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小姐,我实在没有与您为难的意思。”
沈澜越是退让康南莺心里越是气恼。她两步跨上烟波亭的台阶,与沈澜相对而立,“呵!没有为难也已经为难了,也不差这一次。怎么?你不会是不敢跟我比吧?难道你要不战而溃?”
沈澜实在不想惹事,轻松地笑了笑说道:“是啊!我是不敢跟你比,我又不会作诗,我认输了。”
康南莺却傻眼了,哪有人会轻易在别人面前认输的?沈澜这回答简直不合常理,让康南莺十分意外。本想纠缠着沈澜,给她找不痛快,现在人家直接承认“我不会,我认输”,竟让康南莺想找茬都不能了。
“哎呀,沈二,你怕她作甚?她成日里舞刀弄枪的,能读过几本书?不用怕她,跟她比!你输了算我的!”
柳橙儿在承华殿里不见了沈家姐妹的踪影,出了承华殿又找了一圈,才远远看到她们几人都聚在烟波亭里,便一路小跑着赶了来。没想到听见沈澜直接向康南莺认输的话,柳橙儿顿时来了兴头。
康南莺见柳橙儿从外面跑来,撇嘴嫌弃地问道:“你又来干什么?怎么哪儿都有你?”
柳橙儿站在沈澜身侧,挽住她的胳膊,扬着下巴朝康南莺道:“我?我来看热闹啊!看沈二怎么将你打败!”
“柳大小姐!我可不会作诗。你可别忘了,圣上不允许咱们胡闹。”柳橙儿一来,沈澜觉得息事宁人更难了。
只要能让康南莺吃瘪,柳橙儿根本不打在乎章和帝罚不罚她。“哎!咱们正常切磋,怎么是胡闹呢!”
柳橙儿说着就将沈澜拉进亭子里,“快去选诗题!”
康南莺见沈澜已经被柳橙儿推到了屏风前,也跟着进了亭子。
真是赶鸭子上架!
沈澜实在无法,只得在屏风上随意摘下一枚花笺来,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芍药”二字。
康南莺看了一眼沈澜的诗题,伸手也从屏风上取下一枚花笺来。柳橙儿伸头过去要瞧时,康南莺一把将手中的花笺扣在了手心里。
柳橙儿顿时炸了毛,“这有什么可藏的?诗写出来也是要给人看的。”说着一把从康南莺手中将花笺抽出来。
“原来是‘梨花’,这有什么好藏的。不如你们二人将这两个诗题各做一首,也好有个比较,如何?”
康南莺觉得柳橙儿这个主意倒也公道,难得没出言反驳。沈澜也不置可否。
小黄门见二人择定了诗题,便将系了铜钱的香点燃,插在了高处,下面摆好了一个空盘。又嘱咐二人道:“两位小娘子请在香烧线断,钱落盘响之前将诗写出来交给咱家。”
柳橙儿赶忙替沈澜占了桌案南边临湖的一侧,又铺纸,又研墨,弄得沈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康南莺瞪了柳橙儿一眼,也不做声,直接走到桌案的另一端,与沈澜遥遥相对。
沈澜想着这个时空与她之前的那个时空完全不重叠,可以从唐诗宋词里踅摸一首对付上算了。可在脑中翻腾一遍,她记忆中,诗里说到“芍药”的,除了刘禹锡那首“庭前芍药妖无格”外,她再也想不起别的来了,偏偏那首写芍药还是为了赞牡丹天姿国色。
沈澜没办法,只得按照律诗的对仗押韵的规则现场推敲起来。
想了片刻,她才慎重提笔在纸上写道:
芍药
花开又逢艳阳天,万卉争来色倍妍。雨后凝香独闲坐,风前何处觅神仙。欲倾绿醑金杯潋,先洗红妆翠袖翩。莫怪牡丹同魏绛,此花端的待谁怜。
梨花
玉貌仙姿艳色新,胭脂娇绝淡妆匀。春情暗递风前雪,月魄微涵雨后尘。缟袂飘香疑有态,冰肌照影自多神。君来不解春风意,谁道无才妒佳人。
沈澜将两首诗写好,捻着纸轻轻吹干墨迹,就递到了小黄门手里,而对面康南莺还未写完。小黄门收了沈澜的诗,将那两页纸同诗题的花笺一并用夹子夹在了屏风上,等人来品评。
柳橙儿见康南莺磨磨蹭蹭还没完,忍不住开口刺了她两句,“唉,我们这边两首诗都写完了,康南莺,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然认输算了!”
沈澜赶忙拉了她一把,轻声道:“柳大小姐,你安静些吧,莫要打扰人家思路。”
柳橙儿现在最听沈澜的,马上闭了嘴,只忍了片刻,便又忍不住开口低下声问道:“沈二,你那诗是不是写姓康的?”
沈澜不解,“我哪里写她了?我是在写花啊。”
柳橙儿转着眼珠,指着她那首芍药,“呐呐呐!你这首芍药又写“翠袖”又写“待谁怜”的,分明就是写穿了一身绿色的康南莺!笑话她没人爱,在等人来爱嘛!第二首梨花最后一句,谁道无才妒佳人,难道不是嘲笑她在嫉妒你?”
柳橙儿虽然认字,但文墨不通。两句诗被她这么一曲解,反倒像是沈澜故意借诗讽刺康南莺一样。
沈澜吓得赶忙捂住柳橙儿的嘴,“姑奶奶,你胡乱说什么?”
康南莺诗还未写完,听见对面两人嘀嘀咕咕议论她,心中早耐不住火气了。只见她将手中的笔一撂,走到屏风前去看沈澜那两首诗。
“哎哎哎!你还没写完呢,干嘛看别人的?你这是作弊!”柳橙儿上去就要拽康南莺,却被康南莺一把挥开。
康南莺飞快将沈澜的两首诗看完,怒不可遏地瞪向沈澜、柳橙儿二人,柳橙儿被她那眼神吓了一跳。
“哎,你那什么眼神?想打架吗?”
其实康南莺知道柳橙儿不懂文墨,如此曲解沈澜的诗很是牵强。可她心中被这两个人呕得难受,就想找借口撒一撒火气。
康南莺也不理柳橙儿,只质问沈澜道:“沈澜,你竟敢如此嘲讽我?”
沈澜翻了个白眼,她都无语了。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听说康小姐熟读诗书,自是比我这个不认得几个字的人懂得多。你若是非要这么曲解我的诗,那就去圣上和娘娘面前告我吧。”
沈澜也懒得解释了。康南莺自是不敢去章和帝跟前告状的,她已经被申饬一顿了,再闹还不知会落得什么惩罚呢。一时之间她倒也不知该拿这个沈澜怎么办了。
而柳橙儿刚将场面搅和得一团糟,又跑到康南莺写了半截的诗句前,一本正经地念道:“芍药,小阁深春锦绣光,天然秀色满庭芳……喂!康南莺,你怎么把满庭芳也写进诗里了?你怎么知道满庭芳里‘天然秀色’?难道你去逛过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