。”
高警长也大致猜测出他为谁而来，这件案子虽然不是自己负责的，但还是稍有了解，一个太过蹊跷而不可信的死亡事实。
“程序而已。”高警长简单地解释道。
但是，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高警长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平和的表情，却很明显地在隐瞒着些东西。
裴休说了一声告辞，便转身往外面走。
莫子文一边冲着高警长潇洒地挥了个手，另一只手则按住裴休。
“那高警长，我和我的学生先走了，大过年的，加班真是辛苦了，改天请你吃饭！”说着，莫子文一把抓着裴休的肩膀，往外面拽着走。
“很抱歉，莫老师，我该走了。”裴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语言听上去尊师重道一些。
“切。”莫子文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自己是慕辰养的一个助手就给可以给我脸色看，慕辰也不过是我们莫家给政府提供的一个工具而已。”
他背过身去，周身围绕着冷冽的气息，往门口走去。
裴休皱起眉头，问道：“你和慕辰究竟是什么关系？”
“……”莫子文只是冷笑一声，不应答。
走出警察局，风轻柔地拂过，裴休转过脸去，看到一对中年夫妻正相互依偎着，坐在长椅上哭个不停。
他们看到裴休，连忙站起身来，向着这里走来。裴休疑惑，心里溢出几丝不安来。
他们居然与自己相识。
“小休！”女人走上来，握住裴休的手，哭着说道，“小休，你跟我说实话，诺言最后去见的是哪个要好的朋友，你告诉我啊，诺言怎么可能这样平白无故地走了，我怎么也不信啊。”
裴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面对着赵诺言的父母，他居然有些愧疚。
许阿姨顿了顿，擦了下眼泪，说道：“诺言说她去朋友家，住一晚再回来，我们也没说什么，可是，她所有的朋友我都打电话问过了，她根本没去过，她说第二天中午就回来，但是一直没个人影，哪知道……哪知道……”
裴休抬起眼睛，看了一下站在前面一动不动的莫子文，他正气定神闲地抱着双臂，唇角含着几分看戏的笑意。
莫子文，还真是无情啊。
“伯父伯母，很抱歉，我和诺言之后就没联系了。”裴休道。
赵父抬起脸，露出一双深陷下去的眼睛，迸发出一丝怒意来：“裴休，算我们赵家看错你，你居然说和诺言没关系，诺言的通话记录里有你的名字。”
“裴休，你明明说诺言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到底是谁，说不定他就是凶手，我女儿胆子从小就大，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活活被吓死……我死也不会相信……”女人灰色的眼睛里开出绝望的花来。
裴休当时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的确蹊跷得很。
这时，莫子文走了上来，对着他们弯了下腰，彬彬有礼道：“伯父伯母，我叫莫子文，是您女儿的老师，昨天她跟我通过最后一个电话。”
他说话，并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跟我讨论了一下学术问题，裴休口里的那个很要好的朋友应该是我吧。”莫子文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一对刚刚失去女儿的父母撒谎。
两个人将信将疑地看着莫子文，莫子文继续侃，谈了很多医学和心理学方面的专业知识，解释了人是怎样在受到外界强烈刺激之下吓死这样高深的问题。
赵父赵母听得一愣一愣地，呆滞在原处，莫子文伸手扯过裴休的手臂，彬彬有礼地鞠躬：“我和我的学生还有事，如果有专业方面的知识，请一定找我。我们先离开了。”
裴休也愣着，脑子里还在搅和着各种专业名词。
走出警察署，裴休又往回走了几步，和莫子文拉开了距离。
莫子文转着手里的钥匙，讥讽地笑道：“慕辰的人，我还没心思要动。”
裴休不知道那天慕辰究竟跟莫子文说了些什么，但似乎是有些误解了，不过，他不想跟莫子文这种人解释太多。
裴休别开脸，并不搭理。
莫子文脸上隐隐泛着几分怒气，却忍着不发作。
一辆银白色的车子缓缓进入裴休的视线，熟悉的款式。从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男人，一袭黑色风衣，款款而来。
愈加靠近，慕辰脸上的疏离和冷漠便更加清晰。
莫子文冷冷瞥过他一眼，站在原处，并不挪步。慕辰绕过他，直接走到裴休身前，声音依旧是清冽的——
“有工作，跟我进去。”
裴休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他拉住往里面走去。
他刚刚才从里面出来啊。
“慕辰，什么工作？”裴休问道。
“……”慕辰惜字如金地把他拉进了进去，上了电梯，饶了一段长廊，来到一个办公室前。
按下门铃，门刷地就开了。
里面传来兴奋激动的声音——
“慕先生，你终于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