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将沈澈的手递给麦冬,让她先带沈澈上车。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公子也来遇仙观拜神祈福?!快进去吧,里面香客还不多!”沈澜一副稳重端庄的仪容。
崔复暗自咂咂嘴,这小女子人前人后两副样貌。此时这么稳重有礼的模样,跟卫国其他闺阁女子就没什么不同了,无趣的紧!
崔复还有事,不想耽搁太长时间,直截了当地问道:“喂,你的名字!”
沈澜绕过崔复,缓步走向马车,“公子,你母亲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问姑娘家的闺名吗?姑娘家的闺名不能随便告诉陌生男子!”
这句话让崔复愣怔了一下,十五年前那个未曾留下姓名的小女孩儿,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沈澜搭着麦冬的手踩着脚蹬上了马车,车帘放下之前,又回头向崔复说道:“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公子后会有期!”
马铃儿轻响,青帷马车缓缓驶离遇仙观,向下山的官道方向而去。那马车简朴至极,上面没有任何家族的徽标。他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崔复有些好奇。
“爷,您何时又见过这姑娘一次?”长安不解。
崔复瞥了他一眼,轻斥一句,“爷的事,要你管?!”
主仆二人先后上马,长安不怕死地道:“爷,看起来,您对这姑娘很感兴趣啊?!可惜她不爱搭理您!在咱们那儿,那么多姑娘上赶着亲近您,您可都没同意!怎么对她动了凡心?”
崔复作势要将手中的马鞭朝长安屁股上抽去,“你小子皮痒了是不是?敢拿你主子打趣!”
长安笑着轻夹马腹避开了崔复,“小的说的是实话……那姑娘戴着帷帽,您都不知她长得是圆是扁,何况她还带着个孩子,您干嘛一直追着问她姓名?人家会以为您是个登徒子!专门调戏小娘子……”
崔复这次没再客气,马鞭轻轻一甩,径直抽向了长安的屁股。只听那少年哎呦一声,吓得座下的马儿差点滑了脚。
“什么带着孩子?她又没盘妇人髻,看她那样子,最多十六七岁,哪能生出这么大个孩子?”崔复气不打一处来。
主仆二人一边斗嘴一边策马,在下山的第一个岔路口追上了沈澜的马车,与他们一个东,一个向北,分道各自而去。
崔复回头又看了一眼那辆青帷马车,这才发现,这行人三三两两的山道上,那辆马车周围随意分散开的五个骑马的中年汉子,竟是那马车的随从。
崔复颇为意外,他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昨天还猜测她是住在附近、家境普通的姑娘。没成想人家只是低调,出门有护卫随行。也好,这世道太乱……
“回头去问问,昨天可有外来的女香客带着个小男孩住在了观中?!”崔复吩咐道。
长安应了声问道:“可有什么不妥吗?”
崔复喃喃自语,“我总觉得以前见过她……”
长安觉得他主子必定是这些天劳累过度,产生了幻觉。
他自七岁就开始跟着他主子,陪他读书、习武、训练、打仗,穿梭游走在炎国与卫国之间。每次来卫国办事,他都跟着。之前从未见他主子与哪个小娘子打过交道。就连他们培养的女暗探,也都是底下的人负责联络。他主子又何时见过这么一号人物了?
昨晚他主子更是神神叨叨的。
长安跟着他在人家房顶上吹了半宿冷风听墙角,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不就近去别院睡觉,非要大老远打马赶回遇仙观。
在哪儿睡觉不是睡?!他主子什么时候开始挑剔吃住了?!
直到方才又遇到那个戴着帷帽的小娘子,长安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蹊跷。合着多跑一个时辰的路,就为了与这个小娘子偶遇!真是煞费苦心!
别院里还住着他主子那如花似玉的表妹,他看都不肯多看一眼,偏偏对这个路上偶遇的姑娘念念不忘。真是家花不如野花香啊!
崔复一心赶路,自然不知长安心中的腹诽。否则他屁股上又要多几道马鞭子印儿了。
沈澜一行人乘着马车边走边逛,遇到景色宜人的地方就停下来歇歇脚。
中午时分,天气和暖。正是鱼陟负冰之时,主仆几人连同车夫在一条刚解冻的河边捉了三两条肥鱼。将鱼在河边收拾了,架起柴火烤鱼来吃。下午又在云栖湖边流连了半日。到达温泉庄子的时候,已将近入夜了。
沈澜的马车在翠竹掩映的院门前停下。正月里,门前还挂着两盏喜庆的红色灯笼,门楣上悬着一块牌匾用俊秀飘逸的行草题了“临烟浸梦”四个字,一看就是出自她父亲沈鸿远的手笔。
这处别院建在三世山东麓的丘陵之上,院内引了山上的温泉下来,在院中汇聚成潭。温暖的泉水在的秋冬和早晚遇冷成烟,将整个别院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烟雾里,如坠梦境一般。
此处是当年邓氏最喜爱的一处别院。邓氏生前每年都要来此处住上两回。直至有了沈澈,邓氏没多久就过世了,这处别院也就闲下来了。
清静了多年的别院,从昨天开始就热闹了起来。佣人们穿行其中,好不忙碌。仆妇们已将沈澜姐弟二人下榻的房屋安置妥当,又提前准备了热水和饭食。路上折腾了一整日,沈澈吃过了晚饭,再也忍不住困乏,被乳母王氏带去东跨院歇息了。
沈澜住的正房没多久也安静了下来。这房子的后面,连着一间室内的温泉浴池。麦冬早已打开了闸门,将池水放满。没多久,水汽便氤氲起来。
沈澜由麦冬服侍着除去外衫和仅有的两件钗环。
“问过了没有?”房内只剩了自己人,沈澜开门见山问麦冬。
麦冬点头,“南竹昨天下午跟伙房的厨娘闲聊的时候问的,庄子里的家仆和佃户都住在山脚下,就离此处二里地之外的村庄里,叫临烟村。村名都是随着咱们这处院子起的。”
“陈家大郎叫陈平生,昨天还跟着管事的在院中帮忙,他媳妇也在院中帮忙洒扫。南竹打听了,陈平生的母亲一直跟他们夫妻两个同住,老人家身体十分健朗。”
沈澜此时才心里踏实了些,人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