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行人若都是男子也倒罢了,辛苦一下忍忍就好了。
福生心中难以平静。马车上的可是侯府的嫡小姐啊!别说表小姐沈澜了,就连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竟也不吵不闹忍着辛苦连夜赶路。
福生骑马跟在马车一侧,目光不由地又朝挂了帘子的车窗方向瞧了一眼,里面安安静静的,仍旧没什么不耐烦的动静。
福生没想到他家表小姐是这么一个急性子,听了他们少爷受伤的消息,竟不顾自己劳累,连夜往青浦赶。他家少爷是有福了。
之前老爷吩咐二少爷来接表小姐去琼州,二少爷还不情不愿的呢。福生偷笑,也不知他们二少爷一早醒来,在客房外面就见到表小姐的面,会是什么表情。
只是……福生忽然想起马车里那个非要跟着一起出门的黑胖丫头,听说那人竟是神都新安伯柳家的嫡女呢。福生刚一跟柳橙儿见面,就抡拳头干了一架,也不知那丫头会不会跟他家少爷告状。
马车总算在天边渐露鱼肚白的时候驶进了青浦镇。
此时码头上早已人声鼎沸,热闹喧天了。从青阳河和瀛江打捞上来的鱼获从半夜就陆陆续续地运抵青浦镇码头了。南来北往的船只也是不分昼夜地在此处装卸货物。
青浦镇是没有昼夜之分的,连带着镇上的餐饮住宿行业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营业。
这个季节尽管白天气温热了上来,早晚还是凉沁沁的。沈澜让石强将车停在了一家食肆旁边,打算下去吃些热乎的东西暖暖胃。
连夜奔波,她确实已经累坏了。半夏和柳橙儿两个昨晚天一擦黑就彼此靠着睡了过去,一路摇摇晃晃地反倒睡得格外熟。
麦冬扶着沈澜下马车的时候,那两人还没醒。
“表小姐,我家少爷就住在前面那家天福客栈里。”福生将马拴好,走到沈澜身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那家客栈。
沈澜看了一眼点点头。那家客栈现在是她的产业,之前曾经是她娘的嫁妆,那招牌最下面还刻着邓家的徽标。
“时辰尚早,你家少爷身上还有伤,你莫要去扰他,且先吃些东西吧,跑了一路,都累了。”沈澜随意吩咐了福生一句,让他先去吃饭。
沈澜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碗小馄饨,便带着麦冬率先出了食肆。石强见状默默地跟在了二人身后,一同出了门。
沈澜先去青浦镇的车马行预定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又让掌柜的往马车里多铺了几层软垫。
沈澜不清楚她那二表哥邓清霄究竟伤到了什么地步。不管如何,若是想进都城,从此处就要换乘马车了。马车还是事先弄得舒适一些才好。
随后又去青浦镇上最有名的那家客云来酒楼,叫跑堂伙计一个时辰之后给天福客栈的邓清霄送一份“营养早餐”。
“小姐,您可真是周到!二表少爷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小姐您如此对待。”麦冬看着自家小姐连夜赶路,又为邓清霄忙前忙后,心里为她这么辛苦很是心疼。
沈澜却轻笑了声说道:“人总得知道感恩吧。我虽没见过外祖家的亲人,但从舅父被破格提拔之后,我便无时无刻都在受外祖家势力的庇佑。就连对我格外疼爱的太后娘娘也是出身自的邓家人啊!难道在二表哥受伤的时候,我不该略尽绵力,回报一二吗?!”
麦冬赧然,“小姐说的很是。只是奴婢觉得小姐着实辛苦了些!”
“无妨的!”沈澜在刚刚摆出的水果摊前,看到了竟有卖枇杷的,“能为邓家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心里还能畅快些。大叔,这枇杷怎么卖?”
“小姐是觉得如今手里握着的这些产业都是出自邓家,您受之有愧吗?”麦冬从荷包里掏出钱来,买了一篓新鲜枇杷,石强沉默的上前将那篓枇杷背在身上。
沈澜认真思忖了片刻方道:“虽然在法理上讲,我和澈哥儿是这些产业的继承人,但总觉得有些不劳而获的感觉。”
二人身后的石强都听不下去了,“东家每天都劳累得很,怎就不劳而获了?”
沈澜被忽然出声的石强噎住了,麦冬听了不由掩唇直笑。
主仆三人沿着街道出了商业区,快走到了水陆码头附近。
就在码头外围府衙的公告栏上,沈澜无意一瞥,看到重金悬赏几个水匪头子的告示。告示下面贴着几个水匪的画像,对应着标出了悬赏金额。金额最高的那个,足有五百两。
古代画师的画技实在有待提高,沈澜感觉比她小时候画“一个丁老头”的水平高不了多少。按图索骥,能抓到水匪就奇怪了。
“怎的直隶周边忽然闹起了水匪来?”沈澜看着告示,自言自语。
一旁的一个老伯顺口搭了话:“嗨,还不都是春荒闹的!去年大灾,朝廷好不容易派了个有用的官,抓出了几个大贪官,保住了老百姓的饭碗熬过了冬天。但终归南边几个州府受灾太严重,底子都掏空了,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老百姓又揭不开锅了。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卖儿卖女,再没辙了,就打家劫舍落草为寇,河沿儿上的就成了水匪……”
“可不是吗!往南走水匪更凶。”一旁的中年汉子也开了口:“我前天那船过平洲外芦苇荡的时候,看见河面上漂着好几具尸首,还有条官船停在岸边,船夫被人砍死在船上,可惨了……”
沈澜听得毛骨悚然。
“哎,你听说了么?因为闹水匪,南边儿的运粮船都进不了都城了。有人听说朝廷要拍能人下来治理沿河的水匪了……”
都是道听途说,沈澜站在看围观的几个人后面,也分辨不清这些消息是真是假,只觉得这粮食市场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好在她之前曾叮嘱过手下的粮铺管事,尽早去周围粮食产地大肆收购了一批粮食,想必能撑得过这一阵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