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生也说道:“小姐虽在六年前就将我娘的身契发还了回来,但小的一家子始终是您的家奴,我们都念着邓家、夫人和小姐的恩,这一世都不敢忘的。小姐有何吩咐直说便是了,我陈平生愿肝脑涂地!”
沈澜摇摇头,让他们母子稍安勿躁。
沈澜将麦冬拉到身侧,对陈妈妈笑道:“我跟前的两个丫头也大了。她俩当初都是妈妈您亲手教的,现在都能帮我做事。府里的事您暂且不用担心。
而且……侯府不是什么省心的地方,妈妈如今有了些年岁,就不要跟着操心劳神了。既然当年出来了,若不是万不得已,不要再回去了。在外面替我做事,也是一样的,反而比在府里更方便些。”
陈妈妈双目灼灼,“老奴倒是不怕辛苦。只是小姐说在外面更好,老奴就都听小姐吩咐了。”
沈澜点头,继续说道:“当年您在侯府里受的委屈,今后小姐我会一点一滴替您还回去。但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妈妈和陈大哥尽全力帮我一帮。”
沈澜从袖中拿出两封信来,先拿了其中一封递给陈平生,又将自己锥髻上别着的钨金发簪拔下来一并递给他。
陈妈妈再次见到这枚钨金发簪不免有些动容,眼角又渐渐湿润起来。
这支钨金发簪是沈澜的母亲邓氏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她兄长邓云铭向匠人学习了錾刻手艺,亲手打造而成的。那是邓氏到了绾髻插笄之年,头上戴过的第一支发簪,所以格外珍惜。
陈妈妈当年正在邓氏身边伺候,亲眼见到过邓氏有多喜爱邓家大少爷送的这份礼物。
她到现在才知道邓氏当年留下的信物,竟是邓云铭亲手做的这支发簪。上面凝满了浓浓的兄妹情谊,陈妈妈心中感念,邓家人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沈澜指着那两样东西开口道:“陈大哥,这是我娘当年留给我的钨金发簪,还有我的一封手书。请您亲自跑一趟,送到河东路琼州府转运使司衙门邓云铭的手上,他是我舅舅!”
陈平生自然是知道邓云铭的,他们陈家做邓氏陪房之前,世代是邓家的家奴。
“我舅舅看到信和我娘的信物后,会交给你一件东西,你将东西收好,直接带回来给我,万不可有差池。你可能替我办到?”沈澜正色问道。
陈妈妈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开口:“小姐这是要……”
“妈妈所料不错,我想……提前接手我娘留下来的嫁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澈儿,我很需要这笔财产傍身!”沈澜坚定地说。
陈妈妈听沈澜的这番话,便知在她离府的这六年当中,两位小主子的日子一定过得十分不易。今晚看她额头和脸上的伤就可见一斑。那府中的人没有一个真心疼爱这个孩子,不然哪舍得让这么一个好相貌的孩子破了相?
陈妈妈不由地又心疼地流下眼泪来,口中恨恨地念道:“这个刘氏,将来不得好死!”
在旁边一直安静侍立的麦冬忽然开口道:“陈妈妈这次倒是怪错了人。她不过是个帮凶,二小姐这次是被大小姐给害的险些丢了性命。”
陈妈妈着实没想到,竟会是那个端方守礼的沈浓。
“怎么会是她?可……当今圣上不是还曾夸奖过她吗?传扬得天下人都知道?”陈妈妈仍是不敢信。
沈澜笑道:“可见圣上也是被表象蒙蔽了双眼,未曾看清她伪善的真面目。”
“小姐难道没将此事告诉老爷?”陈妈妈恨的牙痒痒。
提起沈鸿远,沈澜有些落寞地摇摇头。
告诉他又有什么用,他自己还被困在遇仙观里难以脱身,哪顾得上他们这一双儿女?!
“这些年我父亲早就不理这些俗事了。更何况,他身边一直跟着他的那个无为道人应该有些来历。我父亲一举一动都离不开那人的一双眼。
若我父亲真的回府为我的事出头,那府中的这些秘辛必会暴露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吧。……”
陈妈妈又揉了揉刚涌出来的眼泪,心里替沈澜委屈,又替她骄傲,“小姐您真是个通透的人,什么都被您看得真真儿的。老爷他确实是身不由己,当初您年纪还小,夫人不想让您知道这些腌臜事儿。”
沈澜听陈妈妈的语气,应该是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她漏夜前来,实在不是忆往昔的好时机,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细问吧。
陈妈妈也不愿意再提那些糟心的往事,又不免替沈澜犯愁。
“可……有了夫人的财产在手,如何能防着他们为了财产对您下黑手啊?那些贪心的人为了钱财可是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沈澜轻叹一声说道:“刘氏那里倒是好办。您还记不记得,我父亲当年爱好些金石书画,又喜欢结交些文人墨客,我娘为了让他高兴,曾将手里的几处庄园铺子送给了他。我留意过,侯府公中的产业中并没有那几项,想来是都在刘氏手中捏着的。”
陈妈妈眼前一亮,“您若拿到那几处产业的地契和牙贴,便可以直接将产业收回来。”
沈澜弯唇一笑:“那几处产业每年的收益少说也有三五千两,二房统共就刘氏母子、我们姐弟,外加父亲的两个通房。我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她自己也一样。我猜测着,她外面恐怕另有用钱的地方。
只要那几处产业的地契牙贴在我手上,即便不收回来,只断了她的财源,她就该知道怕了。毕竟她出身不高,自己手里也没什么钱财。”
“至于我祖母那里,只要侯府还撑得下去,总还不至于对我做什么。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大房……唉,算了,担心也无益,日后再说吧。还是得先从舅舅那里拿到半块令牌。”沈澜挥挥手,不想再提。
陈妈妈又开口问:“二老爷那里的半块令牌您可曾拿到了?”
“拿到了。我昨天就是从遇仙观过来的。我同父亲讲明了,父亲并未觉得不妥。”
“如此便好!”陈妈妈抬手颤巍巍地想摸摸沈澜的脸,又怕触碰到她的伤。
“我的小姐啊!好可怜见的。好好的一张脸,竟在府里被磋磨成这样。”说着又掉下泪来。
沈澜笑着安抚陈妈妈:“这无甚大碍,过些时候伤痕就淡了。只是……还有我手里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再劳烦你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