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要认真
她在心里羞耻了一下,嘴里却不松口:“我怎么不会接吻!”
他眯着眼看她气喘心跳了好一会儿,忽然道:
“趴下去。”
望着他,她没反应。
“你不趴我怎么做。”他一脸理所当然,她突然就不那么乐意了。
“为什么就非要我趴下?”
盯着他随意敞开的睡衣处露出的那片景致极好的锁骨,她咽着口水。
他张大眼,满是惊讶。
那种像是冬天烤火、夏天吃冰,暖洋洋又凉冰冰的,融着些许天真的不可思议的神情,让她心痒痒得厉害。
她撑在他头两侧的双臂一松,整个身体作垂体运动,直压在他身上。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乘人之危欺他右手壮烈负伤,才会如此色胆大如牛的小人之举。
她手脚麻利地将他单手压在头顶,避开他另外那只受伤的手,开始她的色狼行径。
她觉得她已经很深刻地体会到了“平等”这一词的含义。
下床,他是她上司,上床,她和他都是人。
想着那时工地乍一见他时的表情,她欲潮涌动,一发不可收拾。
她以为她会得手的。她占尽优势。
他根本就是妖魔一族。
除了避开他那根粽子手,她真的几乎已尽了全力。
“李云清,你不仅胆大,还够卑鄙。”
他用他那只看似凄惨的粽子手,毫不留情地把她翻转过来。
她无话可说。她已经尽力了,两只小兽般拼命厮打,结果就是这样。
邵翎夜用他那粽子手解开他的领带。
她大叫:“邵翎夜,我不喜欢sm!”
他眼神既邪气又坏水,脸上还漫着一汪冷笑:
“谁要sm你。”
把她绑好,他用他那只没受伤的手再加上那只粽子手,在她脸上脖子上开始又拧又咬……
当晚,她不仅被他打成了猪头,更被他做成了猪头。
陈罕海就站在她的旁边。
他昨天和今天都和警方一起参与处理善后事宜。
果然,和她同去的那两名质检技术人员没她这么幸运。
死者三人,当时还有一名包工头进来休息。
尸体早就一团模糊不能辨认,通过仪器测定才能辨认死者身份。
目前暂定为突发工地事故,由起重吊车制造商、保险公司还有承建商共同按责任承担赔偿。
邵氏所要承担的只是那两名罹难员工家属的一点抚恤金,除此,无丝毫名誉金钱方面的损失。
但陈罕海透露一个内部消息,虽然警方暂定为意外事故,却发现一些小小疑点。
譬如那起重吊车虽年久失修,那擎臂上的巨型螺丝为何会松,那操作机器的人为何突然生病请辞等等,说受了惊吓的理由显然有些僵硬。
但毕竟只是猜测,纵贯当时全场意外的可能性极高。
不过,理应赔偿的机车制造厂商和保险公司却一致要求彻查事故原因。
桌子前方的男人用精干冷凝的语调吩咐。
“张莉,给那两个员工家属每人三十万的安抚费,今天就送去,然后代表公司慰问一下。”
三十万,对只是基于给普通员工道义上的安抚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数目。
如果她也变成其中一员,他或许会出个百来万,甚至更多点,说不定还会亲自安抚她的家人。
李云清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大,非常大。
如今的她,也只能如此想想而已了。
事故后亦笙曾过来看过她,显然是听了新闻。
她只说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虚惊一场。
他表情有些怪异,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她煞是心里犯奇,她以为他有什么事难以开口跟她说。
最后却莫明其妙地搂住她的肩膀跟她说对不起。
她摇摇头,笑,亦笙,你这声对不起很诡异。
他表情扭曲了半晌,然后低低地回她说,那天晚上喝醉了没能留她下来,让她那么晚独自回去,他心里一直很在意。
她本想笑他鸡婆,却发现他竟真是一心一意来跟她道歉,表情压抑地倦怠着。
她突然就觉得,她其实并不怎么了解她学生时代,这个交得最来的朋友了。
她坐在一个不错的茶店里,喝着用精白润泽的上好瓷器泡出来的优等碧螺春,香味醉人。
明明是家古香古色的茶楼,稍带玉色的杯子上的图案,却是副现代味很浓的油画。
一个半裸上身的女子仰着头,肿胀明显的腹部,似乎说明她在承受怀胎十月或者分娩的痛苦。
图案不大,但女子痛苦又充满希冀的神情,和紧紧蜷住汗珠溢出的指关节,异常引人注目。
画师为什么要把这幅画印在茶杯上,提醒人们生命总是伴随着痛苦?
她无聊地笑了。
昨晚,夜半。
突然醒来的她,毫无防备地,对上他异常清醒的双眸。
他没睡。
她奇怪,问道:“你怎么不睡。”
他不语,只默默地看着她。
从未被他用如此专著的目光注视过,她的睡意眨眼潮退,手慢慢爬上他的脸,竭力去懂他的那双说话的眼眸。
她没读懂,不过她已不打算读得太懂,她在心里鼓了不下十遍的劲,终于做好准备问白天没来得及问的话。
她要向他摊牌——想到我会被掩埋,你如此慌张,这是否表明……你多多少少喜欢了我?
其实,她完全用不着紧张,因为还没问出口,他就已经率先说出了让她心碎的话。
“李云清,不要太认真。”他很认真地对她说,“认真了,我们之间会都难收场。我可以承认昨天若在那里面的是你,我会很伤心很痛心,但伤心又怎样?我还是会照样地结婚生子,照旧过我的生活。”
“你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在乎我?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打算认真过?!”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失控,对他大吼。
夜半无人,寂静无声,容易让人清醒镇定,也更易让人脱下伪装,还原真本。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的味道又像苦涩又像怜悯。
“所以我说,太认真不是件好事,现在这样不好吗?我需要你,但我不会爱上你,也请你不要爱上我。”
“如果已经爱上了呢。”她静静地问。
“那我只能说抱歉。”他真的是一脸诚恳的歉意。
她呆然,人慢慢地静下来了。
这也不是最坏的结局。
至少他对她不是全没感觉,至少他刚才说过他需要她,至少昨天他为她失控为她伤了自己。
至少……至少……
至少他没有像上次那样骗她。她想她还可以继续为自己想出很多个“至少”来。
“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些?”完全静下来时,她看着他问。
简单的问题,她纯粹只是想问问而已。
他却没有先前的那股冷静,目光隐隐焦躁起来,连不善观人晴雨的她都能看出。
他缓缓转过身去,过了几秒才说,“因为,我不想让你再继续陷下去了。”
她只愣了一秒,然后笑了。
看着他深沉的高不可攀的背脊,她说:
“本应该觉得你有点残忍,但基于理智公道,我应该谢谢你的仁慈。”
一直以来,她都努力地想要剥开,那包裹着他的隐秘,又层层叠叠的坚硬的壳,想要触及他袒露无遮的,柔软的,内心。
现在的她却于霎那明白。
原来从最初的开始,她所一直触及到的,就已是他最真实的内心。
无比真实。无比坚硬。
茶店的大门被推开,又一位顾客进了来,是个男子,他先在大厅望了望,随即看到李云清,然后直直的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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