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宣风榆一直烦躁，心绪不宁。
表哥的话萦绕耳边。
可卓妄言全错了！他才不曾对那野丫头……他明明与那慕华璃自小性子不合、水火不容！
特意去看她，也只是想看那当年娇横女子如今何等落魄的模样。
他只是去看她落魄而已！！！
卓妄言：“哦？这样吗？”
“唉～那，既然风榆不情愿，就莫怪表兄拿她去便宜别人了。”
“表哥！既要对付的是镇远侯，何必牵扯无辜？”
“是是是，仪州确实同这慕府小姐无冤无仇，但谁让她是李青原看上的女子。”
卓妄言垂眸笑了笑，眼中精光一片：“他既抢走了我最心爱的女人，我与他彼此之间也总得有个‘礼尚往来’，不是么？”
“……”
那日之后，又过了两日。
仪州在几处要道设下哨卡，只等着截停烛阴营。
可按说烛阴营走得再慢也该路过第一座的关卡了，却始终没有等到人影。
卓妄言挑眉：“怎么回事？”
烛阴营既决定不走仪方城，就必然绕远路，不可能在他们设下关卡之前通过。
“从仪州到贺兰，统共就这两条路可以选。他们总不能插翅而飞吧？”
下人出去查了一圈，很快查到了原因。
原来，这两日烛阴营竟是停在了仪州一座叫仪泰的大城，没有往前走。
而停下来的原因，则是李青原病倒了。
卓妄言：“哈，哈哈哈……病倒？活该，老天有眼！”
“早就听闻那李青原小时候在京城时，就素有寒疾。到贺兰后越发重了，一旦发作就浑身剧痛、起不得身。听说离死也不远了。”
“既走不了，正好接来我州府仪方城养病。都不用强请，岂不更加名正言顺？”
“……”
时隔两日，仪州侯再次派人去接镇远侯。
宣风榆身为堂堂刺史，上次又在烛阴营惹了天大的不快，本来这次不该再去。
可为什么还是上了路呢？
“……”
宣风榆也不明白自己。
前往仪泰城的一路鹅毛大雪、淫雨霏霏，再不再似上一次过去时一片晴朗。
宣风榆浑浑噩噩，走到半途，恍惚伸手接住一团雪花。
也不知慕华璃此刻在做什么。
是否同他看着一样窗外的雪，还是在屋内忙里忙外、兢兢业业照顾病重的李青原？
呵。
那样的大小姐哪里像是会照顾人的样子。说不定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心里暗喜，盼着他早死呢。
“……”
她应该是会盼着李青原早死的。
要不然呢？总不至于还能指望她真心照料那个丑八怪吧。
那也太好笑了。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当年待三皇子郁成修都未必有几分真心。她这一生会好好待谁啊？
能让她真心以待的，恐怕只有她的荣华富贵。
一旦跟她在一起的男子没了利用价值，给不了她高高在上的光环，她又怎么可能贤良淑德、从一而终，侍疾夫君？
“那罪臣之女大概本来，还以为李青原能给她依靠庇护吧。只可惜如意算盘打错了，李青原身体太差，随时要死不死。她眼下一定想要另抓一棵救命稻草，都想疯了。”
“所以风榆，你若此刻伸出橄榄枝，她断然不可能不接。只怕不仅会乖乖接住，还会主动对你千娇百媚、千依百顺，用千般万种办法笼络讨好你。”
“你不是一直都恨她高傲自负，不将你放在眼里？”
“如此，她终于要向你折腰了。你大可以白白玩过，再将她弃如敝履。岂不痛快？”
“……”
宣风榆垂眸。
即便是他亲表兄，顶着那张俊朗风流的脸，毒蛇吐信般般说出这种话来，也足够让人不齿的。
他忍了忍。
好在，多年下来，他了解表哥性子。并非仪州侯年纪轻轻，就有淫人妻女这般的卑劣癖好。
实在是因为过去多年，卓妄言受了李青原很多气。又使了各种方法，都整不了李青原。
这些年来，仪州与贺兰多有龃龉。可无论仪州如何上表参奏李青原在仪州地界无法无天、闹出事端，天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有书信安抚，也从来只是让卓妄言放宽胸怀、息事宁人，不要同镇远侯计较。
当然，天子也并非故意偏心李青原。
实在是天子亦才登基三年，根基不稳，朝中明争暗斗，可以信任依靠的人实在不多。
眼下李青原对当今天子而言，不仅仅是帮他镇守贺兰维护边关稳定的封疆大吏，更是兵权在手无人可敌、赖以倚仗和京中权贵们权斗的最大底牌。
由此，至少在收拾完朝中那些逆臣之前，皇帝绝对不可能去动李青原。
不仅不会动，别人想要动摇李青原的地位，皇帝还会尽力保他。甚至哪怕李青原自己胃口变大，想要开口向他要一些东西，无论更大的权势地位或是天子曾经的女人，天子也都必须忍耐，一一满足。
事实就是如此，卓妄言也一时无法。
好在想要让李青原不好过，除了明面上的办法之外，还有许许多多摆不上台面的做法。
就比如……
缓运他的物资碳火，拖慢他的军粮补给，让他忧心忡忡、不得安宁。
又比如。
吊着镇远侯的心上人，让他求而不得、辗转反侧，有苦说不出。
卓妄言这些年，就是这么暗戳戳对付李青原的。
众所周知，镇远侯虽在战场所向披靡，却在情场上自然远远不及卓妄言一般风流倜傥、左拥右抱、万花丛过独占鳌头。
自打听闻镇远侯救了自家表妹，后又对表妹种种照顾，卓妄言便暗暗堪破了其中的一丝暧昧。
于是明知同表妹楚幼薇早已不可再续前缘，仍是不断送去情书、礼物，始终吊着她。
这些关怀，成功让楚幼薇对她余情未了，虽回信不多，但也拖了整整两年至今仍迟迟不肯点头嫁入贺兰侯府。
卓妄言也得以整整两年，给李青原寄去一堆趾高气昂炫耀的书信。
“本侯的女人，就算不要，丢在一边也不给你。气吗？”
鬼画符一样的狂草书信，李青原一概不予回复。
直到卓妄言锲而不舍挑衅了很多次，李青原才终于回了一个冷冷的“滚”字。明明是被骂，但镇远侯忠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卓妄言乐不可支了好几天。
他本想就这么拿表妹继续狠狠吊着李青原看他笑话的，谁成想，这李青原竟敢突然有了新欢。
卓妄言当然不忿。
他可是放了楚幼薇这般绝色美人做香饵，也算是下了血本，怎么竟才两年就钓不住那蠢鱼儿了？
着实荒谬。
“区区一个丑八怪，也不照照镜子。凭他也配改弦更张？竟还想要天子旧爱，真是狗胆包天，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
“呵，也怪幼薇没用。”
“虽抵死不愿嫁给镇远侯，但始终对那短命鬼丑八怪骂不出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来。还非推说什么是自己年岁大，配不上镇远侯。”
“从小就是那么个温吞懦弱性子，狠话都放不出半句，着实废物。”
“不过倒是听闻，这位慕氏大小姐性子跟幼薇大有不同。从小娇生惯养，嫌弃讨厌谁的样子都会挂在脸上，又心比天高、肆意妄为。”
“如今飞上枝头的算盘落空，又被迫委身丑八怪，气都气死了吧？”
“我本想着，必要之时哪怕不惜用强，我也一定要毁了他那新欢。”
“可镇远侯若是求而不得，被美人刀刀刺心，我倒是乐得留着她，多看一看李青原的笑话了。”
“对了风榆，你既见过他们，你来说，那女子平日里是如何待李青原的？”
宣风榆：“……”
那日一面实在匆匆，他并未看到。但倘若是他认得的慕华璃……
宣风榆垂眸。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之前定是哄得李青原团团转吧。
而恐怕也就只有李青原那种没人会爱的阴沉之人，才会相信一个心高气傲女人在皇后梦碎以后，还肯退而求其次，心甘情愿跟着他去北疆那种天寒地冻的鬼地方过日子。
不会的。
那种女人，只会是暂时的委曲求全。一旦有更好的机会、有更可靠的男人，一旦她的翅膀长硬重新能够飞翔，必将碍事的镇远侯第一个用完即丢。
暗恋多年，结果暗恋了一个这样的女人，李青原眼光也是真、好。
他倒是也很想看看，堂堂君侯自欺欺人，心甘情愿为那种女人付出良多，做着一响贪欢的美梦，到时却被她用完就丢又该如何自处？