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这样想？”
陆棠错愕。
她终于察觉到方可琴的意图，“你想离开红星生产队，因为程序？”
虽然是问句，她的声音却很笃定。
“陆棠，同为女知青，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吧？”
“明明是程序自己的决定，所有人全怪罪到我身上，这合理吗？”
“除了避其锋芒，我还能怎么办？”
“难道非……”
陆棠打断她的话。
“抱歉，我不能理解。”
“你和程家的矛盾跟别人无关，凭什么把别人牵扯进去？”
“对啊，”向阳也觉得不可理喻，“你知道这次名额多难得吗？林智哥好多天就收拾好包袱，就为了等今天，你一句话就想夺名额，脸怎么这么大呢？”
“跟她没什么好说的，”林智一个字都不想搭理方可琴，“不吃早饭了，咱们赶紧走吧，省的大队长等人。”
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无语过！
程序下落不明，方可琴第一反应竟然是跑路？
绝了！
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是跑出去就能解决的？
除非她不打算在这个村子待着，否则早晚都得面对。
众人最快的速度收拾包袱离开，没去的人也抓紧上工。
眨眼的功夫，前院就只剩方可琴一人。
她攥紧指甲，一脸晦涩。
站在阴影里，放空地望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这一切，根本没人在意。
知青背着大包小包出来，村民们吓了一跳。
“林知青，你们这是要回城吗？”
“什么时候来的通知？”
“怎么一点风声没听到？”
林智还没回答，大队长就虎着脸打断，“别乱猜，这是村里安排，你们以后就知道，别瞎打听，也别往外边传！”
“这么神秘？”
“到底要干嘛啊？”
村民们越发好奇。
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大队长，满眼都是好奇。
“好事，过几天你们就知道。”
吊足大家胃口，大队长背着手，悠哉地回家吃饭顺便叫司机。
这么装？
村民感觉这副做派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直到看到不紧不慢走来的程锦行。
“汰，我怀疑锦行那孩子就是大队长教坏的！”
“上梁不正下梁才歪，肯定这样！”
村民们自以为找到源头，对待程锦行比以往更加和善，“要开车送人对吧？出门注意安全。”
程锦行：又要搞哪一出？
自从被红袖章抓走，他就感觉世界变了。
以前这些人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现在却一天比一天友好。
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自己刚刚捉弄他们儿子。
良心突然发现，程锦行正经起来，“各位叔叔婶婶，等我回来就教彪子他们开拖拉机，你们好好看着点，别让他们糟蹋自己身体，病了耽误学习。”
村民大喜过望。
“你这孩子能处，一点不藏私。”
“锦行，等你回来，我领着家里小子给你赔罪哈。”
“小年轻就是不懂事，怎么能半夜堵人？”
“回去我就收拾他！”
陆棠旁观整个过程，很是疑惑，“昨天你被堵了？”
“对，村里年轻人不服气，在我家附近守了一夜，”程锦行解释，“我昨天没在，也是早上才知道这件事。”
他摊摊手，表现很无辜。
然而，陆棠直觉不对，“你是不是提前猜到他们会堵人才离开生产队？”
“你是不是还没吃早饭？”他递出两个鸡蛋，“我娘特意交代我带给你，包袱里还有些蘑菇酱，她说那些你也吃。”
这话题转移的好敷衍。
陆棠接过鸡蛋，默默为村里这帮小年轻点蜡。
白白喂一夜蚊子，还要被家里压着道歉，简直不要太憋屈！
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会计姗姗来迟。
至此，交流的人彻底来齐，众人整装待发。
大队长看着这一幕，突然眼睛就开始湿润，“该嘱咐你们的都已经嘱咐，也没必要说太多，有粮老哥，这帮孩子交给你了，事情成不成功无所谓，别让他们出事。”
“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他们，不会有意外。”
“那好，我在村里等你们凯旋！”
他站在村头目送众人，直到拖拉机轰隆的声音再也听不见，目之所见，皆是绵绵青山，才不舍的收回视线。
“大队长，他们不就出一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你至于吗？”
村民们很不解。
也不是生死离别，用得着眼泪都掉下来？
“你们啊，以后就知道了。”
大队长还是没解释，摇摇头负手离开。
承载着红星生产队希望和未来的孩子们啊，一路顺风！
待回来，我带着全村的男女老少给你们接风。
偷偷擦掉眼泪，大队长又恢复平常的模样，“赶紧的，上工了，谁都别给我偷懒。”
车上的人没看到这一幕，他们依旧感受到了大队长眼底的厚重和期盼。
山路两旁的树不断往后移，拖拉机越来越远，车上一阵沉默。
良久，程会计安慰，“别有太大压力，失败也没什么，千百年来我们都这样过来了，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林智心情非常复杂。
“我在这个村子受了很多委屈，我曾经非常恨它，恨这里的贫瘠，恨这里的凉薄，恨这里毁掉我的一切……”
“直到此刻我心里依旧有怨，有疙瘩解不开，依旧没办法热爱这个落后的山村。”
“它很偏僻，弱小的像火苗，风一吹就熄灭，然而，却承载了乡亲们所有的生死存亡。”
“我希望它好，希望它越来越好，希望它如巨龙一样腾飞，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为此，我愿意付出所有努力和才能。”
“没错，”王成也很激动，“等咱们偷师成功就能建成砖厂，就会给生产队带来收入，有了收入，可以买粮食，可以建学校，咱们一定能改变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对，一定会越来越好！”
陆棠跟着凑热闹，伸出手同两人击掌。
其他人被感染，也全都兴奋地站起来加入其中。
安静的山间变得喧嚣。
拖拉机突突的响声，陪伴着“越来越好”四个字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