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人正吃着饭,忽见顾妈带着一帮年轻人走过来。
“小西,你同学来看你了。”
顾西出了这样的事,无法去学校,何家豪只好派人去学校打了招呼。顾西晕迷三天三夜,受重伤住院的事在班里也不是秘密。
通常这种时候,一个集体总会有所表示,但是前些时候,艾梦打电话过来是何家豪接的,何家豪说顾西的状况恐怕不适合探望,他们才拖到她快出院时过来。
一帮子女生和三个男生见着陆放也大吃一惊,一时说不了话来。
只有艾梦比较淡定,走近,道:“顾西,看来你恢复得不错。我们听说你住院了,都很担心你……”
勒贝站在后面,这时忽然走上前,笑得一脸纯洁,道:“是啊,我们是代表全班同学来看你的。”
顾西甚是为难,睁大眼睛,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对上艾梦的美丽绝伦的眼睛。
“对不起啊……你们,是我的大学同学?”
大家不禁下巴脱臼,他们并未得到消息顾西失忆了。
陆放凤眸一转,于单独相处的时间被打扰已经深为不悦。
孟秋从欣赏美男子的心情中出来,道:“女人,你别和我们开玩笑了,我们要是被你骗,我们就是猪!”
“我没开玩笑。”
李艳梅看看顾西一脸淡然无辜的样子,轻喃:“不会是伤到脑子,傻了吧?”
孟秋和李艳梅对看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试试”的意思。
孟秋道:“天王盖地虎!”
顾西一愣,笑道:“宝塔镇河妖!”
李艳梅念:“对待贱人要像冬天般寒冷!”
“对待美男要像春天般温暖!唉,这位同学……你好好玩……呵呵……”
孟秋笑哈哈地一拳锤在顾西肩头,道:“你y的不装了?早知你爱消遣我们。”
“嗯……”顾西捂住肚子,插管了的伤口微微扯动。
陆放大惊,问道:“你怎么样?”顾妈担心女儿,连忙走近。
“我没事……只是扯到伤口。”顾枉抬头对孟秋说:“同学,对不起,我不是装,我是真的失忆了,不信,你问我哥,我连他都不认得了。”
“你哥?”勒贝吃惊地看了陆放一眼,不敢直视,他居然是她哥?
嗯,是了,男人和女人亲近暧昧一些,是会有叫哥哥妹妹的风气。同学们不禁心想。
陆放咋然听到这个称呼,俊颜不禁阴沉几分,忽道:“你累不累,我扶你回去躺着。”
“不累啊……同学们来看我,我很高兴,我忘了他们,但我可以重新认识一下。人总要向前看。”
“你记得人总要向前看最好了,你也可以重新认识我。”他讨厌三哥这个身份。
陆放觉得老天特别不公平,他之前顾忌她身体不好不来找她,今天她好些了,好不容易阿豪没在这里看着他才来看看,这一帮的同学又出来捣乱气氛。
几个室友在一旁给顾西说一些从前她在学校和她们一起时的趣事,顾西听得入神,时不时问几句,陆放倒也听得几句。
只不过,有几个女人见着他,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实在讨厌,他不由得冷着俊脸,侧头看风景。
忽听一个微微有些胖的白肤女生道:“顾西呀……其实,你这意外也挺是时候的,校运会都过了,你不用去跑马拉松了。”这女生正是周语欣,她是六班的团支书,虽和顾西不和,但是既然是代表集体来,她自然逃不掉。
“马拉松?我参加马拉松了吗?”
周语欣凉凉勾了勾嘴角:“哼哼,你游泳输给我不服气呗!那次你输惨了,觉得丢脸,要找回面子吧。”
顾西觉得这位同学对她不是很友好,但是她如今不记得了,也没放心里去,笑道:“输了便输了,又能如何?我想我要跑马拉松应该是想留一个回忆吧,大学总要有几件深刻的事,不然,我以后定要后悔的。”
周语欣忍不住道:“你现在说的当然好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人,你失忆得挺是时候。你不知道,你从前最会骗人,又会装穷人消遣同学,也许是电视剧看多了觉得有趣。你虚伪、为人势利,在教授面前拍马屁,在同学面前装清高。但我爸爸说,要我好好向你学习,我都不知道学什么好。”
周语欣想起父亲周副校长要她好好和顾西做朋友,向她学习,心里就一肚子气。会钓大款了不起呀?她就要在顾西意中人面前揭露她的真面目。
顾西愕然,喃喃:“原来是这样……呃,我以前马屁拍得很好吗?教授们受用吗?”
周语欣讥讽道:“哼哼,教授们果是对你偏心一些,特别是薛老师,你逃过几节英语课,他还很喜欢给你机会。”
顾西拍掌叹道:“那就好。拍马屁是门大学问,我常常想我要是练上厚脸神功,学精这门功夫,往后可能像韦小宝一样走运。”可不是,她以前对着领导总拉不下脸皮来拍马屁,等想拍时早有人捷足先登。
几位室友摇头轻笑,孟秋道:“你虽然失忆了,好在和以前也差不多,常抓不住别人的重点,呵呵。我看你指不定过几天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其实,她相差很多,不过,现在看不出来。
说了一会子话,陆放忽不住说:“小西,你出来太久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他极会看人,虽然只有几分钟,但是哪些人是真关心,哪些人是应酬陆放很明白。但是,陆放与何家豪一样,通常并不打算乱插手顾西自己的社交关系,他们相信顾西是成年人,能处理或能学会处理自己的事,他们毕竟都是社会上层的成熟男人。
同学们也知陆放那句话其实是逐客令,当然,他们没注意到他本身也是客。
同学们识趣地出口告辞。
送走同学,陆放扶着顾西回了高级病房,却坐着又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顾西兴味盎然,也被逗得咯咯直笑。
哄女人陆放也算是新手,但是他胜在相貌气度绝世,风度令女人心折。下午三点钟时,陆放才起身告辞。
顾西心中游思回味陆放的绝代风采,心中一动,下了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顾西双手扶着窗台,果然,住院部大门一个俊拔身影信步而出,他脚步匆匆,背影傲若修竹,顾西不由得看得痴了。多年后,她总是自责,也许正是这不经意却注定的一眼,她才酿下大祸。
陆放十分钟前接到眼线的电话,何家豪从公安局出来,便快步离开,虽然,他来看顾西的事是瞒不住他的,但他现在不想与他碰面。
走出十几步,忽有感应似的,他顿住脚步,头渐渐转过来,向三楼那个窗户望去。
一个穿着病号衣服的瘦弱女子俏生生站在那儿,不是她却又是谁?
他微微侧着如刀削般的俊脸,额前发丝和挺直的鼻子都在他脸上落下了阴影,凤眸深邃,俊眉飞扬。
雪白的衬衫一丝不苟,素色的领带和黑色的挺拔西装令他比旁人更显深沉、威仪凌人。
他嘴角微微上扬,顿了顿,却灿然一笑,凤目亮得惊人,专注地凝视着她笑,眼中、心中再无旁人。
——你那时是不是不开心,总冷着脸,可我在想,你若笑一笑,会有多美好……
——我不要做你三哥,我要做你丈夫,只要让我如愿,我天天对你笑……
人世间最纯净的爱情,也许只是这一眼——有的人为爱入魔;有的人为爱缅怀;有的人为爱燃烧成灰尽;而有的人,不知是幸运还是可怜,会砌一座心的城墙防止爱的侵蚀。
顾西似被这绝世回眸微笑吓了一跳,猛得移过身,靠在窗旁的墙壁上,平定奇怪的心跳。
良久,她又悄悄探出脑袋,还没看到什么却听顾妈道:“小西,你在干嘛?”
顾西愕然转过头,双颊微红,道:“呃,没有呀……我就看看窗户脏不脏……好像挺脏的,保洁员没怎么擦过吧?”
顾妈道:“胡闹,你又不睡窗户上!后天就出院了,别那么啰嗦挑剔,再说,那没你说的那么脏。你嫁给阿豪后,被他娇惯坏了,染上这些千金小姐的坏毛病。”顾妈一时间忘了她是彻底忘记自己过上富家少奶奶的生活。
顾西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到床上,拉好被子,顾妈还念念叨叨她应该怎么做人。
顾西看看窗户,暗暗摇摇头:自己真是个花痴,失忆了也不该这样呀!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又那么好,她怎么就见着他亲哥哥起了神女之思?她告戒自己多想想自己的未婚夫有多帅,多有魅力,也不见得不如他哥哥,人要知足,往后万不可再这样,他是哥哥,是哥哥……
如斯纠结了好一会儿,顾西总算平静下来。
陆放贮立楼下,良久,不复见女子倩影,他的心微微一紧,忽想起多年前在英国时,看过的地道的沙翁话剧《罗密欧与茱丽叶》的经典一幕,他不禁生起淡淡的落寞怅然,心中却有一丝从未品味过的甜蜜。
陆放忽想阿豪快到了,终是快步离去。
……
“所以,打我的姑娘,多半要坐牢?”顾西惊讶地问何家豪,听了他简要的讲述惊叫起来,心中也坠坠不安。
何家豪呼出一口气,而身旁的衣冠楚楚的吴律师一派专业人士地解释道:
“何夫人,中国是法制社会,我们必须维护法律的尊严,不能因为肇事者是万德集团的千金而姑息。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384条之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据役或者管制。至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而何夫人你颅脑损伤导致失忆,国内外十位权威的脑科、神精科医生已经给你确诊,这属于重伤,足以起诉肇事者故意伤人致人重伤。”
顾西喃喃:“这种事,也就是你有钱打得起官私,请得起大医生开证明,重伤轻伤一句话的事。三年以上有期徒刑和拘役相差也太大了。”
何家豪握住她的双手,道:“她把你打成这样,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我差点以为你……不能醒来,我几乎绝望就想跟你去了。她毁了我五年的努力经营的感情,我不甘心。她老子有钱又怎么样?我就跟他耗,看他道高一尺,还是我魔高一丈。”
顾西看他脸上的杀意,心中一寒,道:“还是……说轻伤好了,坐三年以下牢,给她个教训,往后不要再仗着老子,无法无天。唉,现在的官二代、富二代也是父母养坏了、社会养坏了……”
昊律师瞟了瞟“何夫人”,暗暗好笑:
她这是什么话?仇官?仇富?
她丈夫可是标准的富n代,何氏祖籍s市,曾是当地望族,虽然是一支妾生子去了澳门,但也不是贫困人家;他还是富三代,何云飞乃是几十年前澳门赌神,东南亚黑道大哥,有几家赌场;他再是富二代,他老子是亚洲航空公司的董事长,何惜华的资产也是用“百亿美元”作单位计量的;此外,他自己创立风行世界的苹果公司还成了富一代!他母亲也属日本名门之秀,也就不去详说了。
他伯父位居澳门立法会主席,内地也多有人脉,怎么也算官二代吧?
所以,何氏家族的人常人谁惹得起?
唉,他还是打好官私,闲事莫管,等着收五十万律师费吧。
何家豪自然没在意吴律师怎么想,道:“小西,你不是轻伤,你知道吗?你……你连英文都不会了,你知道你曾经学得多辛苦吗?小时候,你天没亮就起床读书,可是这一伤,就什么都没了……”
顾西脸色苍白,她明白何家豪的意思,她的知识没有了,可是,她的学业还没完成,她现在的水平怎么去x大学习?成绩会怎么样?
何家豪紧紧抓住她的手,道:“小西,你曾说知识会让你找到尊严,我知道你失去的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爱逃避问题的人,你会坚强的,所以,我也不逃避。请你相信,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顾西眼中涌起雾气,盈盈望着他,忽轻轻道:“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我……我从前本就是太贪心了,什么都要学……”
“不,那是你应得的,这些年来,你除了生病,没睡过一天懒觉。你家冬天早上那么冷,你才十岁出头,就天天起来苦读,你知道我听妈说起时,有多心疼吗?可是我知道,你是为了心中甜蜜的梦想。你的梦想原本已然临近,现在因为那个女人,它又走远了。我有多痛恨自己无能为力,我不能让你马上想起来,也不能保证你将来能想起来。做为丈夫,我如果连为你讨回公道都做不到,我算什么男人?”
顾西道:“阿豪(她听顾妈是这样叫他的),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可是,官私的事,我们也不要太过强求,一切,让法院做出正确的审判。”
……
晚上,陈小姐带顾妈出去逛街了,留下何家豪与顾西独处。
何家豪在将病床上的小饭桌支起,摆上陈小姐带来的饭菜和汤,他坐在床的另一头,顾西的对面。
“陈小姐做寿司的手艺有进步哦,不过,还是比不上我。”何家豪夹起一个,喂到顾西嘴前。
顾西脸燥起来,颊染杏云,顿了顿,张开口吞了。何家豪倒出汤,轻轻吹了吹,又一勺一勺喂到喂她口边。
顾西见俊逸绝伦的男子充满爱意的眼神,不禁荡漾,忽夹起一个寿丝,送到何家豪口边。
“你也吃呀。”
他那眼神,神女看了要动凡心,男人看了要去变性,太监看了想当弱受……顾西看了心花绽放,低着头暗自脑补。
其实,有他真的会很幸福,重新接受一个这样的未婚夫并不难。
忽听何家豪笑道:“你想学做寿司吗?从前,你只颤长做中餐,你认为我最爱吃日本料理,有两次做寿司给我,呵呵,可是,你做得是紫菜卷扬州炒饭。”
有谁做寿司会把饭拿来炒?只有顾西了,也许她觉得有创意,但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饭也不粘了。
只能说是囧囧有神。
“呵呵,是吗?这也是寿司本地化嘛,扬州炒饭也好吃呀。”
何家豪哭笑不得,道:“但也可以做漂亮一点,你的手法不对,过几天,我教你。”
“好。”
忽然,何家豪的手机收到一个email,他打开看了看,琥珀星眸微沉。
半晌,他淡淡问顾西:“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些什么呀?开心吗?有没有想我呢?”
“呃?嗯,好多大学同学来看我,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我当认识新朋友,我很开心。”
“是吗?呃……只有同学来了吗?”
“还有……你哥哥。”顾西不禁偷偷瞟了不远处角落的小床上的一束白玫瑰,漆眸流转。
何家豪这才看到那束多出来的花,心中猜到十之七八。
琥珀星眸微眯,厉色掠过,半晌,他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小西,是喜欢花,不过,我记得,你最喜欢白山茶,怎么也喜欢白玫瑰了吗?”
“这……我……也不算很喜欢白玫瑰……”但确实很漂亮,纯洁而华丽。
“不喜欢就扔了吧。”何家豪冷冷看着那一束娇艳的鲜花说,“我们家院子里已经种了很多白山茶,山茶也叫曼陀罗花,你最喜欢的之一《天龙八部》中有很多有趣的描写。山茶花娇艳美丽又可入药,不像白玫瑰中看不中用。你也最欣赏山茶的精神,旁的花都比不上她。”。
“我是很喜欢白山茶,但是也不必扔了这束花呀……”
何家豪退让一步:“那送给护士吧,不然,后天你出院,它也是进拉圾桶。”
顾西看着那束花,忽然陆放离开时回眸一笑的容颜闪入脑海,她低头犹豫了一下,何家豪的手青筋浮动,唇狠绝抿起。
他盯着她的模样,目露凶光,但她没有发觉。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好。送给护士姐姐,它能开久一些。”
何家豪冷笑一声,道:“小西,你错了。像这种无根之花、无本之木早就没有了生命的希望。现在开得再美,也很快凋谢,因为它早就死了。所以,你最喜欢的是我为你种的白山花。”
“真可惜。其实,白玫瑰……也很美。”
“是吗?我不觉得它美。”何家豪嘴角无情地勾着。
“呵呵,怎么会不美?你不觉得白玫瑰最像你吗?”
“像我?”何家豪愕然。
“嗯,没有比玫瑰更风流、绮丽的花了,各种玫瑰当中,又属白玫瑰尤其姿容绝艳,矜贵浪漫,纤俗不染,这不正像你吗?你虽然对我……很温和平易,可本性、气质、风度是改变不了的。”
“你是说……我是无本之木?”琥珀琉璃般的眸子冒出冷意,但很快散去。
“怎么会?白玫瑰原也是生长在土里的呀,只是花农剪了它下来卖钱。”
何家豪忽又觉得白玫瑰没那么讨厌,反有些同情,道:“你若喜欢它,我请人在院子里种一片白玫瑰的花圃。但这种早没有生命的希望的花,还是扔,送给护士吧。”
顾西淡淡一笑,道:“阿豪,你……是不是……不喜欢你哥哥。”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死物。”何家豪忽又问:“嗯……我像白玫瑰,那么三哥像什么花?”
“牡丹吧。”
“你喜牡丹还是玫瑰?”
“呵呵,我喜欢山茶呀。”顾西微微一笑,又悠然地说,“牡丹……还是要在四月份去洛阳看呀,其它地方的不美……”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的人品,亲总要留朵花,情人节呀,有木有?
不管是玫瑰、牡丹、山茶,清泠不挑剔。
祝亲们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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