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老道士不吃这一套。陈暮这个假惺惺的老狐狸也算是装模作样里的翘楚了,和林琅那小狐狸还真是一路的,不过这投其所好的本事也不是不可以借鉴。
摸到外套口袋里的首饰盒,聂青岳心情忍不住就好了一下。
林琅一夜未睡,这又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去找地方补觉刚爬出来,脸色不是太好。好不容易闻着香味一路到了包厢门口,一开门看到里面坐在陈暮斜对面的聂青岳,脸色顿时更不好了,转头就想忍痛割爱走为上计。
王大桥像一堵墙一样朝门口一站。
“给我进来。”不见还好,一看林琅这副心虚的样子,聂青岳就知道有问题,“宋衍河人呢?”
“什么?”林琅装的表情还挺像那么回事,“昨天不是还和你在一起吗?人没了你问我干嘛?家里找了吗?厕所阳台什么的?”
“别给我装。今天说不出宋衍河去了哪儿,你别想走。”要不是林琅不是正常人,聂青岳已经想把枪拍到桌子上了。
王大桥不着痕迹地往里挤了挤,把门关上,拉了把凳子朝门口一坐。
林琅全身上下唯一像狐妖的表象大概就是这张脸了,其他什么魅惑之术一概没学到,也懒得再在这两个人精面前装了,“要人没有,要命九条,能拿得走你就拿,我还怕你吗?”
“林琅。”陈暮对聂青岳和陈阳的那套“软的意思意思,不行就来硬的”做法向来不能苟同,“你是不知道,还是知道但不能说?”
林琅瞪了聂青岳又瞪了陈暮一眼,向陈暮这种和傻逼临时结盟的行为表示不满:“知道,但是不能说。”
陈暮皱着眉问:“那他有没有危险呢?什么时候回来?”
林琅立刻变得十分烦躁,挠了挠本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我不知道不知道。”
屋里三人立刻都坐不住了,聂青岳倏然站起身走到林琅面前,一手用力按在他的肩膀上问道:“他到底去哪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简直无法想象什么地方是老道士去了还能有危险的。
林琅一把拍掉了他的手:“说了不知道,别问我。”
“不问你问谁!”聂青岳双手拎着他的领子差点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快给我说!他在哪!宋衍河要是有事我就算到你头上!”
林琅回手就是一拳,向聂青岳面门招呼而去,被王大桥眼疾手快拦下了:“林琅,你知道什么就早点说出来,我们老大不会害了宋先生的。”
“不会?”林琅皮笑肉不笑地又是一拳,和聂青岳双双扭打在了一起,“要不是因为这个傻逼,宋衍河会去那里?一次不行还去两次,你他妈以为宋衍河是铁打的啊!”
陈暮也上前拉开二人,仅存的理智捕捉到了关键词:“‘那里’,是哪里?”
“还能是哪!”林琅眼圈赤红,两颗尖利的犬牙露了出来,“他那个二百五弟弟杀了人,现在人家化成怨灵来找他报仇了,宋衍河中元节那天空着手就上去跟怨灵对着干,打得自己元气大伤,昨天不知道怎么的又说觉得那怨灵没死透,还要去打一架!”
陈暮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不是开发新区的那里?”
“开发区?是新河兰庭吗?”聂青岳一把松开了攥着林琅领口的手,“王大桥,走!”
“不能去!”林琅一个转身挡在门前,“除非宋衍河回来,或者……反正你不能去,这时候去了必死无疑!”
“那什么时候才能去?啊?”聂青岳狠声咆哮道,“难道要我看着宋衍河出事吗?谁准他去了!你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他!给我滾开!”
“你才给我滾回去!”林琅劲上来了,把聂青岳掼到桌面上,“在这呆着,哪也别去!”
王大桥一个精简的擒拿反剪住了林琅一只手:“你先松手,老大不能去,我去。”
陈暮肃然道:“我也去。”
“不行。”林琅朝向陈暮,“你们俩去了除了让宋衍河分心还有什么用。”
聂青岳和王大桥一齐挣脱了桎梏,林琅见势不妙,只得运转妖力相抗,双目更加赤红,背后隐隐有九尾呈现,五指成爪,无论如何也要将几人留在这里。
“王大桥,你拖住他。”聂青岳撂下一句话就要从侧面突围,“我带人去,你叫艾米丽去联系靠谱的道士和尚,越多越好!”
“啊——别!”林琅忽然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随着房内一阵白光闪过,变为了一个身着白色斜襟束腰长袍,银发如瀑的少年,背后九条雪白的狐尾比人还高。他一手握着一长一短两柄交叠的刀鞘,露出黑色蟒皮紧裹着的红色刀柄,另一只手还和王大桥的手臂交制在一起。
林琅怔了怔,低头看看自己,松开了拦着王大桥的手,垂眸道:“别去了,晚了。”
“什么晚了!”聂青岳已经拉开了门的一半,也停住了脚步,“你不会是想告诉我……”
“宋衍河下在我身上的妖力封印解除了,他……可能已经……”林琅说着,哽咽了起来,“你、你等一下……要去也是我先去,我去看看,如果怨灵已经除了,我们再去找宋衍河的下落,如果怨灵还在……”
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从聂青岳的口袋滚落到了地面,转了几个圈,最终在空地上停住。
聂青岳紧咬着牙:“你他妈说的什么梦话!除非我亲眼看到宋衍河,不然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聂青岳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说服自己,强忍住了手上的颤抖按在了门把手上:“绝对……不可能!”
“都在呀,上菜了吗?”含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个人歪着脑袋从开了半扇的门处往里看,“都在门口干嘛呀?”
☆、第七十五章
“你是怎么回事啊?快收了收了。”宋衍河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林琅散落一地的大尾巴,“这孩子,越大越缺心眼儿,这么多尾巴铺一地,等会儿进来人上菜的时候怎么办?还有你这刀,短的也就算了,这长的,这么长一把拿在手里做什么,切西瓜吗?”
宋衍河看起来心情甚好甚好,难得地不注意仪表,从聂青岳开了一半的门缝里挤了进来,俏皮地眨着眼。
林琅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或者说是见到了炸成鸡块的鸡又拼装起来满地走。
他结结巴巴地问:“宋、宋衍河?你是活的……还是……”说着,伸出手戳了戳他。
聂青岳这才反应过来,一巴掌狠狠呼下去了他的爪子:“你才是死的呢,会不会说话!”
“哎?”宋衍河扳过聂青岳的肩膀,朝向灯光看了看,“你这眼睛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我给你吹一下?”
“你去哪了!”聂青岳一把把人拥进怀里,紧紧地按在胸口上。“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那个怨灵,他要报什么仇就让他来找我,你去干什么!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是打算留我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啊,你都知道了啊。”宋衍河看了一眼林琅,拍着聂青岳宽厚的脊背安慰着,“那怨灵不会再来啦。”
聂青岳狠狠地闭眼挤了一下,把不适宜出现在王大桥、林琅、陈暮面前的液体憋了回去,放开了怀里的人左右打量着:“你有没有伤着哪?”
“没有没有,我好的很,你看。”宋衍河伸开手臂给他展示了一圈,“我从建筑工地走了一圈回来,衣服连个泥点都没沾上,别担心。”
看聂青岳隐忍的样子,宋衍河又努力调动了点幽默能量想哄哄他,笑着道:“那小小怨灵我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上次被他使了个诈跑掉罢了,这回有了准备,我过去一把就揪住了它,两下就打散送入了轮回,绝对再也回不来啦。”
“那我的封印为什么忽然没了?”是人是鬼是炸鸡,林琅只感受一下气息就能分辨得出来,眼下这具已经可以确定就是宋衍河本尊了。
宋衍河笑道:“今天好日子,我本是想普天同庆的,但是想想我能‘普’的也只有你了,便把封印给你去除了,让你也自由自由。开心吗?”
“……”这样的惊喜开心才有鬼了!林琅道:“你就不能人先回来说一声再解封印吗!”
“路上高兴嘛。想起来就顺手解了。咦,这是什么?”宋衍河弯腰捡起来地上的丝绒小盒,中间是一圈镀金马蹄铁匣口,“看样子是个金贵物件,谁掉的?”
“你的!”聂青岳从他手里把盒子拿了过来,打开来,里面是一对男士的素圈指环。
本来准备了好多甜言蜜语,想的是月下花前浓情蜜意的时候说给老道士听的,现下他连气都喘不顺了,还因为宋衍河的不告而别别扭着,直接拉过来他的手给他戴在了左手中指上。
“给我也带上。”聂青岳拿着另一个指环指挥着宋衍河。
“……妈的,瞎了。”林琅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松了口气朝桌边一坐,“陈暮啊,快叫人上菜,我担惊受怕了一天要累死了!”
宋衍河认认真真给聂青岳带好了戒指,问道:“这上面是什么图案?”
“是这样看的。”聂青岳把两个人的手拉到一起尽量靠近,“咱俩的戒指拼到一起就是个葫芦,喜欢吗?我看电视剧里道士都喜欢带个葫芦。”
“噗……葫芦。”林琅妖力满满,腰杆挺得也愈发地直了,原来就不给聂青岳面子,这下更是肆无忌惮地将嘴里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聂青岳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宋衍河一找回来,他就开始无限觉得陈暮和林琅这两只大小狐狸碍眼了:“你懂什么,这是edc手制的。”
“……自然是喜欢的。”宋衍河笑得情真意切,“画的是什么我都喜欢,贵在情谊,不在表象,亦不在价格。”
聂青岳有点郁闷。这对戒指的价格是可以让他“贵在”一下的,都怪林琅坏事。
宋衍河看够了戒指,说:“那我也送你点什么吧。”
聂青岳忍不住好奇,老道士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就没东西了,还能掏出来什么给他还礼的?要真的有,那也只能把他自己装进个套子里送给他了。
这么一想,聂青岳顿觉此时此地不甚合适:“要不回家再说吧。”
宋衍河倒是不在意:“没关系,一个小玩意而已。正好今天都在,见者有份,就当分个新鲜。”
聂青岳又郁闷了。送礼的是他,为什么还礼就见者有份了?这里的另外三只他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们拿着宋衍河的东西!
“今日之事是我思虑欠妥,连累诸位为我担心了。”宋衍河一手从另一只手臂窄窄的风衣袖子中轻巧一拉,拽出了一大块白色雾气一样的东西,托在掌心里渐渐成了篮球大小的一团,“这个就一人分一块拿着玩吧。”
宋衍河说“分个新鲜”,那还真是分了个新鲜东西。聂青岳、王大桥、陈暮三人也算是在不同领域里见多识广了,瞧着手里一团沉甸甸的雾气却谁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新鲜”。
林琅大口嚼着现制的松子糖,没伸手去接,只撅起鼻子闻了闻:“宋衍河,你不要告诉我你把怨灵带回来了。”
三人顿时觉得手里这团沉甸甸的雾气更沉了。
“是也不是。”宋衍河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此番去之前我就考虑过,怨灵为何难以化解消弭?难点不在一个‘怨’字上,而是在这个‘灵’字上。此怨灵生前修为颇高,但死于非命心有不甘,怨气久聚不散,又吸收了天地间与他相同或相似的怨气为己用,所以灵力强大,硬攻难破。若能把他的‘怨’提取出来,剩下的‘灵’便与天地灵气无异。我将云山擒锦阵稍加改动,困灵于阵内,而不困怨气,那怨灵奋起一击之时便自行‘灵’‘怨’分离了,我再击溃其怨气便可不费吹灰之力,顺便将其送入轮回。”
林琅一脸的果然如此:“然后你就把他的灵力带回来了。你想干嘛?炒炒吃?熬汤?蘸酱?”
“快上菜吧,看来你是真饿了,看见什么都想吃。”宋衍河说,“无量心法引气入体,天地之间皆可为我所用,我又哪里用得着贪图他的这点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