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当时只有四人在场,那男人跑了不算,沈浓、桃枝跟她三个人。矮马,沈澜没目击证人,还真有嘴说不清了。
也许是之前失血过多的缘故,沈澜的身子一阵一阵发虚。她懒得跟她们废话。
“我没私会外男,更没寻短见!”沈澜沉声道,“不能仅凭大姐姐一面之词,就把罪名坐实在我头上!”
突然,啪的一声,沈澜一个措手不及,被刘氏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你这个逆女!还狡辩!”刘氏捂着心口,面上挂了几分痛惜,“你大姐姐艳绝神都,贤良端方,就连当今圣上都称赞过她,她怎会平白无故污你清白?都怪我教女无方,竟养出你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丫头,叫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你父亲?!”
这古代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啊?!讲不讲武德啊?
沈澜被刘氏一巴掌抽得眼冒金星,身子歪倒在干草垛上。
她捂着火辣辣肿起的右脸,愤怒瞪向刘氏,倏尔又嘲讽一笑:“母亲这么急着给我扣罪名,又巴不得我死,是着急得到我娘留下的那些嫁妆吧?”
“你……”刘氏被沈澜戳中心思,顿时语塞。
正在这时,从两个壮硕的婆子从门外围观的下人中挤了进来,朝刘氏福身一礼,“二夫人,大小姐万福!太夫人见一直没人去回话,叫老奴将二小姐带到澄瑞堂去亲自过问!”
语毕,二人也不等刘氏和沈浓反应,上前两步将沈澜一左一右从草垛上架起,半拖半拽地出了柴房,往澄瑞堂方向而去。
夜风寒冷刺骨,吹到沈澜冷水打湿的单薄衣衫上,让她整个身子冻得发抖,不住打颤。
这特么还二房嫡小姐,混成这个样子,待遇也忒差了——沈澜心中忍不住腹诽。
沈澜无力地垂着头,眼看着血从她眼角处滴落在石板路上,很快就又被她拖拉在地上的裙摆擦掉。
也不知被拖行了多久,感觉脚上的绣花鞋都该在地上磨出火星子了。
忽然一条一尺来高的门槛将沈澜的膝盖磕得生疼。紧接着就被两侧的婆子一把丢在了地上,像丢一条死狗一样。
沈澜累极了,无力地趴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竟比刚才被人拖拽着舒坦许多。
“既是醒了,怎还不跪好?趴在地上成何体统?”上方传来一个老妇威严的声音。
沈澜认得这声音,是侯府的太夫人,她的祖母。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起,额角的血滴落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格外刺目。
沈澜跪坐在地上,微一抬头,就瞧见她祖母脸色冷沉,眉头的川字纹深深拢着。她端坐在堂屋当中的楠木交椅上,左手捻着紫檀佛珠,右手边坐着大房夫人杜氏。
刘氏和沈浓也跟了进来,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了。
几人的贴身丫鬟和婆子们在两旁肃然而立,唯独没有沈澜的人。
“瞧瞧你这幅鬼样子!哪里还像个世家小姐?!”太夫人瞧着沈澜一身脏污,额头淌血,右脸肿起的狼狈相,气不打一处来。
沈澜心中好笑,哪个世家小姐能被欺负得像她一样?敢比她再惨点儿么?
“你今晚到底与哪个私会了?还不如实交待出来!”
沈澜暗自提了一口气,强打着精神低头回道:“启禀祖母,孙女从未与外男私会过!请祖母查清真相,还孙女一个清白!”
“哦?!难道你大姐姐还诬赖你不成?你今晚究竟在园中干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难道还想关进柴房不成?!”
沈澜敛了心神,细细分说:“我晚膳后依着晨昏定省的规矩,去燕禧居拜见母亲,母亲留我说话。一直到戌初时分,泽哥儿哭闹,说想吃祖母小厨房里做的玉露霜方糕。母亲哄泽哥儿,便让我先回去,路上顺便吩咐下人赶快将糕做了,好给泽哥儿送去。”
沈澜体力不支,双手撑在腿上,勉励支撑着上半身的重量,继续说道:“我从燕禧居出来,便吩咐麦冬先回凭澜院取钱。我自己一个人……”
听到沈澜说“一个人”,一旁坐着的沈浓忽然开口打断了沈澜的话:“咱们府小姐出门哪有只带一个丫鬟的?二婶婶又没亏待你,丫鬟婆子也都给你配齐了,你何故只带麦冬一人?你故意将麦冬支开,难道不是为了自己行事更方便么?!”
始终端坐一旁的杜氏狠狠瞪了沈浓一眼,斥责道:“你闭嘴!你祖母跟前,岂有你插嘴的份儿!”
沈浓被她母亲呵斥,只得住了声。
沈澜解释道:“我今夜出门,原本该云霜和麦冬两人跟着。云霜推说身子不舒坦,着了风寒,我这才只带了麦冬一人。云霜可是母亲亲自指派的丫鬟,我不敢苛待她。”
杜氏问道:“你让丫鬟拿钱做什么用?”
沈澜心中叹息,内院的人情世故,按理杜氏掌家,应该比她一个小丫头更懂才是。
“大伯母恐怕不知我们二房的境况,想单独要份点心,也得拿钱四处去打点。去庆丰院取新鲜牛乳,要打点一份钱。让祖母小厨房的郭妈妈做糕,不是她份内的事,自然也要给个辛苦钱。”
侯府越来越入不敷出,日子过得紧巴。下人们进项更少,这些年少不得养成了没钱就指使不动的怠惰毛病。
太夫人和杜氏皆默然,抬手示意沈澜继续往下说。
“我让麦冬回去取钱,吩咐下人做点心。又看时辰尚早,便想顺便去看看澈哥儿。
路过疏桐苑的玉带桥时,就见大柳树下大姐姐与桃枝同一个男子站在那里!……
刚刚大姐姐还质问我为何出门只带了一个丫头,大姐姐今晚不是也只带了桃枝一个吗?”
“你!……你竟然质疑我?!”侯府里从未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质问过沈浓,她一时气恼,腾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浓刚想上前撕扯沈澜,便被太夫人喝住。
太夫人眼光示意,两个婆子便上前将沈浓强行搀坐在椅子上。
太夫人又抬了抬下巴,让沈澜继续说。
“当时只一弯残月,园中昏暗,树影之下,我并未看清那男人的长相。
可那男人被撞见,竟对我起了杀心,捡起一块石头将我砸倒在地,随后那人跃墙而逃……
接下来的事,我便不记得了。”
沈浓紧扯着手中的帕子,怒斥沈澜:“你少往我身上赖,我堂堂侯府嫡长女,迟早要嫁入皇家做皇妃,何苦偷偷摸摸与外人私会?!”
沈浓话音刚落,太夫人眼光冷冷地落在了她身上,“到你二妹妹旁边跪着去!你素来沉稳,今日怎的这般急躁?天家的事不可妄言!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急什么?”
沈浓自知失了分寸,便强忍着性子稳下心神来,走到堂屋当中,与沈澜隔着三尺距离端正跪下。
一旁侍立的桃枝见主子跪了,赶忙也跟着跪在了下面。
太夫人又继续对沈澜道:“你和你大姐姐双方各执一词,当时又没有其他人在场,你如何证明你没与人私会?”
沈澜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慎重开口:“从燕禧居走到疏桐苑玉带桥大概需要一盏茶的时间。我戌初从燕禧居出来,到疏桐苑中被害,前后不足一刻钟,哪有时间去私会外男?
更何况,我一个深闺女子,除了每年去城外看望父亲,鲜少出门,也从不参加世家高门的宴会雅集,无从与外男相识,又何谈私会?”
“你怎么说?”太夫人视线落在沈浓身上。
沈浓忙回道:“孙女绝不会做出那等丑事来!”
“你今晚为何去疏桐苑?”
沈浓在太夫人的目光下低下头,“今天是二哥哥的好日子,孙女替二哥哥高兴,就吩咐厨房又准备了几样点心果子,想给前院送去。
但又想着我一个闺阁女儿,不宜见外男,便叫丹雪去送吃食,我与桃枝就留在疏桐苑等着,哪知竟会撞见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