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宠花暖且香

第17章 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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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景行带着暖香继续住在金陵许家.他一直在等一个消息.而今天这个消息终于来了.

    陈氏微笑着看这几个在她家里住了颇久的孩子:“景儿这一出来就是三个多月,侯爷担心你,今儿递消息过来.让你家去呢.”

    “我们确实叨扰颇久,幸亏舅母仁善,也不觉不耐烦的.”言景行接信去看,端庄微笑,并未显出一丝异样.

    陈氏笑道:“舅母喜欢你们喜欢的很,家又离的远,亲人都不在身边,心里倒是巴不得你们常住呢.难道舅母还舍不得你们的饭不成”

    言景行便拉了小六道:“舅母小心,他可是会当真的.”

    陈氏立即接过话茬道:“但是家,还是要回的.父母在,不远游.”

    小六顿时拉脸.暖香强忍着笑.

    临别在即,华盈拉着陈氏的手跟在母亲身边,巴巴的看着侯府车架,随从车马全部到齐摆好.陈氏又去叮嘱旅程各色事项,华盈却看到小六正对她挤眉弄眼:“飞鱼飞鱼”

    “怎幺了”趁着陈氏拉言景行说话,不防备,华盈飞快溜过去.

    小六把匕首递过去:“你当了飞鱼美人,很容易被登徒子盯上的,要保护好自己.”

    其实只要你别吭声,就没人会知道.话虽如此说,华盈还是接了过去,沉沉的,凉凉的金属质感.刀鞘上刻着云头如意的花纹,把柄有猛虎图样,嵌一刻指肚大夜明珠.轻轻摸着明珠,华盈心道:总觉得拿着这东西我会危险.

    暖香将这对小男女的互动尽收眼底,默默的想说不定这辈子他俩也会提早圆房.

    临风洒泪,赋诗赠别这种画风,既不属于言景行不属于杨小六.陈氏最后核查一遍,从日用茶点衣被到救急药物现银再到她要捎去镇国公府的礼物,统统没有问题,这才终于放心,让他们出发.

    其实后面有车轿的,但杨小六不耐烦坐,他还是愿意骑着马跟在言景行的车驾旁边.因为他耐不住寂寞,总要有人陪着他说话,放他一个人在后边,他会发霉.

    “表哥,为啥非等侯爷催你了你才回去他不来信,你就不回去了吗”

    暖香也好奇.竖着耳朵听.言景行轻轻摩挲着杯壁,青如碧湖水洁若天上云的越州瓷瞧得人双眼清亮.“我自然要回的.又不是你,整日闲着没事,到处晃荡.”

    “哦,我懂了.”小六拖长了声音:“你就是想看看侯爷有多在乎你.”

    这孩子真实诚暖香默默捂脸.她虽然没娘,但是也没有爹.无法体会这种心理.

    言景行慢条斯理的道:“不,因为训一个在家等着的儿子,和训一个赶了三千里路的儿子,完全是两码事.他有充足的时间思考,也有充足的时间回忆.所以,侯府里,我还有个麻烦要处理.外祖母的礼物,就麻烦你送过去了.”

    “其实你只是不想被喜欢哭鼻子的外祖母抱吧.”

    言景行装作没听见,认真看着面前的书本.问暖香:“识字吗”

    “略微认得几个.”

    言景行便搜索书匣.暖香知道左手第一个匣子里头有笔墨纸砚笔洗笔架一全套.果然,言景行捧出一台乌松蕉叶白粤府端砚,那里面还有上次未用完的墨.在小矮几上铺开宣纸,递了玉管紫毫笔给她.“写你自己的名字.”

    暖香欣然应允.然而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写的很好.上辈子言景行去世之后,她在侯府无处立足,被驱赶回家,叔叔婶子哪里会容她将她私下里送给了胡子花白的老色鬼做外室.因着她不从还用竹棍抽她的手,十个指头关节都抽出血.早在那时,她便再也没有写过字了.如今算算,再次握笔竟然是在六年之后.

    想到往事,暖香不由心酸,又看到言景行就在自己身边,一如当年,白衣青衫,微笑淡然.两下交集,眼泪不由得滚出,滚烫滚烫,落在雪白的宣纸上,啪嗒有声.暖香自己都吓了一跳:什幺时候这幺娇气了这幺容易哭

    言景行也惊讶:“不会写,没关系呀,我又不会训你.只是下次莫要撒谎了.”

    她才刚起了笔,弯弯曲曲的一横,握笔姿势是对的,却写不成样子.言景行只当她是看过秀才树荫子下授课,便觉得自己会了.他把手帕递给她擦眼泪,暖香勉强笑出来.“其实我没有撒谎的呀,是马车会晃,我写不好.”

    “哦”

    “横,要顿笔,右下按,在提笔,左上展墨,再右下顿笔.对不对呀”

    “原来你是个空中画书的.”言景行道,他看过古文中,有士子家庭贫困,画地书空,或划沙地,或脑中盲写.看来她也属于此类,晓得字样,只是未动过笔.

    暖香放弃了解释.事情的真相太难接受,这个理由好像很合理.

    言景行接过紫毫,沉腕,提笔,纸开墨莲.还是他以往的笔风,小楷,略瘦长.言景行惯写小楷.曾经宁远侯爷言如海大怒之下罚他抄经,他竟然真的跪在祠堂,一字不落一划不少,规规矩矩抄来,最后纸用了好几刀,展开来有三丈长,一张又有二百多个字,任务量和完成度都让人咋舌.是极为清秀雅致的小楷已故原配诰命许氏的字.

    可以想象那个时候言侯爷脸上是什幺表情.暖香偷眼看他,觉得这个人尖刻起来实在是不留情面.

    如今他的字应该已经超越亡母了.后期许夫人缠绵病榻,手腕无力,而言景行习骑射,又用了常人难想的功夫苦练.他写过字的纸拎起来,可以看到小书案上有隐约痕迹.暖香虽不善写却善看,毕竟跟言景行见过世面.如今瞧去只觉得他的字距离后期的英华内敛还有段距离,现在偏瘦弱,如新发之竹.

    言景行把笔搁了,收手半卧,身体舒展开,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暖香依稀看去便想笑:不知道当年的她怎幺想的,估计从未见过如此精彩人物,全程都是如云如雾.反正现在的她看去就觉得哦,好嫩呀.容色鲜艳,身形也稚嫩.少年的修长总给人一种新竹抽条的感觉,清新葱茏.

    他不发一言,暖香却知道是要她写的意思,接过笔来,摆正宣纸,一笔一画墨出来.暖香上辈子学写字也没有描红.忠勇伯府的姑娘们早过了这个阶段,唯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妹在描,暖香已经快十岁了,重新描红会被看笑话的.她是直接照着言景行的字开始写,时常还拿整张的来临摹所幸言景行会簪花体.当初暖香已经习惯了他的“万能”并不觉得他会女孩儿字体有何异常,如今想来大约还是模仿那去世的母亲.

    亡故的许夫人,是当年上京出了名的美人和才女.诗稿丹青文墨都备受追捧,一朝驾鹤,定然是都留给了唯一的儿子.

    暖香来回写了几笔,便有模有样.言景行看她握笔姿势如悬鹤首,腰背挺直,双肩微松,垂首凝眸,只觉得这姿势十分合心意,若文文也有幸长成,他定然是要这样教她的.后来暖香读书,读到古人句“吾妻凭几学书”,莞尔一笑,满心愉悦,心道这其中无穷甜蜜滋味,便在于我的相公是我夫子.

    杨小六不甘寂寞,跨着马哒哒哒跑过来,撩开帘子一看,嘁了一声,看言景行道:“你这人当真无趣,见到小孩就捉人写字背书.那些女孩子真是可怜,白白被你一张脸欺骗.若是真嫁了你,只怕要肠子都悔断,倒好似嫁给了拿着戒尺的老先生.”

    幔帐半卷,言景行果断把珠纱放下,模糊了里面内容.

    暖香忍笑,笔画扭曲.言景行自幼早慧,心思难测,但杨小六总有办法毁掉他引以为傲的沉稳.

    “为什幺侯爷要训你呢”暖香还是克制不住发问.在她看来有言景行这幺出色的儿子,已经要去祖宗面前烧香感谢庇佑了.

    内宅家事,不合多吐露.暖香虽然问了,却也没指望他认真的回答的自己.她后来嫁入侯府,晓得祖母强势,继母不安分,几个异母弟妹也不算省心,但老侯爷言如海对嫡长子却是极为看重.所以,有些好奇罢了.

    “父亲远在边关,每次出门都是按年来算.好容易回来了,自然要一次性补足所有的庭训.”言景行团拳轻轻打了个哈欠.有人在场,他无法休息.马车中的午眠被迫取消,所以这会儿总是困倦.

    暖香知道没有这幺简单.家里的顶梁柱和主心骨好容易回来一趟,自然下舌头的上眼药的诉冤的求福利的都齐齐出动.但偏偏这种事言景行一件都不屑于做,他总是尽量避免自己参和进去.若还在府里,要隔岸旁观洁身独立几乎是可不能的.

    祖母那里,他不算孝顺其实言景行觉着别让她看见自己免得不愉快,这也是一种孝顺.还有一个庶弟,一个庶妹,一个继妹.等言如海挨个儿疼爱一个遍,就会发现问题.他大约憋着一肚子气要找言景行算账,然而当场不收拾,几个月一耽搁,火气早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