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很暖，指尖继续在穴位按揉，有些重，但又很舒服。
心里一片酸涩。
他喜欢她的碰触，无论他配得、与不配得的。他都喜欢，喜爱这种情人一样的亲昵，一点一滴都浸透心间。
但有的时候。
比起身体的亲昵，他更喜欢的，是她的聪慧通透，总能恰到好处地理解他一些隐秘的心意，却又温柔地并不点破。
他自己知晓，自己生性有些阴暗。
又容易想多，常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晦涩心思。
他确实怕她会和别人一样，喜爱卓妄言的风雅意趣。她猜到了，却也不揭穿，只是马上开始说卓妄言的坏话，如此不着痕迹地让他安心。
不止语言，还有其他，她就这么伏在他肩上，用行动告诉他她一定会与他一心，让他觉得心里无比的温暖熨帖。
他究竟，何德何能……
“……”随即，李青原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他至今还未来及跟她解释。
“我。”
他张了张口：“我，与那位，楚姑娘……”
“嗯？”
他感觉慕华璃闻言似乎略微想要起身，有些焦急，不期然一把抓住她环在前胸的手，将她卷起的袖子被他打湿了。
他自知不善言辞，努力让自己说得清楚：“两年前，我不过，机缘，救下她。因她，无家可归，才请友人，代为照顾。我与她，之间，清清白白，绝不曾，同她……”
“嗯。”
“你，信我？”
“自然信啊，为什么不信。不信我的夫君，要去信那仪州侯挑拨离间么？”
“……”
“所以君侯，”她忽然抬眼，一本正经问他，目光非常殷切，“君侯既与那位楚小姐没什么关系，到时娶我进门，是让我当镇远侯府正妻的，是吧？”
“……”
“是不是嘛？”
“……”
“既然没有心上人，阿璃先来者得之不是理所当然？军侯不会还另有安排吧？”
“君侯一向爱不说话，那能不能点头？”
李青原还是不动。
慕华璃真心好无奈啊，干脆大胆地伸出一只手，啪叽，啪叽，从后脑摁了李青原几下。
并未遭到任何反抗。
她于是立刻趁热打铁帮他坐实：“看，君侯您点头了。”
“……”
“那，君侯既然没有收用那位楚小姐，是不是君侯除了阿璃，后宅目前也并无他人？就我一个？”
啪叽，
“君侯，您又点头了。那阿璃就当没有了。”
“咳，其实君侯虽身份高贵，倒是也未必一定要和别人一样三妻四妾。我跟你说，阿璃的爹爹当年也为侯爷，就只有我阿娘一个。后来我阿娘没了，他也始终只有新阿娘一个续弦。当然慕府家教优良，并不善妒，君侯将来若是实在想要三妻四妾，其实……”
呃，摁不动了。
慕华璃自知一通胡说八道，差不多又踩到底线了，再逗李青原又要生气了！
她讪讪把手拿下来，乖了。
“……”
但她也没有错嘛！眼下不是在演恩爱夫妻？
哪个真心喜爱夫君的娘子喜欢自家夫君三妻四妾啊？不都得各种拈酸吃醋的敲打？
就算是她，她也不想别的女人来分她当家主母的权啊。她这演的又没问题！
之后，就有小侍女进来一番求情，然后带慕华璃去为宴会换装。她一离开，温泉内瞬间安静得让人难以适应。
其实……
李青原眯起狭长的双眸。望着园内假山白雪，一片皑皑。其实他适才，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比如，她与楚幼薇，真的完全不像。
可他没有说。
怕她听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李青原垂眸苦笑。
她肯提出“假扮恩爱”，是因为对他放心。可万一让他知晓他真实的心意呢？她还肯这样黏着他，从身后抱住他，毫无芥蒂地碰触么？
他觉得不会。
所以，才想要藏住。
能藏多久就藏多久。毕竟阿璃她，是从小就不怎么喜欢他的。
如今肯与他亲近，因为觉得他没有威胁。若是知道他的真实心意，若是她的眼中也有了防备和退缩，若是这些日子的幻梦化作泡影……
泉水依旧很暖。
她去梳妆以后很久，肩头仍有余香残留。而她走了以后，没人顾他受伤的手掌，那绷带全部浸湿。
他一点点剥去绷带，茶色的药泉之下，清晰可见手掌前后横七竖八的伤痕。
一身伤病。
何以能有如此美梦。
好在，他反正，本也也活不了太久的。若是能藏好心意，是不是，这一场梦就可以稍微长一点点。
也挺好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